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好人是魔頭

丁達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便朝着那座靈晶山游去。

人在水中移動是很容易被發現的，丁達在唐乾前面游出去的時候，一個巨大的氣泡就直直得冒了上來。

唐乾無奈的搖搖頭，趕緊跟了上去。

而那些開採靈晶的人看見唐乾和丁達的時候，慌忙丟下手中的武器，一個個從腰裏拔出刀圍了上來。

唐乾發現，這些人的小腿上綁着金屬塊，後背上背着一個類似於氧氣瓶的裝置，這就讓唐乾更加猜疑這群人的身份。

這些人或許和丁達一樣，都不是落霞大陸的人。

不知怎麼，唐乾就看見丁達從衣袖中掏出一把短刀，和那些人廝打在一起。

丁達算得上是真正的老當益壯，老驥伏櫪，刀在他的手裏不再是一把刀，倒像是一尾靈活的鰻魚，刀在遊走間，已經擱下了幾個腦袋。

丁達乾瘦的身體在水裏很靈活，這不=讓唐乾很佩服。

不知為什麼這場戰鬥一開始，就是以冷兵相接和肉體搏鬥的方式展開的，靈晶周圍源源不斷地朝着唐乾和丁達身邊簇擁上來。

但是沒一會，血水就將周圍的海水染得鮮紅，許多身首異處的屍體就像是一個個玫瑰紅色的煙霧彈炸開一般，血水一縷縷地從那些屍體的脖頸處流出。

隨着丁達的匕首翻轉得越快，海底的屍體也就越多，因為腿上綁着金屬塊，這些屍體很自然地就沉到了海底。

唐乾覺得血水噁心，更無法接受自己在別人血液的包裹下活動，但唐乾也不忍心袖手旁觀，於是便遇到遠處，朝着密集涌過來的人群斬出一劍又一劍。

血衣劍的威力並沒有因為道水低而威力下降，在有了崑崙的獎勵之後，唐乾的符籙和咒語有了很大程度的加強。

當喚神咒和血衣劍配合在一起，威力反倒是增強了數倍不止，劍氣如龍，龍下海，殺起人來更是變態。

此刻唐乾在嘴裏念叨著一句詩：有朝一日龍得水，必令長江水倒流。

自從唐乾加入這場打鬥不到半刻，對面那些手提鋼刀，帶着呼吸面罩的人，不管一開始有多囂張，現在大多數都躲得遠遠的，並時刻戒備得盯着唐乾，生怕會有一條蛇不像蛇，鱷魚不像鱷魚，而且威猛體大的怪物飛向自己，然後自己也變成一攤血液，最後被魚吃了。

不過還是有幾個體型魁梧不信邪的人沖了過來，但這些人無一例外都選擇沖向丁達，而不是一劍殺死一大片的唐乾。

但他們無論沖向誰，都是死，此刻丁達的刀雖比上唐乾的劍，殺人很慢，但也絕不會少殺一個，或者殺不死誰。

可以說丁達現在完全是在拼力氣，唐乾不明白丁達，一個站在落霞大陸武道巔峰的人，為什麼不使用真氣，而是要冒着被刀紮成篩子的危險去近戰。

昨晚他親眼看見丁達手遣雷霆的，那道雷霆比上自己的雷電，可以說是恐怖上一萬倍。

但丁達就是笑着用手指頭一點，那些雷就不見了。

不過唐乾對丁達的擔憂很快就消失了，丁達在水裏儘管是在用一把短刀搏殺，但不管他周圍圍過來多少人，他都像是切菜一樣。

看着丁達的身體在血水中翻轉着，手起刀落，虎虎生威，唐乾聯想到了大俠，大俠就是一個人，一把刀或者劍，然後穿梭在腥風血雨中，漂亮利索且有風度地取人首級。

這場戰鬥慢慢就成了一場屠殺，對面的人完全沒有優勢，當周圍血水多得不能再多時，唐乾已經看不到血幕那邊的敵人了，而丁達因為沒有人朝自己過來，也迅速退出了那濃濃的血色中。

丁達朝着唐乾一頓比劃，唐乾看了半天也才明白，大概意思就是說等這團血散得差不多，就再殺一波，有多少殺多少。

唐乾不確定丁達要表達的是不是這意思，所以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其實唐乾想搖頭，剛才殺得人太多了。

唐乾甚至都沒弄清楚對面是哪方勢力，而且，丁達和唐乾也都沒有看見永寧，所以這也就是說，永寧不一定是這群人抓去的。

想到這裏，唐乾就覺得自己再出劍就是一種罪，說不定崑崙會懲罰自己。

不過，這場水中的戰鬥並沒有繼續持續下去。

在唐乾和丁達等待血水變得不遮眼的時候，從血水裏游過來一個。

丁達反應要比唐乾迅速，那人剛在血水裏透出一點身影，丁達就已經把短刀拔了出來。

那個人是舉著雙手過來的，唐乾認為這個手勢的意思絕不是投降。

丁達沒有動手，而是看着這個人接下來想要幹些什麼。

唐乾的猜想沒錯，這人用手使勁往上地指，意思是上到海面上去。

丁達笑着點頭，趕緊也伸出他那右手上乾枯的中指，朝上面指。

那人也笑了，點點頭，便退進了血水中。

唐乾伸出自己的中指，左看右看，便朝着丁達的臉豎了過去，丁達當時就給了唐乾一腳。

唐乾納悶，丁達沒理由知道他這手勢是罵人的意思。

不過當唐乾看見那些挖靈晶的人一個個解開腿上的金屬塊，密密麻麻朝着海面游上去的時候，唐乾也笑了。

那些人覺得在海里丁達和唐乾完全是靠蠻力，所以想上到海面上和唐乾丁達兩人鬥法，他們覺得海面上才能使出他們的本事。

唐乾也猜了個大概，那就是丁達和落霞大陸的人，修鍊出來的本事在海水裏沒用，至於為什麼沒用，唐乾還沒想明白。

到了海面上，那些人已經在「大陸架」上等著。

這時已經到了黃昏，但由於孽業淵遮天蔽日的雲，就導致昏黃變得很昏。

而唐乾也終於在半亮的天色下看清了那些靈晶礦工們的相貌。

這些人臉色發白，白得不正常，就像是得了病，而且皮膚上有很多褶皺，身體也嚴重佝僂，唐乾認為，這和他們長期待在海底的原因有關。

沒有陽光讓他們的皮膚慢慢白化，長期水中作業和海底的高壓強，讓這些人面目全非，臉上的褶皺堆到了頭皮上，背駝得已經有一個弧度出來了。

唐乾突然開始憐憫這些可憐的人了。

而在這些分外白的人群前面，有三個人是例外，一個女人，兩個男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男人，這個男人背是直的，皮膚也是正常的顏色，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乾的，而且很華麗得紫色長袍。

這個男人率先開口：「天上的那個鐵疙瘩是你們的？」說着，那人還傲慢的用眼睛瞟了一眼天上的飛船。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

丁達捏幹了自己鬍鬚上的水分，口氣比那紫袍男人還要傲慢三分，說道：「老夫的人下到海里撿靈晶，好長時間沒回來，是不是你乾的？」

傲慢的人見到傲慢的人，就會分外眼紅，這時候那紫袍男子眼睛就血紅起來，在殘陽的映照下，唐乾覺得紫袍男子很悲哀。

因為紫袍男子絕對不可能是丁達的對手，他還敢對丁達紅眼。

紅着眼睛沒錯，但紅着眼睛就很容易說錯話。

「你知不知道你闖下大禍了？我是受神的旨意在這裏開採靈晶，我是神的人，你殺了我的人就是與神為敵，你死定了。」

這時，在人群里，八個人用兩根木棍擔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走到了前邊。

唐乾看了又看，這才確定那是一個人，但看不到臉，不過確定是個人就行，是個人那就是永寧無疑了。

「你的人不老實，膽子和你一樣大，敢來偷靈晶」紫袍男人說着便走到那兩根木頭合起來的簡易擔架旁邊，捏著永寧的臉，狂笑了起來。

「本來打算拿他祭祀至高神的，但是你殺了我那麼多的勞力，我覺得我應該當着你的面把他殺了，不然我心裏不會好過。」

說着，紫袍男子便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匕首就要往永寧的喉嚨上插去。

此時的永寧臉色發白，嘴唇發紫，身上還有道道血痕，肚子脹得像一面鼓。

永寧沒少受罪，估計是被人打得昏迷后，喝了很多的海水，才被拖到陸地上來，不過幸好永寧有被嗆死，那圓鼓鼓的肚子還在起起伏伏，儘管這種起伏很慢。

丁達二話沒說，拇指和手指輕輕一撮，就有一條淡淡的絲線朝着紫袍男人飛了過去。

沒有人注意這條絲線，或者說這條絲線太細了，根本沒有人看到。

然後神奇的一幕就發生了。

在千百雙眼睛的註釋下，這條絲線慢悠悠地飄到了紫袍男人的身旁，就在刀劍抵到永寧喉嚨的時候，細線驟然加速。

鮮血染紅了永寧發白的臉，紫袍男人拿着匕首的手連帶着匕首掉在了海水裏，血色在水裏蔓延開來，像一朵綻放的血蓮花。

唐乾不禁感嘆，恐怕這就是最藝術的殺人了。

唐乾也分辨不出那線到底是不是實體，柔軟的細線那麼的柔軟，像一條有生命的水蛇，曼舞在空中，而要殺人時，這條線卻要比蛇要迅猛萬倍，快速地纏繞到紫袍男人的手腕，然後線頭往前一扯，紫袍男人的手就掉了。

細線比鋼刀還要鋒利，手和手腕的切痕整齊平整，唐乾還在幻想，要是重新撿起那個手，然後重合在那個殘缺的手腕上，手和手腕就會嚴絲合縫，連血管就會對上。

紫袍男人臉上驚訝的表情先於喉嚨里的喊叫表現出來。

「給我殺！」男人的大叫到一半，臉色由驚訝和痛苦變成了猙獰，唐乾覺得這紫袍男人好笑，紫袍男人最正確的做法就是趕緊跑，或者跪在丁達面前請求寬恕。

紫袍男人猙獰著，唐乾覺得好笑，但當看到丁達那張老臉上陰沉兇狠起來，唐乾就覺得脊背發涼。

丁達在向唐乾使了一個眼色之後，便大手一揮，永寧的身體就被一股光暈包裹着，朝着唐乾飛來。

唐乾一把接住永寧，就感覺手臂上傳來一陣冰涼。

唐乾口念御風咒，在虛空中大跨幾部，來到飛船下，飛船里的丁從夢很給力，藍光瞬間就投了下來。

永寧便消失在了唐乾手中，而當唐乾回過頭時，眼睛裏看到了一大抹鮮紅色。

唐乾有一種眩暈的感覺，那個紫袍男人還站着，卻像是石化一般，還有另外兩個黃皮膚的人也站着，但神情也和紫袍男人一樣。

血是那些白皮膚的人流的，殘臂斷頭落得滿地都是，血腥味瀰漫在空氣里很刺鼻。

「我是神執事！」紫袍男人咆哮著，頭上青筋暴起，口中唾沫橫飛。

「她！是西陵國的國主。」紫袍男人指著身旁那個黃皮膚的女人。

「他是北海國的國主。」紫袍男人覺得神執事和國主的身份會讓丁達忌憚，從而停下手中的殺戮。

人在恐懼中不會有正確的判斷，唐乾認為這個紫袍男人現在向丁達求饒才會有可能活。

白皮膚的人皮膚是白的，褶皺的，但他們不傻，在見識到丁達動動手指頭便能毀天滅地的能力之後，這些白皮膚的人跳進海里，便不見了身影。

最後，海面上只剩下三個黃皮膚的人，以及丁達唐乾。

唐乾想要殺了這個神執事，便攔住丁達，走了上去。

「你認識我不？」

紫袍男人嘴底依舊在神經兮兮地嘟囔著：「我是神執事……我是神執事，你們偷靈晶，錯在你們，你們不能殺我，這不仁義，這是背叛神的行為！」

男人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憤怒，然後猛地從衣袖裏射出一支短箭，唐乾很輕易就躲開了。

唐乾本來想着斷這紫袍男人一隻手臂，然後跟丁達說說好話，然後放了他，但這個念頭被紫袍男人袖筒里的暗箭射沒了。

而後選血衣劍從唐乾的手中飛出，幾乎沒有任何阻礙，這個所謂的神執事的一隻胳膊直接被斬飛。

暗殺不成，手臂被廢，紫袍男人更加瘋狂，他想要拚死一搏。

一道磅礴無比的掌氣過來，唐乾立馬一劍斬出，白色的蛟龍猛唬一聲，撞向那道劍氣，結果，蛟龍化為光點，掌氣直逼唐乾面門。

唐乾本以為自己能接下這一掌，卻沒想到這一掌地實力遠超他的想像。

唐乾猛念御風咒，但身子剛升起一點，胸膛就被這一掌打中，唐乾手中的血衣劍掉到水裏，濺起一陣水花。

而唐乾隨即也重重地摔到水裏，哼唧兩聲，唐乾就感到頭昏腦漲，整個身體都在發燙，而且身體里的骨頭都像是斷了。

接着唐乾就感覺不到痛了，他只隱約覺得胸口暖暖的，喉嚨里暖暖的，然後一口鮮血噴出。

那股疼痛感再一次出現，而且直往他心底鑽。

唐乾見到自己的血撒到水裏，和那些白人的血融到一起，只能無奈的搖搖頭，感覺自己眼皮很沉，就暈了過去。

自己太弱了……

丁達看到自己的新徒弟被神執事打昏，當即搓搓指頭，那根要命的細線再一次飛出。

「告訴你老夫的名字，老夫叫丁達。」

「你死個明白吧。」

紫袍男人的驕橫氣息瞬間不見，臉上灰暗起來，渾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

「你就是魔頭丁達！」

紫袍男人驚詫萬分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喉嚨就被那根細線切開了。

丁達走過去，從水裏抱起唐乾，朝着飛船一步一步走去。

「好人叫魔頭，壓榨你們的叫神，什麼狗屁道理。」

「呸！賤骨頭，死有餘辜。」

丁達一邊抱着唐乾走着，一邊在嘴底咒罵着，最後消失在了飛船投射下的藍光中。

留下兩在一男一女浸沒在徹底降臨的黑暗中，這兩個國主看着飛船上閃爍的微微光點，心中好奇著為什麼大魔頭沒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