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新書(四)

第319章 新書(四)

壽寧侯府,彪子正跪在一個管家打扮的人面前,臉上全是討好的笑意說道:

「趙管事,小的實在是沒料到那家鋪子的主人居然醒了,而且那人還如此的剛硬,直接把鋪子給抵押了。」

趙管家是有些心煩的踹了他一腳,嘴裏面叫罵道: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侯爺要你有何用?扯着我們侯府的虎皮卻一直在吃乾飯,彪子啊彪子,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趙管事息怒啊,趙管事息怒啊,要不然小人偷偷的派人把他們手上的寶鈔給搶過來,給您老人家出口氣?」彪子小心翼翼的說道。

趙管家冷哼了一聲,然後說到:「侯爺那邊現在聽信了一個方士的話,就覺得這一家糖水鋪子風水好,你想想辦法給我拿下來才行。」

彪子也是一陣無語,這個壽寧侯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沒做過?直接就想強取豪奪。

要不是這裏是京城之地,他不敢太過於放肆,估計方家早就暴屍街頭了。

彪子只好苦笑着說道:「好,我回去再想想辦法。」

……

方家糖水店,說是糖水,其實是賣粥鋪的一家店面。

此時門口已經圍了一大群人,方雲剛帶着家裏面的老僕方忠兩個人穿上了大褂布鞋,店面這裏擺好的木桌板凳,圍在了一個小桌子旁邊。

方雲剛就隻身站在外頭,方忠則是站在桌子裏頭,方雲剛倒是挺自然的,方忠則是有一點趕鴨子上架的味道,看起來有些勉強。

方雲剛小聲對着他說道:「忠叔,你也不用緊張等下配合著我就好了,要注意搭話不要搶詞。」

「我不行吧……」方忠實在是太緊張了,幾欲休走。

方狗蛋,方小妹則是跑到大街上吆喝。

「快來方家糖水鋪聽相聲嘍,免費的相聲嘍!」

「我們這裏不僅賣粥食,還能免費聽笑話呀,各位客官,快點來呀。」

這兩個小傢伙挺討人喜歡的,清脆的聲音淵遠悠長,再加上方雲剛交給他們的吆喝技巧,頓時就招到了不少的顧客上門。

方雲剛看着店內的顧客很快就坐滿了一半,旁邊還有不少人在觀望着,於是清了清嗓子唱道: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

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這就算做是定場詩了。

「好!」

別人正聽着入神,方忠一聲叫好把他們拉回了思緒。

方雲剛笑着說道:「上台來首先要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方雲剛,字二狗,也是這家糖水鋪的掌柜,當然,熟悉我的人都叫我方爺爺。」

「嗬,誰這麼賤呀,要點臉行不?」方全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方雲剛撇嘴一笑,然後指著旁邊的方忠說道:

「下面我要

着重介紹一下我旁邊這位先生,放豬先生,他這個藝術造詣可了不得呀。」

方忠瞪大眼驚愕道:「放豬的啊?」

台下觀眾這時候就有綳不住了。

「那是?」方雲剛故作疑惑的問道。

方忠趕緊解釋道:「方忠,方塊的方,忠心的忠。」

方雲剛點頭,然後說道:

「唉,對溜,方忠!忠叔!這可是一位忠厚長者啊,剛才就是和那個開個小玩笑。」

方忠擺了擺手說道:「那都談不上。」

方雲剛深以為然的說道:「那錯不了,那些大寡婦小媳婦天天在跟我說着您的好啊,說您是龍精虎猛啊,生龍活虎,自強不息呀…」

「好傢夥,我這還忠厚長者啊,你可別說了吧,這都是些什麼形容詞啊?」方忠一臉后怕的表情堵住了方雲剛的嘴。

「哈哈哈…」

另一邊大學士劉健正準備入宮覲見正德皇帝,正好路過一條小吃街,前面洶湧的人群擋住了車馬的去路。

管家正準備下馬趕走前面擋住道路的人群,劉健卻攔住了他,然後溫言說道:「這裏離皇城也沒幾步就到了,老夫就走着去吧。」

然後他就翻身下了馬車,正好路過人群,抱着湊熱鬧的心思劉健略微的瞅了一眼,卻聽到三個熟悉的字。

方雲剛繼續講道:「唉,最近我這糖水鋪也開不下去了。」

方忠面露疑惑之色,問道:「您這是怎麼回事啊?咱們這裏生意還挺好的。」

方雲剛嘆了口氣說道:「唉,都怪我的店鋪藏了五件不得了的寶貝。

就是不知道讓哪個鱉孫走漏了風聲,讓壽寧侯府知道了,壽寧侯這是要狠了心買下我的店鋪啊。」

方忠道:

「哦,什麼寶貝?」

方雲剛道:「我家裏有祖傳的五件寶貝,隨便拿一件出來賣了都能買下半個北平城。」

方忠倒是嚇一跳:「嚯,這麼值錢啊。」

方雲剛得意道:「那是。」

方忠道:「什麼寶貝,說來聽聽啊!」

方雲剛道:「要說我家這寶貝啊,首先一件他得是一銅器。」

方忠捧道:「哦。」

「這銅器的來歷可小不了,要說到大唐朝。」

方雲剛雙眼一凝神,張嘴便是一段貫口:「自大唐朝定鼎以來,萬國來朝,都是年年進貢,歲歲稱臣。

在貞觀年間,日本國王進到大唐國,兩桌銅器。

這兩桌銅器進到長安,先要送到河間郡王府。

當時是河間群王爺權傾朝野,王爺一瞧這兩桌銅器,是天珍貴寶,萬國難選,上等的東西,自己府里就留了一桌,那一桌進到皇上駕前。

那時侯我祖上在河間郡王府里當差,王爺愛惜我祖上老成練達,忠實可靠,就在這桌銅器裏頭,揀了兩樣不要緊的東西,賞給我祖上。

你說怎麼辦?王爺賞了,有心要吧,這是皇上家的東西;有心不要吧,又怕王爺怪罪。趕緊謝過王家千歲,把這兩樣東西拿回家去,可沒敢擺着。」

賣五器其實一個貫口活的相聲,五樣寶貝五個大貫口,有講歷史的、講地理的,講人物的,可不是個簡單的活,要不是方雲剛的基本功紮實他還真不敢來這個。

活好不好,一試便知,這方雲剛一通趟子背下來方忠替他急到嗓子眼了,趕緊接下:「怎麼沒敢擺啊?」

方雲剛也是應道:

「這可是皇家的東西,誰敢用啊,我祖上就把這件瓷器埋在了後花園實指望後輩兒孫就吃這個就吃不了哇。

到了貞觀十二年,也不怎麼走漏了風聲,被御史言官知道了,御史言官在皇上駕前參奏了一本。

說我家私藏貢寶,有欺君之罪,皇上龍顏大怒,派官兵到我們家查這東西。

官兵到了我們家,直接就奔後院,把這東西刨出來了。

把東西刨出來,把我祖上五花大綁,綁到三法司審問。

大禮寺正卿、刑部尚書、督察院總憲。

三堂會審,打了二年半的官司,要沒有河間郡王府的人情托到了,早就死在裏頭了。就為這銅器呦!」

「好……」觀眾掌聲起,這兩段大貫口背的太利索了。

方雲剛又心有餘悸的說道:「不知怎麼着,此事居然讓壽寧侯知道了去,他知道這寶貝就埋在我這鋪子的下面,差人上來十兩銀子就想買下我這鋪子。

又是派人鬧事,又是公人上門索要賠款。

我們方家祖祖輩輩是倒了血霉了,才攤上這件銅器喲。」

方雲剛累得也夠嗆,脖子上的青筋都隱隱出來了。

方忠趕緊問道:「這銅器到底是個什麼?」

方雲剛一臉得意道:「就是兩根茶壺梁。」

方忠張大嘴:「啊?就兩破茶壺梁啊?」

方雲剛臉色一正,喝道:「我要是心疼兩茶壺梁,我是個燒餅。」

第五章

方忠再問道:「那還有什麼啊?」

方雲剛道:「上面還有半塊貞觀年間的茶餅呢。」

觀眾都笑。

方忠一捂臉,鄙夷道:「這管什麼用啊?早發霉了。」

方雲剛這才回頭道:「不管用啊?」

方忠道:「那可不是,這不值錢啊,人家壽寧侯要你這玩意兒做甚啊?」

方雲剛又道:「不值錢啊,這沒關係,我家還有一件寶貝,難不成壽寧侯府看上了這一件尊貴的鐵器。」

方忠來了興趣,問道:「嗬,什麼寶貝啊。」

方雲剛道:「這是一件鐵器啊,我一想起我家這寶貝啊,我就……我就……」

方雲剛掩面哭泣。

方忠趕緊攔他,道:「行了別哭了,趕緊給我們說說你家這鐵器。」

方雲剛道:「這就要說的我的二曾祖了。」

方忠搭了一茬:「還有一個二曾祖?」

方雲剛來了一小貫口道:「我們家這鐵器那是大宋朝將作監造出來的官鐵呀,將作監出來官鐵送到汴京上駟院。

上駟院就是大宋官家的御馬圈。那時候我二曾祖在上駟院裏充當馬夫,半夜三更越牆而出,盜出兩樣兒鐵器,要教官家知道了,就有掉頭之罪,就為這鐵器!

好叫壽寧侯爺知曉了,這寶貝算是沒了,恐怕我還得乖乖雙手奉上。」

方忠眼睛都放光了,問道:「這什麼寶貝啊?」

方雲剛一拍胸脯道:「就是那半拉鐵馬掌。」

「啊?就一馬掌,還是破的啊?」

方雲剛卻道:「我要是心疼馬掌,我是個小籠包。」

方忠問道:「那寶貝的是什麼啊?」

方雲剛道:「那馬掌上面還有個釘子呢。」

方忠嫌棄道:「嗬,一個破釘子頂什麼啊?」

方雲剛問道:「這不值錢啊?那壽寧侯怎麼會瞧上我家的鋪子呢?」

郭慶道:「破玩意當然不值錢啊,你怕是想瞎了心吧?」

方雲剛再道:「沒關係,我家還有一寶貝,這是一件瓷器,這可是我們方家的鎮宅之寶,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

壽寧侯絕對是早就知曉的瓷器的事兒,這才找上門來就為了這寶貝喲。」

「哦?這是個什麼寶貝。」

方雲剛道:「這就要說到我三曾祖了。」

方忠一笑:「又來一位。」

何向東繼續說道:「三曾祖作過官,作過一任景德鎮督辦。

在景德鎮官窯定燒出來的硬五彩,掉在地下是噹噹噹噹山響,摔不碎的好瓷器!」

方忠吃一驚:「摔不碎的瓷器啊,這是什麼寶貝。」

方雲剛一本正經道:「半拉調羹腦袋。」

「啊?調羹?還是摔壞的啊。」

方雲剛卻道:「我要是心疼這調羹,我是個煎餃。」

方忠都被逗樂了,說了一句:「你就跟小吃較勁是吧,那你說調羹有什麼寶貝的。」

方雲剛道:「這上面還有一朵花呢。」

方忠罵道:「廢話,調羹上可不有花。」

方雲剛還爭辯道:「這花用水都洗不掉啊。」

方忠再罵:「廢話,這是燒上去的,可不洗不掉嘛。」

觀眾都笑,但是卻沒有前面墊話部分那麼熱烈。

方雲剛再道:「瓷器不值錢不要緊,我家還有一件錫器,這個值錢。」

方忠問道:「這是個什麼寶貝啊?」

方雲剛一甩袖子,然後一臉認真的說道:「我是想了又想,這才確定那張侯爺絕對是為了我這件寶貝兒來了呀,這一件錫器可了不得。

是我方家先祖從東勝神州,西牛賀州,南澹部州,北俱蘆州,由打朝鮮,日本,安南,緬甸,篩選而出走雲南而入,選來上等的錫器,鏡子面兒相仿,唰唰唰照得見人,擱在手上不壓腕子,這種錫器!

先祖不顧萬里迢迢入京,這才篩選出來這麼一件寶貝,你說值不值錢?那壽寧侯爺能不惦記嗎?」

方忠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驚喜的說道:「這是件啥寶貝呀?」

方雲剛輕嗎了一聲,不屑的說道:「那是半張錫紙喲!」

方忠傻了眼了,木訥的問道:「就這張破錫紙,還管什麼用啊?」

方雲剛做出一個拿起錫紙的模樣,往上面舔了舔的動作,一臉平靜的說道:「我要是心疼這半張錫紙,那我就是碗白粥!壽寧侯一定是嘴饞在錫紙上的這些寶貝,這上面還沾著半隻雞腿呢!」

方忠噁心的看了一眼方雲剛:「嗬!原來是燒烤之後的破錫紙啊,行了別舔了,你不嫌臟啊?」

賣五器這段傳統相聲是在清末的時候寫的,那時候正是八國聯軍侵華,到處燒殺搶掠,有相聲前輩家裏都被搜刮好幾回,搞得他自己都懷疑家裏有寶貝了。

後來這位前輩一生氣,不是說我家裏有寶貝嘛,那我就告訴你們我家裏的東西有多寶貝,就拿五件破玩意寫出來賣五器這個作品,拿來表演了,後來倒是成為傳統相聲裏面的寶貝了。

方雲剛就是用這個段子來諷刺壽寧侯府,順便完成一下系統頒佈的任務。

其實這段子也不好寫,很多相聲的故事都是清朝民國時期的事,方雲剛還花了很大的功夫用來改編,還好他會的古段子不少,不然還真的寫不下去。

「哈哈哈!!」內閣大學士劉建在旁邊哈哈大笑,這些年來大名不是天災就是人禍,讓這個白髮老者好久沒有笑得這麼痛快了。

方忠嫌棄道:「嗬,要多埋汰有多埋汰。我說你家裏有沒有值錢的,破水壺梁、破馬掌、破瓢勺把,還有一張破錫紙。」

方雲剛道:「有啊,我家還有一件木器,這個值錢,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宿,終於算是想明白為什麼得罪了壽寧侯府。

絕對跟我家最後一件寶貝有關,要不然他怎麼會出十兩的巨款想要買下我這家店面呢?」

「嗬,十兩還是巨款呢!」方忠撇嘴一笑。

方雲剛臉色突然變得陰沉,眼睛也變得紅彤彤,然後緩緩說道:

「最後這一件木器可跟我父親有關,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寶貝哦。」

方忠身子一顫,這才問道:「哦,這是一件什麼寶貝啊?」

方雲剛嘴巴利索的說道:

「當初韃靼人叩邊大同,我父親臨危受命夥同同鄉士兵共赴國難,蒙古小王子圍了大同三十三天。

大同人馬疲憊,大同總兵是一籌莫展,眼看城關岌岌可危,就是多虧了我父親帶去了這件木器喲,這才嚇退了蒙古小王子十萬大軍。

蒙古人的內奸氣憤不過,直接下毒害死了我父親,我父親臨終前硬是託人把這樣一件木器送了回來。

為的就是等下一次韃靼人再來入侵我大明,好祭出這一件寶貝嚇退外敵呀,你說這樣一個寶貝值不值錢?」

方忠眼睛都能夠放光了,問道:「那可是一件寶貝呀,我若是壽寧侯一定要拿下這個寶貝呀,這寶貝,到底是個啥呀?」

方雲剛眼含熱淚,拍著桌子說道:「這是我父親行軍造飯的木鍋蓋喲。」

「我去你的吧!」

方忠一推方雲剛,兩人對視一下,然後朝着觀眾鞠了一個躬。

劉健若有所思的看着這一處表演,如果不是報官無門,怎麼會跑上街頭如此賣藝?而且壽寧侯的人品確實是有待商榷,仗着皇親國戚的身份,可沒少欺壓平民。

「唉,誤了時辰了!陛下還在等著老夫呢。」劉健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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