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僕總理」

信息窗口呈現了信的內容，非常簡短，只有一句話：

陳景輝：

你被選為「火種移民計劃」執行人，請與星月總理通訊，以確認信息。

「火種移民計劃……」陳景輝咀嚼著這個詞，不一會兒，相關的記憶從腦海里冒出。

那是之前一段時間，在全人類代表大會上通過的一個計劃，旨在派遣移民船前往擁有類地行星的恆星系，在其中延續人類文明，防止南門二的人類文明遭到太陽系那樣的事而導致人類滅絕。

原本這項方案是不會有任何人類參與的，以現在人類文明的技術，靠着AI就可以完成，但技術上是這樣說，政治上又是另一回事，許多偏保守的傳統人士還是很難接受移民船上沒有一個人類，只有基因庫和克隆倉等的事。

於是，會議決定為火種移民計劃選擇一位到三位的執行人，所有滿足條件的公民都可以報名，隨後由超級AI「星月」抽選執行人。

陳景輝當時覺著有趣，就報了名，自己都快忘了這事，沒想到居然真的抽中了，一時間，他的心情既有些興奮激動，又略帶一些茫然。

說實話，他還沒做好離開南門二，前往遙遠未知恆星系的準備。

陳景輝看了看自己的家：剛剛打開的遊戲艙，亂糟糟的床鋪和桌板，吃完的外賣袋子放在桌下……內心嘀咕了一下，沒有在房間內發起通訊，而是拿起電子卡片，開門出去。

雖然房間內沒有攝像頭，就算在這裏與星月總理通訊，她也看不到這亂糟糟的一切，但陳景輝還是到了外面。

「街道」很安靜，在增強現實眼鏡之外的視野里，是漆黑而安靜的狹隘過道，天花板隨着陳景輝腳步的聲音而逐漸點亮。

這裏的通道雖然狹隘，卻不給陳景輝壓抑的感覺，反而像是待在小窩中那樣，產生莫名的安全感。溫度也很舒適，長期保持在18攝氏度到24攝氏度之間，是人類最適宜的溫度，濕度則在45%RH-65%RH之間，同樣也是人類最適宜的。偶爾，中央空調會將微風傳來，從陳景輝的衣角和發間穿過，像愛人的輕撫。

而在增強現實眼鏡視野內，陳景輝能看到外側的星空，好像熟悉的過道兩側不是一間間屋子，而是遙遠無垠，神秘危險的宇宙星河。

從這裏可以看到南門二恆星系的三顆恆星，和地球時代著名科幻小說《三體》裏的描述不同，南門二的恆星系統非常穩定，南門二A和南門二B兩顆恆星互相繞轉，而第三顆恆星——比鄰星——圍繞南門二AB雙星公轉。

在陳景輝增強現實眼鏡投射的星空中，太陽們挨得很近，但陳景輝知道，南門二A和南門二B兩顆恆星最近的時候，也相距超過11個天文單位，即11倍太陽到地球的距離，光照射到彼此需要5500秒，接近一個半小時。

陳景輝所在的太空居住站就坐落在南門二A的宜居帶，他很喜歡比鄰星的名字，天涯若比鄰，當唐代詩人王勃送別友人吟出這首註定流傳千古的詩句時，他一定未曾想到有人能跨越4.2光年的距離，住在星星附近。

雖然三顆「太陽」彼此都非常遙遠，在各自的宜居帶上都很難受到其他恆星的影響，但比鄰星的宜居帶太靠近比鄰星了，即使對於如今的人類文明也相當危險，所以沒有考慮在比鄰星的宜居帶上建造居住站，這對陳景輝來說可謂是個不小的遺憾。

目光從遙遠的星星上收回，

陳景輝深吸一口氣，略帶忐忑不安地打開通訊錄，準備按照信件的要求，聯絡星月總理。

星月總理是南門二人類聯合政府的政府首腦，統領行政工作，某種意義上，不算最高權力機構「全人類代表大會」的話，她就是人類文明的領袖。

但她並不是人類，她是一個人工智能，前身是人類移民艦隊家園艦之一「鄂湘號」的艦載人工智能，在漫長而艱苦的星際旅行中，她為三百來個時代的人類規劃分配了資源，在抵達南門二后，又主持了人類文明重建工作，最後，她被選為人類歷史上第一位人工智能總理。

她和人類歷史上所有政府首腦都不同。一個人類至多能維持150人的社交網絡，這是人類的基因限制的，在古老的遊獵時代，一個部落一起合作的只有這麼多人，這個基因限制遺傳到了現代，導致哪怕再英明的領袖，也只能利用自己熟識的百來號人進行金字塔般的統治，權謀，猜忌，很多東西都是因此而誕生的。

但星月沒有這個限制，她並非人類，而是AI。她認識所有人，所有人也都認識她，對於星際時代的人類而言，他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一定是星月的某個子程序，每個人都擁有和她的聯繫方式，她能傾聽全人類每個人的話語。

陳景輝也不例外。

再次深呼吸了幾次，確認走道上沒什麼人後，陳景輝輕點下了信息窗口上的按鈕，增強現實眼睛的攝像頭捕捉到這一動作，通訊開啟了。

極好聽的音樂在陳景輝耳畔響起，這音樂聲空靈悸動，無比好聽，在樂聲中，在眼睛所看到的星空中，陳景輝感到無比的寧靜，內心因為被選中的激動，茫然和焦慮幾乎都被平息了。

陳景輝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但他知道，這首歌沒有名字，因為這是星月通過大數據分析為他寫的「定製歌曲」，收集了陳景輝日常喜歡的樂曲，每一次和星月通訊，得到的歌都不一樣，但都能輕易打動他的心靈。

眼鏡的耳麥里傳來了來自「後方」的悅耳聲音：

「嘿嘿，還在看星星嗎，小灰灰。」

陳景輝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他轉過身，在那道美麗的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間，即使不止一次見過面，心臟還是砰的加速跳躍。

皎潔如月的白色頭髮，彷彿倒映着宇宙星空的柔和眼眸，微微勾勒起笑容的嘴唇，除了完美以外找不出其他形容詞的臉蛋和身形，還有一身簡單卻美好藍白色連衣短裙，露出充滿活力的腿部曲線，她彷彿就是陳景輝對異性的完美想像。

陳景輝知道，這並不奇怪，如果是私下會面，星月會根據每個人的偏好對自身形象進行修改，確保外形受到喜愛，導致星際人類中有不少怪傢伙天天喊星月老婆，陳景輝對他們特別鄙夷，堅決要和他們劃清界線。

眾所周知，AI是不能結婚的！

陳景輝止住了發散的思緒，他微笑道：「阿星，你別在叫我小時候的小名了，這會讓你看起來像個阿姨。」

「誒？」星月的虛擬形象語氣略帶驚訝：「我明明是以青梅竹馬般的語氣說的，而且，從你的面部微表情和其他反應來看，你應該挺喜歡的吧。」

「咳。」陳景輝毫無被戳穿的窘迫，說道：「人類總是有點口是心非，你應該習慣了才對。」

「對呀。」星月笑着說：「不逗你了，該說正事了，我先換一個正式一點的服裝。」

話語落下，星月身上的衣服瞬間變化，變成了一件地球時代的女僕裝，漂亮的蝴蝶結做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