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決斷(下)

第二節決斷（下）

「您不能那麼做，會沒命的！」一向乖巧的凌迦突然失去了冷靜，緊緊抓住卡拉爾的肩膀，眼淚奪眶而出。作為心靈魔法的唯一傳人，她非常清楚卡拉爾的選擇意味着什麼。

卡拉爾只是微笑。淡紫色的眼眸清冽如水，包容著女孩的悲傷。其他人雖不知原因，卻也猜出了大概。望着突然失控的凌迦，林菲有些不知所措。伊兒菲絲猶豫再三，還是走到了卡拉爾面前。

「你要犧牲自己，對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什麼別的辦法。恰巧，我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心靈魔法師。」卡拉爾故作輕鬆的聳聳肩。

「別這樣，做這種事情毫無意義，不是嗎？」伊兒菲絲輕咬着嘴唇，聲音越來越小。

「一個人死，或者一千萬人死。怎麼會沒有意義？更何況，你們不覺得——一個老頭活了七八十歲，已經很足夠了么？呵！」

蹩腳的笑話沒能讓任何人笑起來。誰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非煉等人來自龍族，他們只是幫忙修復封印，卡拉爾的死活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尤其眼前的情況非常惡劣，如果不修復封印，不僅是人類，恐怕龍族甚至是黑暗精靈族都不一定能在戰爭中置身事外。卡拉爾的決定於情於理都是對的。

但從龍島出發之前，曾有一位故人拜託非煉照顧好卡拉爾。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勸阻這位天才魔法師。對龍族來說，就算帶來的將是戰火，也要完成對朋友的承諾。

「卡拉爾先生，我個人認為，如果修復封印風險太大的話。還是選擇放棄比較好。」非煉看到卡拉爾要開口，頓了頓便繼續說道：「請聽我說完——要知道，冒險並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現在至少我們知道，魔族可能會很快回到星之大陸，戰爭即將到來。所以要做好戰爭的準備，應該還來得及。目前的情況和之前兩次戰爭並不一樣。四族戰爭時魔族早已準備了數千年，而人類世界則各自為政。人魔戰爭時雖然人類只有兩個國家，但都沒有想到魔族會突然出現。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實際上，在人魔戰爭中期，米雅帝國建立起沿江防線之後，並沒有出現過大地潰敗。這說明只要指揮得當，人類軍隊在個體戰鬥力上的劣勢是可以被彌補的。現在米雅帝國應該已經開始進行防範準備了，而卡諾王國——如果卡拉爾先生你所說的情況屬實的話，他們應該也知道魔族即將來襲。反觀魔族，從上一次戰爭到現在只有五十年的時間。雖然休養生息已經足夠。但他們絕不會比上一次更強大。面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您個人的實力對於人類至關重要。如果為了並沒有足夠把握地封印修復術而犧牲自己，實在不太明智。」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之後，非煉靜靜的注視着卡拉爾。

超級魔法師無奈的嘆了口氣，紫色眼眸中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他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可就算人類做好了戰爭準備，一場人魔之間的戰爭也免不了千百萬人的死亡。誠然，在魔法上獲得了新的突破，假以時日卡拉爾必然能讓實力更上一層樓。可他已經不是那個年少輕狂的「魔法仗大盜」了。

「屠魔法師」、「禁咒魔法師」盛名之下。卡拉爾已然無法任性胡來。力量越大，責任越大。從他答應擔任宰相那一刻起，其實就已經決定了自己地選擇。更何況他也知道，米雅帝國雖已開始準備，卻還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可現在最缺的，偏偏就是時間。

「為了阻止戰爭，這點犧牲不算什麼。各位就當作是給我一個任性的機會吧。」卡拉爾故作輕鬆的笑笑。

說完，也不等眾人回答。他便徑自走進封印之地。開始解除當初自己設下地「天雷不動陣」。

「命令第四大隊去左翼補上口子！」坐在軍陣中央椅子上的中年胖子揮了揮手，好像在趕蒼蠅。

「遵命！」傳令兵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一旁的金髮青年眉頭緊鎖，仗劍而立：「莫扎特元帥，現在這麼個打法，豈不是完全變成了消耗戰？」

「是這樣的，親王殿下。」胖子撓撓頭，掉下一大片頭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恕我直言。敵軍目前整體上居於劣勢，我方應該全軍突擊殲滅敵軍才是。為何」雖然作為獨立兵團的軍事指揮。但此次戰役薩菲羅斯還是把指揮權交給了莫扎特。也正因如此，他雖對莫扎特的用兵感到不滿，卻並未直接干涉。

莫扎特點上一支雪茄，搖了搖頭：「雖說卡諾動用了中央軍三個軍團，但看得出他們並未盡全力。」

「有埋伏？」

「不，這隻能算是個小小的智慧吧。」抽煙的白髮胖子粲然一笑。

五天以前，卡諾中央軍第4、5、6步兵軍團出現在了萊卡走廊東側附近。萊卡城立刻作出了反應，第11、12步兵軍團及隸屬於獨立兵團的第15軍團均進入了戰備狀態。但出乎薩菲羅斯意料的是，莫扎特沒有選擇正統的守城策略，而是迅速調集第7騎兵軍團發起突擊。隨後第11和15軍團也被調出了萊卡，緊跟在騎兵後面猛追。

萊卡走廊甚為狹長，在這裏動用騎兵進行大規模突擊很難衝破敵方厚實地軍陣，應是兵家大忌。可讓薩菲羅斯更為意外的是，卡諾頂在最前面的第5軍團居然一觸即潰，迅速後撤了幾十里，直到跟另外兩個軍團形成依託才停下腳步。而米雅軍則不慌不忙的安營紮寨，結束了第一天的戰事。

之後的幾天，雙方你來我往進行了多次接觸戰，儘管米雅軍始終掌握著戰場主動權，可莫扎特卻始終不肯吃掉對方。一向帶領騎兵所向披靡的薩菲羅斯終於失去耐心。才發出了質疑。

「我這麼做，其實是為了給第15軍團一些實戰鍛煉。拖的時間長一些，才能多給他們點戰鬥經驗。」

「您這種想法我能理解，但對手是卡諾最精銳地中央軍，如此輕率未免太託大了。」薩菲羅斯對胖子地解釋不置可否。

莫扎特聳聳肩，吐出個煙圈：「再精銳的軍隊，如果十幾年都一直敗在同一個人手裏，也會失去銳氣地。」

自莫扎特擔任南方軍區統帥起。卡諾中央軍就再沒能從萊卡討到便宜。最初兩年，由於剛接手的部隊戰鬥力不足，莫扎特一直採取守勢。之後隨着南方軍區各個軍團的戰鬥力增強，圍繞萊卡進行的戰役漸漸變成了米雅軍主動出擊居多。到後來，只要莫扎特不派出人馬深入卡諾境內太多，卡諾中央軍便乾脆不再理睬。

一方面，莫扎特手頭兵力有限，不足以發動大規模戰爭。另一方面。卡諾中央軍各部也不想去萊卡城下送死。多年交手下來，雙方逐漸形成了默契。一旦卡諾軍方發動針對萊卡的攻勢，只要不是主帥督陣，各軍團就乾脆虛張聲勢，出工不出力。莫扎特這邊則兵力不足。即使發動全力吃掉卡諾1、2個軍團。也沒有能力保住勝果，還是要退回萊卡。於是在雙方地故意放水之下，最近幾年每次的萊卡大戰，都是打得動靜不小卻都沒什麼損失。

「基本就是這個樣子。」給薩菲羅斯講解之後。莫扎特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目前作為這次戰役統帥的艾莉還在路上，這幫卡諾人自然不想白白送死——他們不傻，算上獨立兵團和天籟騎士團，咱們的兵力比他們還多。這樣如果還能打下萊卡，我的腦袋送你當球踢！」

「希望您的想法是正確的。」薩菲羅斯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位功勛元帥似乎跟想像中地形象差距太大，讓年輕的劍聖有些琢磨不透。

而在他們前方的軍陣中，第15軍團的167小隊剛剛從前線撤下來。

「老大，您當個小隊長真是屈才了。」短髮的歐凱感嘆道。

「行了行了。一天要說八百次，別說隊長，就連我們都聽得噁心了！」奧卡夫豪邁地大笑起來，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咳嗽不止。

莫羽只是笑笑。不知為何，最近他總有種不妙的預感。

「卡拉爾，小菲，你們不會有事吧？」

暗紅色的地面上。無數奇妙的魔法符號若隱若現。在半空中巨大地淡紫色光環映襯下。顯得格外詭異。10名龍族魔法師，以及林菲和伊兒菲絲。分別站在12個魔法陣邊緣的小圈裏，將整個魔法陣圍了起來。凌迦和科爾多遠遠的倚在兩棵古樹旁，靜靜望着魔法陣中央那瘦弱的身影。

卡拉爾微皺着眉，仔細思考魔法陣的每一個細節。如此威力巨大的超級複合魔法陣，幾乎讓他把每一個腦細胞都查了個遍。消耗了七天時間和全部魔力，才算勉強完成。又經過五天的休息，才終於開始進行封印修復。外圍12個小魔法陣負責將每一個支援魔法師的魔力汲取並輸送到中央地施法者身上，而作為封印修復術核心的卡拉爾則將一邊承受超強魔力的衝擊，一邊完成整個封印修復術。能否在實力減半的情況下控制如此強橫的魔力而不被反噬致死，卡拉爾也沒有把握。但無論如何，他決定放手一試。

「諸位都準備好了嗎？」雖距離很遠，卡拉爾的聲音在每個人腦海里卻異常清晰。即將迎接人生又一次挑戰的超級魔法師，忽然感覺心中一陣輕鬆。久違的豪邁彷彿剎那間回到了身上。

不等眾人地回答，卡拉爾抬起右臂遙指向半空。低沉地魔法吟誦聲悄然響起。

見他已經開始啟動魔法陣，眾人紛紛開始集中精力，將魔力凝聚到雙手。當魔法陣完全啟動，這些魔力將持續不斷的彙集到位於中央地卡拉爾身上。

咒語顯得格外冗長，這讓魔法陣外的凌迦更感到心神不寧。作為卡拉爾真正意義上的親傳弟子，她非常清楚老師的實力。需要讓自己老師編排到如此複雜的咒語，需要消耗的魔力幾乎難以想像。少女的心漸漸涼了下去。

隨着卡拉爾的念誦聲，巨大的魔法陣泛起青色的光芒。一個又一個魔法符號從地上的陣中浮起，從遠處看，彷彿一張充滿神秘氣息的畫卷。

青色光芒越來越強，漸漸有如實質。突然間，卡拉爾的語速快了起來！念誦聲由低吟轉為高亢。光芒彷彿變成了煙霧，如龍捲風般朝魔法陣的中央飛速凝聚。卡拉爾的四周瞬間燃起了一道青色的光幕，直衝半空！

光幕越向上越分散，最終定格在了淡紫色的空間封印邊緣。被青色光幕包裹住的淡紫色光圈徒然一暗，彷彿被收緊般縮小了一些。卡拉爾的念誦聲戛然而止。

林菲突然感到一陣惡寒，手中凝聚的魔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趕忙再次凝神，顧不上擦拭額頭的冷汗，繼續凝聚魔力。接着是伊兒菲絲、非煉一個又一個魔法師被抽走了凝聚的魔力。半空中的空間封印彷彿感應到了眾人的努力，在青色光幕的包裹下漸漸收緊。

見到此情此景，幾乎每一個人的心底都重新燃起了希望。只有一雙眼睛，注意到了魔法陣中央汗如雨下的卡拉爾。

凌迦的心一陣刺痛。自身沒有足夠魔力控制魔法陣和封印修復術的卡拉爾，如果要繼續完成整個魔法，除了「獻祭」，已經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