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巨樹

屏障中出雲眼瞼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手上卻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他們身後，那些噪雜的聲音似乎輕了許多。

杭逍要對付的是周圍所有可能襲來的骷髏，洛霞則是在杭逍身後時刻防備有漏網之魚，而南紡是在中間保護秦橘的最後一道防線。

雖然被一個陌生的男子一直抱在懷中有些奇怪，但是秦橘真的手腳乏力站不起身。

她覺得自己有些無用，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秦橘又不能自己先否決自己，於是她暗自鼓舞，並開始想辦法如何讓所有人都安全地從禹觀中出去。

秦橘沒想到的是季連晨羽居然能夠那麼順利地抓到榆杳，還以她來威脅出雲。

出雲表面上沒有任何動靜，但杭逍和秦橘等人周圍的蠱蟲卻逐漸散去了，那些骷髏又變成一副搖搖晃晃的樣子，慢慢倒下了。

看來季連晨羽成功了。秦橘忍不住抬頭看向他們，她微微蹙眉，有些複雜的目光落在出雲身上。

季連晨羽也注意到了後面的情況，心道出雲還算識相。她也不再多說什麼，勒著榆杳的脖子繼續說道：

「將禹觀外面那層屏障打開......」

「出雲！不許打開！」榆杳突然怒吼一聲，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出雲，像是將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她的聲音已經啞了，喉嚨如同壞掉的鼓風箱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出雲將要收回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他睜開了眼睛，幽黑的眼眸中沒有了之前的從容優雅，帶著一種無奈和悲傷。

「神女大人，你最好搞清楚，你現在可是在我們手上。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沒有比性命更重要的吧？」

季連晨羽將榆杳提了起來，黑眸銳利地讓人不敢直視，那一身冷厲的寒氣更是滲人。

榆杳卻笑了起來，毫不畏懼地和季連晨羽對視著，她霜白的嘴唇微微顫動，最後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譏諷：

「你以為我還會怕死嗎？」

季連晨羽眼角一跳，心裡有了一個想法。

「哈哈哈哈，師傅，你知道的如果這次沒有成功，我們要再等多少年。」

她充紅的眼眸又盯住了出雲，眸底閃過一道凜厲的光芒：

「你不能解開法陣，我寧願死在這些人手裡，也不想再等下去了！如果這次沒有成功，世間就不會再有秦楚歌了！」

見情況失控，季連晨羽手中立刻施力，怒斥一聲：

「直接搶鏡子！」

洛孤雁和杭逍的身影直接向出雲衝去，在黑霧的侵蝕和強力的重擊下，出雲周身的屏障「咔嚓——」一聲裂開了一塊蛛網似的裂縫。

但是裡面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將兩人彈飛了出去，與此同時地面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

這次和蟲潮湧上來的不一樣了，頃刻間，地動山搖。空中如巨雷轟鳴，地下若萬馬奔騰。

所有人都站不住了，南紡努力撐了幾下，最後只能將秦橘護在懷中向後倒去。洛霞也護住了他們兩人摔了下去。

周圍是漫天的灰塵，秦橘咳了好幾聲，急迫地想問洛霞他們怎麼樣了，抬眸掃了一眼卻頓時整個人都停住了。

他們所在的禹觀幾乎完全坍塌了，就連留雲殿也沒有倖免。但是留雲殿倒塌的廢墟中卻屹立著一顆參天大樹。

秦橘在留雲殿中從來沒有見過這顆樹，它的樹榦焦枯漆黑，枝葉也彷彿正在經歷劫難一般瘋狂地扭曲盤旋著，想要從樹榦上逃離。

巨樹聳立在煙塵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生長著，如夢如幻，就像是一隻不斷進食的餓獸，拚命地吞噬著周圍的光。

那些樹枝逐漸扭曲著形成了一個巨環，一面朝向了他們。樹枝上垂下來的枝幹更多，落到了地面上就開始紮根，再堅硬的石板都能被那些枝條刺穿。

季連晨羽也被剛才出雲屏障爆發出的衝擊力波及到了，再加上地動山搖，榆杳很快就從她的手中逃了出去。

她原本想追，一條樹枝猛地就往她的腦門刺了下來，季連晨羽不得不後退躲開，洛孤雁接了她一下，又帶著她躲過了好幾根樹枝。

那些枝條立刻在季連晨羽的眼前扎入地面，生根。她眉宇微蹙，手中扔出一枚炸彈。可是炸彈碰到樹枝炸開的時候，那些枝幹竟然絲毫沒有遭到破壞。

這些樹枝，真的是樹枝嗎？

秦橘一直感覺這顆樹很眼熟，突然想起來樹上的這些枝條和之前困住了姚燁還有那些姑娘的觸手很像，而那些掛在牆頭的......

似乎是為了驗證秦橘的想法是否正確，地面的震動還沒有結束，將近十座棺材從中間那層屋子的廢墟中緩緩矗立了起來。

秦橘看得真切，那些棺材其實就是觸手將床纏了起來，原本就像棺木的床這下子真的被釘得死死的。

原來之前那個床頭的東西，是這顆樹的根系嗎？

秦橘還不敢肯定，卻見著棺木上方逐漸飄起了一些細亮的小微粒，它們逐漸飛向空中，向那棵巨樹中間形成的環飛去。

「那是......什麼？」一旁的洛霞也有些迷茫地問道。

微粒到了環中，就開始迴旋了起來，越來越多的微粒加入其中，一個漩渦就在樹環中形成了。

看上去像是一個……時空隧道。

秦橘的腦海中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她好像明白了出雲和榆杳一直謀划的事情了。

「秦橘！小心！」杭逍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秦橘下意識回頭去看，卻發現自己周身竟然出現了一圈光環，銀白的光芒從下往上浮起。

南紡和洛霞想要去抓秦橘，卻碰到了一層屏障。

杭逍飛身而來，從上面想要抓住秦橘的手。可那層屏障已經徹底形成了球狀，將秦橘關在了裡面，兩人被隔開了。

「這是什麼！杭逍，我……」秦橘拚命拍打著屏障，發現這個光球竟然帶著自己飄了起來。

她被迫停留在半空中，屏障上方也逐漸產生了細小的微粒飛向了樹環。

杭逍幾步躍了上來，揮起拳頭就往屏障上砸，可是這看似輕薄的一層屏障挨了杭逍十幾拳也沒有出現一絲裂痕。

「炸彈都炸不開，沒用！」季連晨羽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她走了幾步，腳下突然不穩差點往前栽了去。

洛孤雁眼疾手快將她撈進了懷中，焦急地看著她的情況。

季連晨羽似有所感抬頭向上看，自己的頭頂竟然也有細亮的微粒冒出，飛向了樹環。

「為什麼，你頭上也會有這些?」

洛孤雁抬手想要幫季連晨羽遮住，但是那些微粒很快穿透了他的手以及黑霧，竟然沒有任何辦法阻攔。

季連晨羽狠狠地看向了榆杳消失的地方，心中不好的預感逐漸放大。

這些微粒被吸收而去，她的身子也變得虛弱了起來！連站穩都有些吃力了。

另外一邊，南紡也發現了洛霞的異樣，他將洛霞扶了起來，擔憂地想要去抓洛霞頭頂飛出的光粒。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巨樹下，出雲悄然接住了狼狽不堪的榆杳，他將雙眼充紅的榆杳按在懷中，用手中的靈力儘力去安撫她。

榆杳身上的傷口逐漸消失，情緒也慢慢穩定了下來。

她幽黑無神的眼眸看向了巨樹，從枝葉中瞥見了巨環散發出的靈光，疲憊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

「終於，哈，終於……要成功了。我們走到了這一步……」

榆杳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任由出雲抱著她。

榆杳和出雲的故事很簡單，卻又不那麼簡單。

最開始她還不是他的徒弟。

南疆原本是中原對南面四五個落後小國的稱呼，直到南疆開國皇帝統一了這幾個國家。但是愚鈍難以教化的人民和落後苦難的生活，還是讓南疆這片土地難以煥發出生機。

出雲原本是開國皇帝手下的軍師，沒有人知道他是從何而來，之後卻被拜做了國師。

有不少人傳他是受了天命前來助南疆王的，但是更多人對他都是不屑一顧的。因為當時南疆盛行養蠱，蠱蟲遍地，空冥山幾乎要被人和蠱蟲蛀空了。

而有些人就打了歪心思在皇位身上，在出云云游之際，給皇室的血脈種下了毒蠱。

從那時起，皇室的子嗣就沒有活過十五歲。

出云云游五十年回到南疆，南疆王已經換了三四個了。皇室血脈凋敝，幾乎是出雲再晚回來幾年，這南疆就要易主了。

出雲回宮面見南疆王，皇位上坐著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傀儡皇帝，一臉懵懂又緊張地瞅著他，而皇座之下是五六雙控制著皇權的手。

那些人明裡暗裡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出雲全然當做沒有聽見。他只是看到了皇座後面，有一張帘子微微掀開，一個婢女走了出來小聲對他說太后讓他先回去。

竟然還有太后垂簾聽政。

出雲收下了婢女遞過來的帕子，眼中沒有任何情緒，最後他不顧眾人議論徑直走出了宮殿。

他去了後花園，因為他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