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 朝臣博弈
李景達聽完王傾城的話，想到了伐蜀的想法，可是怎麼才能出有名之師呢？伐蜀地也要經過南平或者南楚之地，真是想破了李景達的腦子。
南唐連年豐收，軍糧充足，群臣爭着上言：「陛下中興，現在北方多難，應該出兵北伐，恢復盛唐舊疆域。」
南唐皇帝說道：「我從小在軍中生活，看到百姓看見官兵就很害怕，不忍挑起戰事。現在百姓安定，又有什麼可要的呢？」
門外侍衛來報，南漢主派使臣來。使者面見南唐皇帝行跪拜，起身呈上書函。太監接過書函呈給南唐皇帝，看完對滿朝文武說道：「南漢主劉龔派使者進諫，謀求奪取楚國，分佔他的疆土，大家有何建議？」
韓熙載上言道：「陛下，北伐是上策，楚國可以不功，此次北伐中原才是上策。」
李建勛上言道：「陛下，南下功楚穩定後方，也可功。」
「陛下，可分二隊同時進攻，北伐南討，我南唐大將都英勇善戰。」柴再用上言。
朝中一切大小事務竟然逐漸由平章事李建勛、周宗、孫晟、張居永等人包攬下來，而宋齊丘卻一天天遭受冷落了。這令他感到憤憤不平。不過宋齊丘畢竟是元老，他對皇上的秉性雖然說不能妄加揣測，但到底是稍顯敏銳些。他悄悄找到侍御使張義方，給他遞上一封奏議。
張義方當然知道宋齊丘的小主意，想拉攏自己作為北伐主力軍。張義方說道：「宋司徒為何自己不遞上摺子？」宋齊丘道：「你我同為陛下打天下，不分彼此了。」
張義方不想與其爭辯，看完奏議呈上摺子道：「臣啟奏，宋司徒與臣商議過。」
唐先主見了摺子先是微微點頭一笑，然後用試探性的口氣問了一句：「宋司徒，張御史要鄭讓景通帶兵北伐，讓景遂帶兵支援，朝下諸公有附和的嗎？」
先主見長時間沒人說話，又問：「那麼諸公就是都要反對了？」
站在一邊的景通緊緊皺着眉頭，一邊仔細聽他的話一邊心裏盤算，宋司徒讓我帶兵北伐，他要如何來回答。
朝廷上緊接着是一陣冷場。
李建勛說道：「我保一人，宣城王李景達，此人是軍事強人。」
群臣聽了這話，一個個面面相覷，有些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皇上見朝上有些騷亂，卻也不去制止。
過了好大一會，仍然是一陣紛紛的議論聲。皇上「啪」地拍了一下書案：「你們議論出什麼結果了嗎？」
他的話音剛落，韓熙載說：「臣認為，此次出兵，宣城王帶兵斷然不可。齊王帶兵才是眾望所歸。」
查文徽說：「臣附和。」
周宗出班說：「依臣之見，我朝此時出兵，時機並未成熟。」
這時，只見游簡言、徐鉉、張居永、陳喬等人也都走出來，各抒己見爭論不休。朝上一時間竟然像是處於兵臨城下的危急一般……
等朝下爭論了有半個時辰，大家都注意到：皇上這時候竟然一句別的話也不說，自始至終是穩穩坐在那裏，有人說話，他也總是不置褒貶地點頭或者就是「恩」一聲，然後便問還有沒有其他意見……
他越是不說，大家越是心裏有顧忌。也越是着急，但是都看不出皇上是什麼意思，所以也都不敢多說。
過了許久，朝上漸漸安靜下來。皇上冷冷地問了一句：「怎麼？沒話說了，繼續吧，還有什麼高見都說出來。朕還沒有下決定，多說不怪少說不罰。」
朝下眾臣大多屏住了呼吸，似乎都預感到了一場暴風雪要來臨了。
然而出乎眾人的預料，皇上淡淡說了兩個字：「再議」便起身轉到後面去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眾臣，一個個不知所措地站着，或搖頭不語，或咂嘴皺眉，或如釋重負……最後還是一起跪拜，三呼萬歲，帶着滿心的疑惑退出來。
周宗搖頭說：「看來聖上是早有對策了。他故意不說，應該是在想別的事情……聖意不可妄測。」
韓熙載說「那麼，依周大人的意思，我們眾人在朝上爭來吵去，都是白廢口舌，全無意義了？」
「那倒不是。既然主上已經下定了注意，我們現在又不知道，那麼我們就不能亂來。不過聖上不言不語，那就是在想其他的意思了。」
「那，不管怎麼樣，既然這次對用兵對我不利，我們總不能袖手旁觀，總要向主上說明一下，表明心跡吧？」
周宗聽了點點頭：「該去勤政殿進諫。」
當兩人到了勤政殿大門外的時候，只見宋齊丘、陳覺、查文徽、孫晟等許多人也都陸續趕來，似乎大家是約好了一般。
宋齊丘說：「周大人既然來了，一定心裏有話要說，很着急吧？不如周大人先請。」
周宗笑笑說：「宋大人心裏肯定更急，在下只好先讓一步了。」說着做出要走的樣子。
宋齊丘趕緊止住他：「周大人，既然來了，斷然沒有回去的道理。大家也都等著呢，那就一齊進去吧？」
周宗又轉過身來，一邊答應着一邊做出「請」的手勢。
宋齊丘見了，趁機抓住他的手，兩人一氣步入大門去，於是身後眾人也都一個個跟上來。
進了院子，遠遠看到張義方走過來，見了眾人說：「各位大人，主上現在在休息。不方便接見，請回吧。」
宋齊丘說：「侍御使不必迴避。我等要奏的事，也正是聖上現在心裏所想的，斷然沒有不見的理，還是請見見聖上為好。」
張義方說：「聖上現在真的在休息，下官不過轉述聖上的意思……」
只見這時候李景通從迴廊後面走出來，向張義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然後對眾人說：「皇上現在不方便接見，諸位大人還是過些時候再來妥當些。」
宋齊丘卻不管，只說了句「我們要進諫的，就是聖上心裏所想的」，撇開他徑直往裏走。。
書房的門緊緊地閉着。宋齊丘走上滴雨檐，竟然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李景通見他面色似乎有些擔心，便想再勸他一句。誰知宋齊丘竟然一句話也沒說，而是向後退了一步，俯身跪了下來。
過了許久，皇上全身正裝地走出來。眾人這時候都低這頭，誰也看不到他的臉色，似乎只是在聽着他那一襲黃色長袍下面重靴踏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