第21章 Memory.6 秋庭

秋天的庭院，枯葉紛飛——題記

4月5日是Lin的生日。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普羅和博士總會把小屋精心裝飾一番，今年也不例外。

你看，他們已經在幹活了。

客廳內，普羅讓博士在下面扶穩凳子，自己緩緩地站上去，在牆頂的邊緣貼上幾條連續不間斷的彩旗，直到覆蓋所有牆檐為止，再拿來幾串紙質的彩帶，用膠水和雙面膠將它們的兩端貼在天花板上的不同位置，再繞著中心的吊燈轉一圈，讓多個彩帶圍成一個圓，這樣看上去就有了對稱的美感，除此之外，普羅還會到城裡去取早已預訂好的生日蛋糕，然後把它放在廚房裡，上面插好蠟燭，接著坐等人類回家。

Lin在城裡做完義工工作回到家后，他走進門，一開燈，普羅和博士就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一邊喊著「生日快樂」一邊放響手中的彩炮，下一秒，Lin的頭上就都是五彩繽紛的絲帶了。

「人類，歡迎回家！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哦！」

普羅興奮地搖著尾巴，一把將Lin拉了進來，已經迫不及待要為人類慶祝生日了。

「你們呀你們，每次都搞得這麼隆重。」

Lin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普羅的額頭，心裡毫無波動，因為每次生日的時候回到家，普羅都是用這樣的迎接方式，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普羅的套路，心裡只會感到喜，沒有驚。

但不管怎麼說，Lin還是會很開心的。

「畢竟是你的生日呀。」

「我都不是小孩子了，還過生日呀。」

「反正是生日嘛，總要開開心心的。」

普羅撓撓頭笑著，把Lin帶到餐桌前坐下，然後關掉了燈光，接著博士從廚房裡端出了一盤巨大的蛋糕，上面插著正在發出微光的火燭，中間的蠟燭是一個大大的「26」，普羅和博士一起唱響了熟悉的生日快樂歌，將蛋糕放在餐桌中央，然後轉過身注視著Lin。

「Lin，許個願吧。」博士笑道。

「人類，快許願吧。」普羅應和道。

「嗯嗯...」

Lin閉上眼睛，將雙手抱拳放在嘴邊，鼻尖抵著彎曲的食指，心中默念自己的生日願望，然後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掌聲和歡呼聲同時在屋內響徹。

「人類許了什麼願望呀？普羅想知道。」

「哈哈，我能許什麼願呀？當然是和以前一樣咯。」

「可是人類以前也沒和普羅說，要聽要聽。」

Lin輕輕一笑，將食指放在嘴前。

「這是秘密，說出來就不靈了喲。」

「人類總是賣關子，哼。」

普羅盤起手來鼓起了臉。

「好啦好啦，快切蛋糕吧。」

「每次過生日的時候蛋糕都吃不完呢，多浪費呀。」

Lin摸黑打開了電燈，然後走進廚房。

「博士，切蛋糕用的木刀呢？」

「嗯？博士你在做什麼？」

他走進廚房，只看見博士蹲在地上，盯著自己的手指頭髮呆，仔細一看，博士的指頭上還有幾滴黯淡的血液。

「誒？怎麼受傷了？」

博士見Lin把臉湊過來，忙將手收了回去。

「沒事沒事，只是找木刀的時候不小心被小刀劃到了，一點小傷沒問題的。」

Lin見博士一臉慌張的樣子，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卻不想和自己說。

「怎麼了博士？」

「沒事啦，去切蛋糕吧。」

博士將手中的木刀遞向Lin，沉默不發，Lin見博士不願透露詳情，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接過木刀回到客廳去切蛋糕了。

「人類，出什麼事了？」

普羅從Lin的神色上看出了他有些擔心，便輕聲向他詢問道，而Lin只是搖了搖頭。

「博士似乎有什麼心事，他也不想說出來，我們也別問他了。」

「這樣啊。」

秋天，枯葉紛飛，落滿庭院，普羅和Lin找了個周末來到院內清掃地面上堆積起來的落葉，如果不清掃的話，整個院子就成了樹葉的家，連踩腳的地方都沒有，而且也不美觀。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打掃著庭院。

「普羅，你覺不覺得最近博士的身體變差了？」

「誒？的確是呢...都很少跟我們一起出門了。」

「博士到底瞞了我們什麼事呢，我問了他很多次了，他只是嘆氣，然後沉默不語，從不回答我的問題。」

「這個臭博士，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都不和我們說，還把不把我們當朋友了。」

「誒誒，也別這麼說啦，或許他有他自己的苦衷吧。」

掃完落葉，普羅和Lin將掃帚放在牆邊，回家看書去了。

秋天剛過不久，博士就生病了，就好像中邪了一樣，早起胸口發悶，咳嗽不止，胃口差吃不進東西，連他常吃的清淡事物也咽不下口，吃什麼吐什麼，到了下午突然發高燒，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普羅見博士病成這個樣子，忙撥打120叫來了救護車，跟著博士一起去了城裡的醫院。

博士被安排進了普通病房進行照看，Lin和普羅就只能坐在門外的長椅上祈禱著博士平安無事。

大約十分鐘后，醫生從病房裡走了出來，Lin連忙站起來詢問博士的狀況，醫生摘下醫護口罩，皺了皺眉頭說道：

「病人的血液樣本中所含有的免疫細胞的指標較於常人明顯偏低，但是在樣本中並沒有發現HIV的存在，因此我們不敢判斷病人患有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症，但是他的免疫能力的確正在不停地減弱，對此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確定。」

「那博士他？」

「哦，病人現在已經沒事了，但是如果找不到治療病症的方法的話，我們不敢保證病人的安全。」

「明白了，謝謝醫生..」

「沒關係的。」

說罷，醫生轉身離去，Lin和普羅急忙打開房門鑽了進去，博士躺在病床上，面色憔悴。

「博士，你到底怎麼了？」

博士看了一眼Lin，仍是搖了搖頭，Lin見他不肯說，急得忙跺腳，而普羅卻再也忍不住火氣，直衝沖地走到博士的病床前對著他喊道：

「喂！臭博士！你再這樣下去我們可不管你了！就算是死了也同我無關！」

「普羅..你別！」

Lin忙把普羅攔了下來，把他拉到身後，然後一臉憂愁地看著博士。

「博士，你說呀，到底怎麼了？」

博士低下頭來嘆了一口氣。

「沒事的。」

「什麼叫沒事！你到底還把不把我們當朋友看了！！」

「普羅！！！」

「兩位請不要在病房區大聲喧嘩。」

一位護士微微打開房門，透著門縫輕聲提醒了一句，然後又關上了門，普羅被Lin一聲震聲嚇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Lin氣紅了臉，用責備的眼神凶凶地盯著普羅，這讓普羅感到害怕，他委屈地耷拉下耳朵撇開了目光，不敢去看Lin，Lin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他閉上眼睛深呼吸，然後緩緩吐出來，剛才憤怒的神色總算有所好轉。

「普羅，你別激動..」

Lin平淡地說道，然後讓普羅坐到一旁的空病床上，自己則坐在博士窗前的木椅上，看著博士那雙失神的雙瞳，心裡是說不出的難受。

「博士，有什麼事情和我們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博士的臉上寫滿了嚴肅，緊蹙的眉間透露出一絲哀愁與無奈。

「Lin，你聽著。」

「從今天開始我要做一項很重要的研究，如果我下不了床，你就把我抬到桌前，可以嗎？」

「研究..？你都病成這樣了還要做研究？..」

「我的病不要急，我只希望你能答應我最後的請求。」

「拜託了，孩子。」

博士的臉別向一邊，再也沒有說過話，Lin還心有餘震，糾結著究竟該不該答應博士的請求，這讓他難以抉擇。

普羅默默地聽完了兩人的交談，然後悄悄起身，無聲無息地打開房門，離開了病房。

他來到曾經和Lin經常來玩的海邊，坐在沙灘上，往海里丟石頭，心情就如這大海一樣複雜。

他沒有發覺，Lin已經坐在他的旁邊。

「普羅，你也是捨不得博士對吧？」

普羅又露出那副死魚眼，裝作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誰捨不得他了。」

「少了一個死對頭，我還開心了呢。」

普羅扔出去的石頭，噗通一聲落入水中，很快就沉沒下去，接著又是一塊，又是噗通一聲，看著那塊石頭緩緩下沉，最後消失在視線當中。

「少了他，你也很無聊，對吧？」

「……」

普羅不說話了，只繼續扔著石頭。

「我決定幫助博士完成他的願望。」

「……」

「但是他會死吧……」

「他會死，對吧……？」

普羅的語氣漸漸顫抖起來，似乎快要哭出來。

「他可是博士啊。」

「是那個我們都討厭的臭博士啊。」

「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死了呢？」

「對吧？哼哼。」

Lin苦笑著摸了摸普羅的腦袋。

「普羅不想失去任何人，現在還太早了。」

「我也是吶。」

Lin緊接著普羅的話。

「我也不想再經歷失去了。」

「不管是誰也好。」

Lin輕輕摟住了普羅，貼著他的耳根，輕聲說道。

「我們都要學會放下，這樣才能成長。」

「我還沒攥夠呢……」

「世事無常，不可能每一件事都給你準備的時間。」

「能夠相遇，就已經是奇迹了。」

「哪怕最後終將離別。」

「因為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啊。」

「我討厭這句話。」

「嗯。」

「誰不是呢。」

兩人依偎著，在夕陽下淡化成一幅風景。

病房內安靜了，只剩下博士一個人，他看向窗外的橘色夕陽，默默發著呆。

「Lin。」

「普羅。」

「命運讓我們走到一起，同時也安排好了我們最終的結局。」

「能遇到你們兩個笨蛋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他微微一笑。

「瑞爾，等爸爸完成最後一個任務，就來見你。」

博士的眼角，溢出了幾滴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他白色的病服之上。

第二年秋天，枯葉紛飛，落滿庭院，只是這次沒有人去打掃，那兩把掃帚也漸漸積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秋庭，已然成為了樹葉的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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