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豪賭

第十七章 豪賭

他繼續,「二弟去陳府後,我曾叫沈梅到雪松院,問過她二弟的事情。我當時對她有意,后便同蔣氏說起此事。」

沈梅頭越發低,手指根根攥緊,沈期的話相當坐實了那些流言,她明明只想要以流言之事引到陳府的事情上,不想沈期竟會如此說。

沈嚴才知道還有這個原故,看向沈期的眼神深了些。

「你繼續。」

這個你指的自然是沈梅,她繼續,「當日我同大公子說起陳府的事情,你是不是恰好偷聽到?」

蔣月明心急,看看沈梅,看看沈期,最後咬牙道:「是,我雖然聽到,但是我並未加害於你。」

沈梅苦笑,「我如今變成這樣,還不算加害?若是沒有你的指點,我怎會去偷竊二公子的書信,將軍餉一事宣揚出去,然後嫁禍給二公子?明明是你說大公子許諾我侍妾之位,讓我替他找些二公子的把柄,打壓二公子的氣勢,我曾經是從雪松院出來的,我自然知道你在大公子面前的分量,當時如何敢疑惑?只以為大公子真要狠心對付二公子,我向來愛慕大公子,他的吩咐我自然盡心辦好,也是你說事後大公子自會保我,可昨晚大公子來看我,卻說並無此事,不是你故意以大公子的名義要置我於死地,還能是什麼?」

蔣月明有口難辨,再加上沈期同樣認為她做了此事,一時情緒失控,「我和你何仇何怨?你竟然要如此誣陷我?我殺了你!」

她向沈梅撲來,卻被下人牢牢禁錮。

何仇何怨?阿五的命不是怨?她重傷在床不是仇?在她背後挑唆沈期不是怨?大肆宣揚流言使她落得今天這個地步不是仇?

沈梅看著她扭曲的面容,一時想不起來最初的蘭清了,或許在成為蔣氏的過程中,蘭清已經逐漸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醜陋的外殼。

沈嚴問:「你昨晚去看過她?」

「是。到底是府中舊人,我去送她一程。」

「沈梅說你並不知情,可是真的?」

沈期道:「是。」

「那是否是蔣氏做的?」

沈期猶豫片刻,「我不知。」

蔣月明彷彿看到救星,她推開下人,跪爬到沈期身邊,頂著雜亂的髮髻,「大郎,大郎,你要信我,你說過的,會信我的。」

沈期垂眼,只是任由她搖晃著他的衣角。

沈嚴讓人將她拉開,滿眼厭惡,「一個爬上主子床的婢子,手段如此骯髒,你還留她在身旁做什麼?拉下去,亂棍打死!」

蔣月明不敢置信,她望向上首的郎主,只在威嚴的雙眼中,看到深深的厭惡。

沈期阻道:「不可。」

沈期頂著沈嚴的視線,「父親,她好歹是我的侍妾,怎麼說也要由我來處置。」

沈嚴沒想到他會如此說,他怒道:「她個賤婢,本沒資格做你的侍妾,你偏要抬舉她,如今倒好,抬舉出個白眼狼,你如今竟還要偏向她!」

沈期道:「我並未偏向她,只是情理如此,還望父親恩准。」

沈嚴看他半晌,見他並無退讓,只好同意他自行作主。

下人將蔣月明同沈梅拉下去,沈嚴單獨留下沈寒。

書房裡,沈嚴看向沈寒,他似乎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在沉默,他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傷心失落。沈嚴很少地起了些愧疚心,「事情既然查清,你的禁足可以解了。」

沈寒站在原地不動,沈嚴緩下語氣,「二郎,這事是父親冤枉了你,父親知道你心裡委屈,但也是你管教婢女不嚴,才會生出這些事端,如今事情既然過了,便不必再提起。」

沈寒動了動唇,說的卻是,「沈梅,是我園中的人,請交給我處置。」

「這個自然。」

沈嚴沒有猶豫地同意了。

沉默蔓延開來,似乎沒有更多的話語,沈嚴有些不適應和這個兒子溫情相處,他努力忽視掉心中的彆扭,「我近日新得到幾件珍寶,價值連城,送給你把玩吧。」

「謝父親。」

沉默再次蔓延開來。

沈梅渾身發痛,腦中嗡嗡直響,她還有一步尚未去做,如今還不能躺著,沈梅張了張口,卻因為唇舌太干,只能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柴房的門被打開,有人進來,站在她面前。

沈梅想,她等著的人終於到了。可她說不出話來,嘴唇乾而無力。

不知什麼時候,他蹲下來,粗魯抬起她的下巴,餵給她水喝。沈梅看到他緊繃的臉,有些想笑,卻笑不出來,這麼好看的一個人做什麼不笑一笑呢?她想伸手去撫撫他的臉,不料手臂連抬起的力氣也無,只好作罷。

她低垂著眼,緩緩道:

「等我說服蔣氏招供是大公子指使的,相爺生怒,必然與大公子生出嫌隙。蘭清是多變之人,只要曉以利害,她為活命定然反咬沈期一口。」

沈寒沒說話,沈梅嘆道:「你仍然不信我嗎?若是你不信,我只有死路一條了。」

沈寒道:「我信你什麼?信你滿口胡言,謊話連篇,還是信你聰慧狡黠,將旁人耍的團團轉。沈梅,你的嘴裡,真的有一句真話嗎?」

沈梅掙開他的手,偏向一邊,她的側臉在陰影下,「你知道,我是逼不得已。若是不如此,你還會信我嗎?」

「我費盡心思,籌謀了這一場局面,相爺和大公子的關係,已不可迴轉,此次事情關鍵在我,無論幕後指使是誰,我都再難活下來。」她吸著口氣,「我把命賭上來,只想求一線機會,賭你的心裡是否還有我的些微分量?」

沈寒道:「如果沒有呢?」

沈梅垂首,不知作何表情,只道:「你離開,我死。」

沈寒帶著盞油燈,他清晰地看見沈梅的手在微微顫抖,他譏諷,「你竟然也知道怕?」

他放下油燈,雙手扶住她,沈梅聞到他身上的淡淡香味,聽到他的聲音,「那麼,你賭贏了。」

沈梅放下一顆提著的心,雖然早有猜測,可此時此刻真正實現,才發現生出一種奇異的喜悅,多日來的委屈和疼痛,一時間鯁在喉頭,想說什麼說不出來,最後只低低道:「沈寒,我好疼。」

沈梅躺他懷裡,用雜亂的發輕蹭著他的雙臂,沈寒只覺得生出些微異樣感,他此時再看她一身的血污,只覺得硬生生扎在眼底。

他抿著唇,從懷裡掏出藥瓶,從裡面掏出粒藥丸喂到她嘴裡,沈梅吞咽下去,笑道:「二公子這是,一開始就打算原諒我了?」

不然如何連傷葯都帶著。

沈寒黑著張臉,「你身上的傷我不便處理,今晚我偷偷送你出府,自有人照顧你,明日再宣布你傷重去世,你且先在府外待著。」

「不會有人懷疑?」

「我因為生氣,拿一個奴婢出氣,誰敢說什麼?」

沈梅低低笑出聲,她不小心牽動傷口,倒吸口氣,沈寒咬牙,「你是來磨我的嗎?傷成這樣,還可勁蹦騰?」

沈梅想起另件事,「蔣氏怎麼辦?我還沒說服她反咬沈期一口呢?蔣氏死有餘辜,但我也不想沈期好過。」

沈寒想起白日他聽到的,但凡想想,便知道那日沈期對她做了些什麼,可轉念又想起沈梅口口聲聲對沈期的愛慕,心中更不是滋味。

「你說你愛慕沈期?」

沈梅半天反應過來,苦笑不已,「我做苦肉計呢,你也信?」

沈寒臉色難看,沈梅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上前極輕地親他一下,一觸即離,「我心悅你,行不行?」

沈寒如觸電擊,臉上覺得酥酥麻麻,隱約感到方才的柔軟。他怒道:「做什麼呢?知不知羞?」

沈梅又奄奄地趴他懷裡,一臉她是重傷患者的模樣,沈寒咬牙片刻,伸手撫撫她雜亂的發,「既然要做我的人,就安分點。」

看她神情萎靡,知道她是強打起精神,到底不願意多計較,只道:「蔣氏那邊,我自然會處理。她心思深,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輕易背叛沈期,要憑著兩句口舌亂她心智容易,要她放棄沈期這個救命稻草就不可能,這事我來安排,既然有這個機會,也不必放過了。至於沈期,要動他,還不到時候。」

沈梅在昏沉中抬起頭,望見他深沉的眼。

身旁油燈一明一滅,突突地跳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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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舒捲待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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