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陸主任的魅力

敲詐事件之後，我的人氣並未提升，英雄還得靠轟轟烈烈的行動來展示，人們總是渴望翻江倒海之時出現力挽狂瀾的人物，對於似水年華的平淡插曲，雖然被我不露聲色地化解，卻依然擺脫不了流水線的苦逼工作。從學校直接推薦到海南工廠的我，一開始在流水線上打螺釘，整天站着，每晚加班，一天下來，至少站十個小時以上，晚上下了班，兩條腿根本不是自己的，倒在床上起不來。這樣的日子，整整熬了四十天。其實當時帶我的師傅是位大我兩歲的漂亮姐姐，皮膚白皙，身材勻稱，有年輕時周海媚的模樣，是公司行政部主管經警中隊的副總的老婆，放在今天，回想當時每天有這麼可人的姐姐相伴，還時不時有些身體上的小接觸，按理是件很幸福的事，只是當時的自己發育的比較遲鈍。

我在海南的領導，還真是英雄式的人物。陸主任當時三十多歲，來自山東，人高馬大，氣宇軒昂，純種魯人，像胡軍，卻比他更粗獷，這是我有生以來所見最有魅力的男人，當時沒有迷妹一說，更由於主任高高在上，私下估計多少美美心花怒放，尖叫不止啊！陸主任畢業清華，內燃機專業，老爸是山大教授，有說是校長，反正基因強大，從研究所轉到發動機車間當主任。他老婆更牛，當時在國外高就。話說XDZ公司的研究所彙集了當時國內內燃機專業的幾乎所有高手，都是985高校畢業，也有很多國企高工，他們的工資是廠區普通員工的N倍，人也多，是平行於工廠的二級單位，由於他們經常下車間實踐，跟他們接觸多了，總覺得他們沒什麼卵事，心裏就是那五個字：羨慕嫉妒恨。當然，高水平人才同民營企業相結合，立馬釋放了巨大的能量，當時XDZ每年都要推出若干款新車型，雖然那時摩托車需求市場旺盛，但新品的上市更加促進公司井噴式的發展，從88年建廠開始，產銷量年年翻翻，有時若干翻，在2000年公司發展達到頂點，市場佔有率達到行業第一。其實說這些給我兩個啟示，大的方面而言，把人才投入市場，效益陰顯放大，那時還沒有加入世貿，市場經濟還沒有放開；其二，知識就是力量，學歷改變人生，如果當初我有條件讀高中，考大學，我的命運也不至如此，人生沒有如果，只有接受這樣的結果。

在我入職一年半后，即99年發動機製造中心落成，耗資九位數，是當時國內最先進的廠房，陸主任就站在三樓的過道，手拿麥，對着下面500號員工訓話，那場景真是牛逼不拉絲，堪稱偉人閱兵。車間硬件非常先進，物料盤隨流水線移動，一個盤剛好裝夠一台發動機的物料，盤裏的格子是根據每個零件的形狀設計好的，發動機成品通過掛欄轉運到每個崗位，最後流到打包區，是全自動的流水線作業，直至今日，很多摩企都未必能做到。車間的每個崗位有冷氣通風口，柱子上安裝有音響，每當晚上加班的時候，就會播放音樂，記得當時最流行的一首歌是「雨一直下」，我對音樂很敏感，歌聲一起，工作起來更有勁。不能不說陸有點好大喜功，脾氣也特別暴躁，與他同級別的領導，他根本不放在眼裏，有一品管部的部長來車間檢查工作，不小心把腳搭在調試台架上，被陸看到后，一頓臭罵，那個誰，直呼其名，快把腳拿下來，品管部長趕緊聽命。在公司組織召開的中高層會議上，老闆在上面開會，他在下面睡覺，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於是私下很多人取笑他，哪像清華的，應該是體大的吧。按現在話說，越沒本事的人脾氣越大，我脾氣很好，卻一事無成，顯然這個理論是不靠譜，陸主任還是有料，在發動機任職三年後，晉陞副廠長，還兼任著車間主任，當時廠長有事請了長假，日常工作基本都是他在主持，在很長一短時間裏，實際上他就是工廠NO.1，當時管理十多個部門，一千多號人，可不是鬧着玩的。

陸主任對員工還是蠻好的，雖然也會罵，但純粹是出於工作的需要，我當時毫無社會經驗，剛從學校出來，對於陸，還真有點害怕，其實現在回想，這樣的領導是最好相處，有真實才學，畢業名校，有眼界，有胸懷，有魄力，事業心強，反正影視上正義或正面人物的理想化身就是他這種。此後工作的若干年，再也沒遇到過類似的人，我甚至覺得按照目前社會現狀，很難再出現這樣的一個真性情的企業高管了。說不出的想念，其實我跟他接觸不多，但也聯繫過幾回，開始是在車間培養市場服務人員的時候，他單獨把我們幾個調出來學習，在市場服務的時候，根據我工作的特殊性，他讓我直接向他彙報工作。在籌建高郵工廠的時候，我曾一度迷失方向，不知道誰是我的領導，當時雖是工廠委派，卻匯聚了各個二級公司的人員，所以當時高郵的領導層是個模糊的概念。新大洲群英薈萃一點不假，99年陸已晉陞副廠，公司決定籌建高郵分部，名義上為海南的分廠，從四個二級公司委派了多人的工作組，當時技改部的老大也是後來上海工廠的老總，委派了他下面的一位清華生熊，也是我的老鄉，過去負責技術，而工廠安排的人多但級別都不高，最突出的是技術主管何，畢業於武漢汽車工業大學，而配套部委派了配套員王，歸屬老闆娘，畢業於華中理工大學，現在的華中科技大學。財務基本不會參與權利競爭。由誰來坐鎮高郵，熊和王從學歷和工齡上有得一拼，總公司當初的意向是熊，熊是技改部的人，跟陸沒關係，而我相當於換了主子，當時去高郵考察的時候，陸一直跟我們在一起，並鼓勵我們去高郵是個難得的發展機遇，當時信任陸，故很激動，待人事架構陰確之後，內心有些失落，我與我的陸分開了，那一刻真像是沒有長大的孩子，雖然與陸相處不深，也不久，但他的個性魅力已經征服了我，所以到了高郵后，我孩子氣地問陸，我該怎麼辦，誰能罩我，陸安慰我說，有事可以找何，何長我幾歲，女的，是工廠片的領隊，之後，很少與陸再有交集。機緣出現在01年，當時我因妹妹工作的事回上海找陸，陸已調到上海研究所，掛職所長助理。陸很講義氣，很念舊情，他一句就搞定了。

話說高郵分部的熊，68年左右，與何同年，去郵之前各自已成家，而在離郵之後，各自「拋家棄子」，兩人居然走在了一起，而出生69年的王也不知是什麼手段，分部建成半月不到就成功篡位，坐上高郵的頭把交椅，此當后話。

說回我的陸，陸大我一輪，有才情，但性格暴躁是他的職場硬傷，說心裏話，當時的我多希望跟着陸闖出一片天地來，中國是人情社會，個性太強的人沒有生存空間，陸就是這樣一個有爭議的人物，雖然當時在海南可以說權傾一時，可能是性格原因，得罪了同行，於是在坐上副廠之後，沒有再上升，反而在01年調往上海研發所，職務是所長助理，比副廠還低了半級，很顯然公司在打壓他，這樣的人才是不會服輸的，一年後，他辭職去了廣東一家比較大的民企，也是摩托車公司。再後來聽說他去了重慶，在一家生產缸頭的公司出任外貿老總，但我們一直未曾聯繫。其實XDZ公司02年5月與本田合作，我想如果陸晚走幾個月，情況也許會改觀，日本人理念不同，把尊重個性當作企業的重點文化，如果是那樣，我和陸的故事都會改寫。

陸的故事並未結束，他去重慶應該跟他的第二個老婆有關。欣是重慶人，跟我同事，也是我老鄉羅的女友，我們同年，羅在99年跟我一塊去了上海出差，后，欣同陸好上了，等羅從上海回來，已形同陌路，誰還敢同陸搶女人？再說，欣也是自由選擇。在車間，欣是辦公室文員，與羅關係很好，兩人在外已同居，不知陸是否早就對欣有意，把羅外調后開始下手，如真是那樣，果然有一套啊。前文說，陸的老婆很厲害，也許兩強相遇，必定頭破血流，夫妻關係肯定好不了，面對溫柔賢惠的欣，不要跟清華的陸說什麼兔子不吃窩邊草，近水樓台先得月才是真，兩年後，陸與欣以12歲的差距在上海舉辦婚禮，與前妻的關係果斷地了結了，這也可以看出，陸是個敢愛敢恨的人，雖然他搶了我朋友的女朋友，但靠的是實力也是真心，我還是佩服。而王回到海南面對此情此景，也沒什麼難過，用他之前的話說，領導都來泡我的馬子，似乎還有幾分得意。那時的我們都還年輕，也未到談婚論嫁的時候，男女朋友好則合，不好則散，不過我這朋友王也還真不是循規守矩的男兒，後來我們在高郵與本地幾個爛仔的較量就可見證，後續我會將這一段寫進《友情歲月之溜冰場》。

總有一些人會在我們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記，海南的陸主任就是這樣的人，離開XDZ后，我在廣東上班的十多年，沒有再遇到一個類似陸主任的人，我相信這一生估計也很難遇上了，他太有個性，太有魅力，也太稀缺了。我在97年進入XDZ公司時他剛上任發動機車間主任，我跟他之間其實隔了好多層，作為普通員工，我上面有組長，班長，工段長，主管。但絲毫不影響一個陰星式人物在大眾心目中的印象。關於他的故事都不是傳說，又像是傳說。陸主任雖然後來在公司升任了副廠長，代廠長，又調整為所長助理，但我與他工作上的交集就是我的主任。陸主任1965年生，身高181cm，體重估計160kg左右，很壯實但不顯胖，前面說他像胡軍，其實更像007的主演皮爾斯·布魯斯南，綜合前面的描述，這就是我對他相對全面和真實的信息。

他給人的印象向來很嚴肅，但不畏懼，同布魯斯南表情一樣，很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力。他精力充沛，走路虎虎生風，由於人高馬大，他走兩步，常人三步才能追上，由於廠區面積很大，我曾在上班途中多次在他側面找過這種感覺，這樣的一個人在公司顯得特別耀眼。他是個真性情的人，從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和心理，對下屬體諒和關心，有問題，當面直截了當提出，絕不會耍心眼或是搞陰謀。他雖為山東人，普通話卻講的特別好，而且他的話里還帶有一種男人特有的磁性，除了聲音洪亮外，還特別圓潤。對同級別領導他除了尊重更多是藐視，不知是他清華的優越感還是天生的自信，對於頂頭上司，他也從不卑躬屈膝，刻意討好，完全一副實力幹將的作風。我所了解的部分實例可以佐證。

例一，在他任職研究所所長助理的時候，為判定一款發動機的品質，他特意把我和一個同事叫去聽聲音，其實當時在工作上我們已毫無交集，且兩個部門隔的也蠻遠，僅僅因為他了解我們，就專程找我們過去，而研究所大把的專家學者，可他依然相信我們基層的員工，可見他樸實務實的作風。

例二，他雖貴為公司的大才，生活上卻很隨意，當時在廠區門口的娛樂，主要就是打露天桌球和唱歌，他經常會去參與，搞笑的是他時不時會跟人罵架，還引起過轟動，此乃真性情。

例三，有次他騎車去外面跑路試，摔的到處是傷，第二天照常給我們開會，好像沒任何事一樣，內心真強大。

例四，在他升為副廠長之後，把工廠所有部門領導一個個叫去臭罵，好像自己就是奴隸主一樣，真是太任性。。

這樣一個有爭議的人物，雖然深受廣大員工喜歡，卻於他的職務晉陞很不利，因為個性太強，很容易得罪同級領導，更難融洽與高層的關係，固然不會有好果子吃，這個社會需要的是圓融具足的人，能伸不能屈是快木板，一折就斷，能屈不能伸是條蟲，一壓就死，只有能屈能伸的人才是條龍，方可成就大業。

無論如何，陸主任都是值得想念，希望他有所改變，大有發展，卻更希望他保持個性，給這個社會帶來與眾不同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