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界樹
——法歷773年。
——夜幕將至,寧靜安詳。
——涅夫海姆帝國,外城區。
月光透過微薄的雲層映照在這快入睡的城市,夜空之上巨大的汽艇懸浮在上空,探照燈毫無配合的投下,在城市緩慢巡視。
月光來臨前,轟隆隆的蒸汽機停止了運作,排向天空的蒸汽也隨着時間一點又一點消散。銹跡斑駁的齒輪與錯綜複雜的巨型管道交錯,遍佈城市每一寸土地,並與周圍建築完美結合。
從視覺上給人帶來了一種十分獨特的韻味。
嗚嗚嗚~
蒸氣式火車發出刺耳的鳴笛聲,緩緩駛入車站,停靠在月台,結束了今天的旅程。
月台上,來往人群漸漸離去,最終消失在街頭巷口。
這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沉睡。
…..
唧!
這時,一聲明亮的鳴叫,響徹整片帝國。
只見,夜空之中,數十隻白羽鷹首,四肢健碩的龐大生物,展翅劃過天空,躥出雲層。
穿過厚重的雲層,越上厚重古舊的城牆。巨禽展翅驟然減速,拍打着羽翼,輕輕落在高聳入雲的城牆上,一邊梳理羽毛,一邊向下俯瞰。
雄獅般身軀,鷹首,強壯前肢上長著一對羽翼。
毫無疑問,這隻巨禽便是傳說之中的生物,獅鷲。
仔細看,這數十隻獅鷲背上,各有一名身穿銀白色盔甲、全副武裝的身影。
他們正背對着牆內,向遠方瞭望。
城內,灰黑的重型機械工廠隨處可見。哥德式與古羅馬式建築相結合,搭配上大小不一的齒輪塔與四通八達的巨型管道,顯得奇特怪異。
樓房下,寬敞道路兩邊停滿了車,錯綜複雜的小巷裏,時不時會有矯健的身影一閃而過,工業廢水與各式各樣的雜物不受約束的排入下水道,最後形成堵塞,經過長時間沉澱發酵,最終令這裏充斥着難聞的氣味。
汗臭、腐臭、酸臭、腳臭、甚至還有的細微的屎尿臭,以及生物屍體腐爛臭。
……
不知過了多久,
一片靠近城牆,碩大圓形廣場上。
正中心,一顆碩大的古樹聳立於此處。
此時,綠蔭下正擠滿了大量前來一探究竟的民眾,他們都目視着城牆上方,議論聲跌宕起伏。
這時,一名身材精壯,穿着布衣的壯年男子扛着農具,開口道:
「才剛日落,究竟是發生了什麼,竟然都引出帝國的獅鷲騎士?」
「該不會...」
他還沒有說完,卻被一名年邁老者打斷:
「別瞎想了,看這個陣仗應該是遠征軍回來了。」年邁老者,明顯知道些什麼。
他沉默片刻,搖頭道:
「沒什麼事大家都散了吧。」
說完,他眯了眯雙眼,確認了無大事發生,便轉身擠入了人群,消失眾人在了視線之中。
此時,莫瑟也擠在擁擠人群之中,見老者離去,抬頭望了眼高牆上騎在巨禽背上的身影。
他一米四多的個頭,穿着一套沾滿污漬的短衫布衣,腳上是一雙破舊的布鞋,稚嫩臉龐上有着幾道灰黑污漬,嘴角掛着淡淡的微笑。
雖一副乞丐樣裝扮,但卻散發着一股陽光的氣息。
他也聽見周圍人的談論聲,看向上方的身影。
「獅鷲騎士嗎…」
只是稍稍停頓了下,將手伸進了兜里,掂量了一下今天賺來的工錢,確認沒有缺少,便朝家方向走去。
一邊擠開擁擠的人群,他一邊還需要注意坑窪的地面,防止自己被絆倒。
莫瑟低頭注意着腳下路況,同時撇了一眼右前方地上一枚岑亮的銀幣,加快了腳步。
因為身材矮小的緣故,他付出了右手被踩了兩腳的代價,輕鬆將這枚沒被注意到的銀幣揣進了兜里。
穿過人群,拐進無人的巷口,繞過髒亂的小巷,再穿過幾條,滿是垃圾,鋪滿碎石的小路。
很快,他便來到了高聳的城牆邊上。
他抬頭看去,城牆高度目測六十米有餘,而且還在不斷向上擴建。
據說這道牆是由帝國初代王用於抵禦,除人類以外物種所建立。它是如今涅夫海姆帝國的第一道防護牆,也是最悠久,最堅固的高牆。
而這樣的高牆,在帝國一共有七座,分別將帝國劃分為七個區域。
莫瑟現在身處的地區是最外層,也是帝國境內最危險、最混亂的區域之一。
他沒有多停留,快速朝着城門的方向移動。
此時,城門口正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
他們的神情各異、有的期待、有的惶恐,但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所有人都望着城門外,等待着什麼。
從剛才老者口中所說,莫瑟分析片刻后,也猜出大半。
這些人大多數應該是遠征軍父母、戀人、妻子、孩子,其中或許還有少數湊熱鬧的。
停留了一會,莫瑟深吸了口氣,正準備再一次擠入人群,卻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
「小莫瑟,來這裏。」
莫瑟稍稍一愣,隨即扭頭看去,只見一名身披銀白色盔甲,肩甲上刻着兩朵玫瑰的中年男子,正朝着他揮手。
「卡斯叔叔。」男子名叫卡斯,是莫瑟父親的摯友,同時也是帝國鎮守「初代牆」的騎士長之一。
莫瑟走到了卡斯身旁,打了個招呼。
卡斯見他也是微微一笑:
「先在這裏等一下,遠征軍已經到門口了。」
莫瑟點頭,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卡斯是鎮守城門的騎士長,又是父親的摯友。
他講的話,莫瑟自然也是會聽的。
話音剛落。
前方城門邊傳來一陣沉悶,毫無規律的腳步聲。
嗒,嗒,嗒。
腳步聲是由金屬長靴踩在佈滿石子的道路,發出沉悶且夾雜着咔嚓的脆響聲。
莫瑟心頭一震,看向了城門處。
不一會,遠征軍隊邁進城門
直到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的那一刻開始,莫瑟陷入了獃滯。
他神色滿是震驚,就連瞳孔都不由地放大。
映入眼帘的是一批死氣沉沉的遠征軍隊,隊伍之中的多數人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傷痕,有的甚至少了一隻胳膊,或者是雙臂...
走在隊伍最前端的是一名騎着戰馬、身穿銀色盔甲的男子。
然而,他的盔甲早已沒有了原本的樣子,到處都是血污、凹痕、破損,甚至還有缺失。
數十匹渾身被血液染紅的駿馬,拉着輿,緊跟在他身後。輿上也蓋着一塊染紅的白布,散發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不用多想,在場的人都知道上面拉着的是什麼…
光看樣子,便能知曉這一次的遠征的戰況,絕對十分慘烈。
卡斯臉色陰沉,對莫瑟沉聲道:
「小莫瑟,跟緊我。」
莫瑟點頭,跟上了卡斯的步伐。
卡斯在前,他在後,憑藉卡斯身份的緣故,聚集的人群見兩人走來也讓開了道路。
隨後,兩人輕鬆來到了遠征軍的隊伍前。
遠征軍的隊伍中,那名領頭的騎士臉色也十分陰沉。
他見卡斯的到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內心經過強烈鬥爭之後,對着周圍的人說道:
「這一次遠征以犧牲三百七十一人的代價,成功取得了這一次聖戰勝利。」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都可以聽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強忍着內心的痛與悲傷,宣佈了這一次遠征的戰況。
這時,一名婦人突然衝出了人群,一個不小心跪倒在一名遠征軍身前。
婦人雙手死死地拉住那名遠征軍的雙臂,問道:
「布朗尼!布朗尼!」
「請問...我兒子他...我怎麼沒有見到我兒子,他叫布朗尼...」
「我兒子他到底在哪裏?!」
她越說越激動,雙手也越來越用力:
「他到底在哪!」
這名被拽住的遠征軍只是平靜地看着她,表情麻木,彷彿周遭事物與他無關。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機械地回過頭,看向身後同行的遠征軍成員:
「這是布朗尼的母親。」
「…」他猶豫了片刻,帶着顫抖的嗓音,說道:「拿過來吧。」
那名同行的遠征軍成員木納地點了點頭,便來到一批載滿東西的輿邊。
他猶豫了一會,最後咽了一口唾沫,用着顫抖的手掀開了沾滿鮮血的白布一角,尋找了片刻后,搬下了一名被鮮紅色裹布所包裹着的人,來到了婦人身前。
婦人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打濕了臉龐。
她想站起身去接,卻發現站不起。
只能等遠征軍靠近她時,才用那不停顫抖的手臂,輕輕的掀開裹布。
那是一名脖子上掛着狗牌,閉着雙眼,面容安詳,身體殘破不堪的年輕男子。
男子好似睡著了,嘴角微微揚起,似乎在死亡來臨那一刻前釋然了。
「怎麼會...怎麼會...」婦人掩面痛哭,就連呼吸都愈發有些困難。
不只是她一人,在這裏等待親人歸來的眾人,都陸續知曉了答案。
有悲傷、有痛苦、有失望、有興奮、有激動。一時間各種情緒交織,瀰漫着此處。
莫瑟站在卡斯身旁,靜靜的感受着。
他想了許久,開口問道:
「卡斯叔叔,這一次爸爸也沒有回來嘛。」
他的神情非常平靜,語氣也很平淡,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影響不了他。
卡斯揉了揉莫瑟的腦袋:
「你爸爸應該還在『世界樹』下。」
莫瑟「哦」了一聲:
「他還活着嗎?」
卡斯乾笑了一聲回答道:
「你父親可是騎士王之下的十二騎士,只要不是主神降臨,他都可以全身而退。」
莫瑟抿了下嘴唇,扭過頭,視線穿過城門,眺望遠處。
城外,
世界盡頭處,聳立着一顆直衝雲霄的龐大古樹。
古樹的軀幹,肉眼可見的粗壯。樹冠足足遮蓋了六分之一的大陸,而古樹的根遍佈了整片大陸。
七彩圓形光環圍繞在古樹周圍。古老、神秘、莊嚴,神聖且不可侵犯。
它是支撐整個世界的中樞,是世界上所有生物的「母親」。
它也就是卡斯口中的「世界樹」。
莫瑟平靜的站在城門口,思索著。
神?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
不,不對。
這個問題不止是困擾着他,同樣也一直困擾著世人。
莫瑟曾在父親書房翻閱過一本史書,從中了解到上個紀元,這個世界是由眾神統治。
可「諸神黃昏」之後,記載就斷了,粗俗點講,這個文明歷史出現了斷層。
書是由後人撰寫,事情是否屬實還有待考證。
關於斷掉的記載,莫瑟也曾詢問過父親,卻被告知「作者因擅自撰寫歷史,被抓進去了」,索性也就沒追問下去了。
那遠征軍的目的是什麼?
前往世界盡頭的「世界樹」,參加種族之間的亂戰?保衛人類僅有的土地?或者說挑戰眾神?
當然這個問題除了參加遠征軍的人外,普通人根本沒有權利知曉,莫瑟也是一樣。
那世界盡頭的「世界樹」下究竟有什麼的問題?
莫瑟並沒有興趣,也不想知道。
現在的他只在乎自己的父親還活着沒有。
卡斯見莫瑟站在原地發起了呆問道:
「怎麼了,小莫瑟。」
莫瑟愣了半秒才回答:
「沒事,只是想爸爸了。」
卡斯悠悠地嘆了口氣,也看向了「世界樹」:
「哎,也是。」
「這傢伙也真是的,一聲不吭地加入了遠征軍就算了,還丟下你和安娜,結果這一走就是整整兩年。」
說到這,他又是嘆了口氣:
「要不是因為他是去「世界樹」下尋葯給你母親治病,不然我早就去揪他回來了。」
「卡斯叔叔,這也沒辦法,母親的病實在太奇怪了,」莫瑟乾笑了一聲,隨便附和了一句。
隨後,他便抬頭看了看斜上方剛升起的月亮:
「卡斯叔叔,時間不早了,我得先回家給母親熬藥了。」
說完,他便擺手告別了卡斯,朝家的方向跑去。
.....
(文筆不好,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