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倆狼外婆

唐雲風三人的到來，在單位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樓上樓下都有人探頭探腦，跟看動物園的猴子差不多。

甚至還有人跟著他們到食堂吃飯，坐在旁邊邊吃邊瞧。

直到單位領導瞪了幾下眼，他們才不好意思的走開。

唐雲風三人其實沒什麼，都坦然自若的吃著工作餐。

原本單位安排了飯店的，也被侯耀紋拒絕了。

因為演出就安排在下午，吃完飯還得休息休息，所以一切從簡。

幾個人也都不喝酒，所以午飯吃的很快，之後便去了休息。

告辭關門的那一刻，單位領導忍不住搖頭。

他挺不好意思的，總感覺沒有招待好，沒有盡到地主的本分。

但侯耀紋的級別比他還高，他也只能全力配合。

安頓好演員休息，領導又帶人去檢查會場。

通知是早就下達了的，所有職工也都非常期待，所以得辦的熱鬧。

不過，條件沒法跟市裡比。

演出場所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甚至都不算個劇場。

就在自己單位的會議室里，把會議桌挪開，換上簡易的椅子。

再備上許多花生、瓜子、糖果、水果等各種零嘴。

到時候，四五十號人就這樣坐著，一邊吃一邊看。

而舞台也不正規。

用木板墊高了一個台階，再鋪上紅地毯，齊活兒。

等領導到達會議室時，場地基本都布置完了。

他里裡外外一巡查，再搭眼那麼一掃，突然嘶了一聲。

「我怎麼感覺這樣有點太湊合了呢？」

旁邊的人聽完，表情頓時豐富起來。

您才反應過來啊？

咱這是湊合嗎，那不侮辱了「湊合」倆個字？

但沒有人敢說出來，都說還行，不錯，整挺好。

等到休息完的演員到場，三人看著也有些意外。

這一靜一頓之間，領導老臉都紅了。

「抱歉抱歉，午飯沒招待好，這場地也很將就，確實是條件有限，讓各位老師見笑了。」

說見笑，侯耀紋真就笑了。

然後跑到舞台上，這裡踩踩，那裡跺跺，檢查是否結實。

最後檢查完畢，很結實，完全能保證演員的安全。

「不錯不錯，整挺好的，很可以了。」

看到侯耀紋滿意的點頭，單位的領導和其他人全都懵了。

這是真挺好，還是假挺好？

不會是正話反說，故意諷刺咱們的吧？

可仔細看他的神情，又確實不像在諷刺人。

好奇怪啊。

其實有這種懷疑，對於外行來說，一點都不奇怪。

但唐雲風和石福寬知道，侯耀紋說的是真心話。

因為如此簡陋的舞台，其他演員或許會嫌棄，但肯定不包括相聲演員。

嗯，真正的相聲演員。

別說侯耀紋和石福寬，連唐雲風都撂過明地。

那可是露天畫鍋直接表演的，颳風減半，下雨全無。

再差的舞台，還能比那種環境更差？

所以眼下這樣，真的蠻好了。

甚至說，對於相聲表演，這種小舞台是最最合適的。

因為演員和觀眾隔的近，那就聽得清，看的清。

即便是一個擠眉弄眼的怪動作，都能產生藝術效果。

而演員也能通知觀眾的反應，及時調整表演的力度和節奏。

我拋個媚眼，你笑了，那我就多拋一個。

我翻個白眼，你不笑，那我就換成瞪眼試試。

這才是真正的「把點開活」，老祖宗傳來下的大智慧。

幾個人看完場地，也不多解釋，轉身進了旁邊的休息室準備。

侯耀紋換著衣服，又忍不住笑了。

「今天這場地好演，咱們賣賣力氣，爭取多拿幾個滿堂彩。」

石福寬也笑了，對唐雲風道：「爺們，咱可說好了，今天你得多替師爺我擔待擔待。」

「知道了，放心吧，石師爺。」

唐雲風雖然在點頭，但表情有些無奈。

因為就中午休息那會兒，石福寬直接抓了他的壯丁。

也沒啥大事，就是要他幫忙合計，老頭自己額外演點什麼好。

唐雲風當時就納悶了。

您都是春晚、國外都表演過的人，哪輪得到我來參謀啊？

但長輩有命，他也不好不從。

於是盡心費力的開動腦筋，說這個，說那個。

結果甭管他說什麼，老頭都搖頭，扔下倆個字：「不會。」

最後侯耀紋實在被他倆吵得不行：「老石，你想讓我孫子幫你擔著，你就直說，拐彎抹角的磨嘰半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那不成我占他便宜了嗎，你讓我老臉往哪擱？得他自己主動提出來才行啊，對不對？」

石福寬嘴裡回答的是侯耀紋的問題，但一雙老眼卻直直的盯著唐雲風。

人家都懟著臉問「對不對」了，唐雲風還能說啥？

答案有且只有一個：「對，師爺，抱歉，是我沒反應過來。」

「沒關係，師爺原諒你了。不過，你這覺悟確實有待提高啊。那就這樣，睡覺吧，瞧把我給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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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福寬搖頭晃腦，走到侯耀紋旁邊，並排躺下。

沒過一會兒，倆老頭就打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獨剩唐雲風坐在沙發上，布靈布靈的看著他倆，根本睡不著。

按現在這樣決定，下午演出總共八個節目。

侯耀紋和石福寬一個對口。

侯耀紋演唱《隱形的翅膀》。

侯耀紋和石福寬分別同唐雲風說一個對口。

再剩下的，就全由唐雲風包圓。

包括口技，歌曲，蓮花落、大鼓書。

所以，唐雲風前前後後，其實得上五個節目。

三個小時的演出，他得在台上接近兩個半小時。

「唉，說相聲的沒有好人吶！」

……

……

相聲演員的服裝很簡單，換起來也快。

不過，就是化妝方面有點麻煩。

慰問團是有隨隊化妝師的，但沒有跟來平山。

倆老頭換好衣服，就大馬金刀的坐著，等唐雲風伺候。

可唐雲風自己也半桶水亂晃啊。

所以把三張臉隨便搞一搞，都過去了半個小時。

而這段時間，外面的觀眾也恰好，已經全部入場。

站在旁邊拿著話筒的主持人，是一個剛入職不久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瞅手裡的節目單，秀眉再次緊蹙，還不由得的撇了撇嘴。

演員名單中全是唐雲風的名字，這不擺明了應付事兒嗎？

看他們地方偏，單位小，就瞧不起人，真是的。

她還拿著節目單去找過領導。

可領導愣了一下后，只是嘆了一口氣，便笑道：「沒關係，反正是娛樂嘛，開心就行。」

「唐雲風，等你下不來台，看你怎麼辦，哼！」

小姑娘看到這個名字，就忍不住感覺討厭。

當然，領導在場，該乾的活兒，還是得干好的。

只見領導職工都已經落坐，好些連瓜子都嗑了起來，她便拿著話筒上台。

「深秋已至，氣爽依舊。」

「在這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裡，我們有幸迎來了……他們來著……我相信……」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對文藝隊的到來表示衷心的歡迎！」

「……」

「下面請欣賞第一個節目，歌曲《探清水河》，演唱者：唐雲風，掌聲有請！」

難得有演出看，還是自己單位的，這份榮譽與自豪很難言表。

於是，熱烈無比的掌聲，瞬間在會議室里涌動。

跟著，一襲白色大褂的唐雲風，便輕輕盈盈的走了出來。

真的。

就賣相這一塊兒，唐雲風拿捏的死死的。

別說吊打德芸社的孫悅、岳芸鵬之流，就算放在人家影視圈，都相當有競爭力。

此刻，台下便響起陣陣尖叫聲。

開始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

包括那個女主持人，小心臟都快速的突突了兩下。

大姐們看到這些小丫頭這麼放得開，也跟著尖叫起來。

然後，大媽們也也開始湊熱鬧。

就是叫完之後，她們又忍不住自己樂起來。

最後，男同志們也被這幫子老少娘們逗樂了。

看到全場都在笑，剛出來的唐雲風都沒反應過來。

我這一場也不是相聲啊，就算是相聲，我都還沒抖包袱，你們就樂了？

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始終保持如春風般的微笑。

旋即，伴奏的音樂響起，唐雲風開始演唱。

【我有一段情呀

唱給了諸公聽

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

唐雲風一開嗓，觀眾們頓時寂靜一片。

因為實在太驚艷，太好聽了。

電視上那些歌星唱歌，也未必比他高明到哪裡去吧？

這個年輕人太厲害了，不愧是總部派下來的。

台下熱鬧亦或寂靜，唐雲風都不管，他只管演唱。

【桃葉兒那尖上尖

柳葉兒就遮滿了天

在其位這個明阿公

細聽我來言吶

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藍靛廠啊

藍靛廠火器營兒有一個宋老三吶啊

提起那宋老三

兩口子賣大煙

一輩子無有兒

生了個女兒嬋娟吶

小妞兒哎年長一十六啊

起了個乳名兒

姑娘叫大蓮

江水春沉沉

上有竹林深

竹葉懷水色

郎亦懷人心

太陽落下山

秋蟲兒鬧聲喧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

來到了我的面前吶

約下了今晚那三更來相會啊

大蓮我羞答答低頭無話言

殘陽映黃昏

如煙雨紛紛

笑天不懂情

笑我太痴蠢

秋雨下連綿

霜降那清水河

好一對那痴情的人

雙雙就跳了河

痴情的女子這多情的郎吶

編成了小曲兒來探清水河。】

打從唐雲風開始演唱，台下就沒有雜音。

瓜子不嗑了，花生不嚼了，橘子剝到一半也停在那裡，甚至連聲咳嗽都沒有。

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看著唐雲風，聽他演唱歌曲。

實在是，這種婉轉纏綿的曲調，太有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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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們河北這邊粗獷的曲風，完全屬於不同的感覺。

都好聽，但這個更新鮮。

於是，等到一曲唱罷，全場依然寂靜一片。

大家都還沉浸在曲中，一時半會兒根本沒反應過來。

領導是個見過世面的。

他緩了一下神，率先點頭鼓掌。

旋即全場掌聲響成一片，妥妥的拿下了第一個滿堂彩。

而且這可是開場哦。

旁邊候場的石福寬笑了：「這個不錯，算是小風幫我擔的那個節目了。老侯啊，我這滿彩堂的任務完成了，你那首《什麼的翅膀》可不許拉垮啊。」

侯耀紋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說算你的就算你的啊，我批准了嗎？」

石福寬奇怪的問道：「嘿，幹嘛要你批准呢？這是我跟小風，我們爺倆的事情啊。」

「切，我是副隊長，你倆都歸我管，我就不批准。」侯耀紋氣哼哼的，跟個小孩子似的。

石福寬突然笑了：「嫉妒吧你就，唱歌的能耐沒人家好，你怪得了誰？我啊，我就等著看你待會兒那翅膀飛不飛得起來，嘿嘿嘿嘿。」

看到老搭檔得意洋洋的神情，侯耀紋愈發來氣。

因為被這老小子說准了啊。

他原本感覺挺自信，結果唐雲風一開腔，嘎，稀碎。

自己可是師爺誒，這被徒孫比下去也行。

但得有個限度吧？

唐雲風還不止一首歌，完了一首接一首好的，到了他這兒……

這老臉往哪兒擱？

以後還怎麼在徒孫面前說硬氣話？

各思萬續，越想越拔涼，最後腦中突然靈感一閃。

欸，有了！

於是，唐雲風一下台，就對上了自己親師爺，那如狼外婆般的笑容。

唐雲風當即渾身一激靈：「師爺，怎麼了？我剛才唱的不好？」

「還行吧，勉勉強強。」

侯耀紋老神在在皺眉，然後話頭一轉：「誒，那首《隱形的翅膀》你會不會唱？」

「會一點，我好些師弟在後台都唱。」唐雲風老實的點頭。

侯耀紋頓時樂了：「那就好。到時你跟我上台一起唱，也好切身感受一下師爺是怎麼唱歌的，這對你的手藝提升非常有幫助。」

「我……」唐雲風一下沒反應過來。

但嘴裡剛嘣出一個字，就被石福寬打斷了：「小風啊，聽你師爺的吧，他唱歌厲害著呢。」

「是嗎？」

「那還能有假？我們倆年紀都能當你爺爺了，還能遛孫子玩嗎？」

「可我已經有五個節目啦，這個再上，那就六個啦。」

「哎呀，年輕人哪有腰，不許喊累，不然你的手藝怎麼提升呢？何況你師爺可不是一般人，他相聲說的好，唱歌更厲害，這麼難得的機會，你不切身感受一下，豈不可惜？」

「呃，好吧，那我上。」

唐雲風沒聽過侯耀紋唱歌，心裡沒底，又預防道：「師爺，那你到時帶著我一點哈，別讓我跟不上。」

「那肯定的啊，你是我親徒孫，我還能不照顧你嗎？」侯耀紋當即大包大攬的拍著胸脯保證。

唐雲風點點頭，沒再說話。

就是心裡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可一下兩下又說不上來。

直到，他看到倆老頭湊著腦袋，正在那裡嘀嘀咕咕，嘿嘿直樂。

唐雲風頓時醒悟：「噢，敢情是倆狼外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