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夜逃亡

第三章 白夜逃亡

王宮裏已是一片混亂。逃跑的朝臣,侍女,衛士等形成了一片潰亂的人潮,他們四處亂竄,不知該往何處逃。當傳來帝**從前門進入的消息時,這股亂流頓時有了方向——朝側宮門涌去。在這種情況下,阿魯巴將萊恩斯夾在肋下,帶着幾名部下逆着人流向王宮正門行去。當他看見前方出現帝**士兵時,他就把對背叛者的憤怒和未能參加卡德萊特平原會戰的遺憾全部發泄在這些倒霉鬼的頭上。那些拚命前進,試圖奪取頭功的青龍騎士團士兵絕對想不到這兒有這麼一個煞星在等着他們,阿魯巴的大板斧上很快就佔滿了帝國士兵的鮮血。倉皇之下,帝**後退了。阿魯巴發出勝利的吼聲大步前進,他的行為又激起了不少索菲亞士兵的鬥志,尤其是當他們把披着王太子斗蓬的萊恩斯當作了王太子之後,他們都鼓噪著跟隨阿魯巴前進,大有一舉將帝**趕出王宮之勢。

另一方面,傑克佛里特帶着真正的索菲亞王太子混雜在人群中向尚未被包圍的王宮側門移動。突然之間,阿斯爾停下腳步:「等一等,傑克,我忘了件東西。」

「什麼寶物也及不上殿下的安全重要,請殿下快走。」

「不,聖地之槍不能失落,那是母后留給我的唯一紀念物。我們到武庫去。」

阿斯爾的話語中帶着王家血統的尊嚴,涉及到故去的王妃,傑克佛里特也只得從命了。兩人排開人群朝着武庫的方向走去。

※※※※※

吶喊前進的索菲亞軍終於遇上了對手——青龍騎士雷昂出現在他們面前。雷昂將聖劍蘭特貝爾克背在背上,手中持的仍是他日常用慣的銀劍。儘管如此,在他面前仍沒有一人能抵擋住三合以上。直到阿魯巴親自迎上雷昂,這一局面才得以改觀。阿魯巴以巨斧連擋了雷昂十五招快劍連擊,雙手都被震麻了,但他畢竟阻擋住了雷昂的凌厲攻勢。只是當他看見已無心糾纏的雷昂反手自肩頭拔出聖劍蘭特貝爾克時,阿魯巴也體會到了傑克佛里特曾有過的心情——敗北的覺悟,他立即後退,轉身,逃跑了。

雷昂一向不喜歡追擊敗逃之敵,但這一次卻不得不緊緊追趕,因為他也和其他帝**士兵一樣,看到了在索菲亞軍隊伍中有一個少年的斗蓬上綉著醒目的白底藍十字徽記——索菲亞王家的徽記!生擒索菲亞王太子是每一個帝**人所能立下的最大戰功,因此雷昂不僅自己緊追不捨,還下達了擒獲索菲亞王太子者立獲封爵的命令。而與此同時,此前一直倉皇奔逃,而這時候卻正好走在萊恩斯身後負責攔截追兵的阿魯巴終於看到了萊恩斯斗蓬上的徽記,當他好不容易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時,頓時破口大罵起來:「該死的,狡猾的克勞德,他拿我們當引開帝**的誘餌啦。」

此時萊恩斯反而大感吃驚的看着他:「您不知道嗎,阿魯巴大人,我以為您早就明白了呢。」

看着周圍士兵疑惑的目光,阿魯巴慢慢停下了腳步。

「快跑啊,大人,否則就來不及啦。」

萊恩斯也停下了腳步。

「萊恩斯,你一個人跑吧,我不想再逃跑了。」

阿魯巴的語氣中沒了一貫的兇悍霸道,反倒有一種悲哀的味道。

「既然你都自願為殿下作替身,我身為索菲亞王城近衛軍團長,就選擇光榮的死亡吧,也算是為殿下和你做點事情。」

「不,不!阿魯巴將軍,不要做無意義的事,我是為了朋友而不是為了阿斯爾的王子身份……」

可阿魯巴不再理會萊恩斯,舉起板斧帶着殘存的十餘名士兵反衝了回去。

「子爵閣下!好好保重自己!」

這是索菲亞王城近衛軍團長的最後一句話。

「傻瓜,笨蛋!」

萊恩斯強忍住淚水朝前跑。在經過了一處轉彎后,他聽到後方傳來了一聲長而凄厲的慘叫聲,這熟悉的大嗓門正是阿魯巴的聲音。正失魂落魄間,一名獰笑着的帝國士兵將他攔住了。

「你就是諾蘭德夫的小崽子嗎,乖乖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

青龍騎士團的軍卒個個人高馬大,萊恩斯的個子還及不上這傢伙的劍高,儘管實力懸殊,但萊恩斯還是拔出了他的配劍。

「小兔崽子,想玩玩嗎,那就接招吧。」

自以為大功在握的帝國士兵舉起了大劍。

一招,兩招,三招……這是一場強弱懸殊的戰鬥,幸運的是帝國士兵並不想要萊恩斯的命,他只想生擒對手。

「不錯啊,小兔崽子,再過幾年也許能在武士榜上排名呢,只可惜你永遠沒這機會了。」

帝國的士兵一邊譏諷一邊步步進逼,一步步後退的萊恩斯終因步伐錯誤摔倒在地,帝國士兵大笑着逼上前去,打算打掉萊恩斯手中的劍。就在這一剎那,萊恩斯做了一件正統劍士永遠都不會做的事——他將劍奮力擲向敵人,並準確無誤的插進了對手疏於防範的咽喉。那帝國士兵一頭栽倒,喉嚨里猶自咯咯作響。他所受到的全部教育都告訴他武士決不可放棄他的劍,除非死亡。此時他或許還想責備萊恩斯不是一個真正的武士吧,然而他永遠都發不出聲了。

驚魂未定的萊恩斯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聽到了逼近的腳步聲。他只得放棄了取回配劍的念頭繼續奔逃。總的來說萊恩斯的運氣還不錯——索菲亞王宮早在阿倫西亞王朝時期就作為皇帝的獵宮而存在了,宮內的道路曲折迷離,為萊恩斯逃跑提供了不少方便。但光是逃跑畢竟解決不了問題。終於,萊恩斯發現除了一條狹長的甬道外他再也沒有其他路可走了,而這條路正是通往金庫的死胡同!

※※※※※

阿斯爾和傑克佛里特的運氣可要比萊恩斯好得多,青龍騎士雷昂在王宮內同萊恩斯捉迷藏,傑克佛里特得以帶着阿斯爾輕易的從側門離開王宮。街上這時到處都是青龍騎士團和雙頭龍皇騎士團的士兵們,但既然雷昂不在,而至尊至貴的卡奧斯皇帝又不可能親自出手,那麼其他試圖阻攔的士兵就只能白白為「黑傑克」的勇名作出血的證明了。但帝**實在是太多了,特別是當他們肯定了阿斯爾就是索菲亞的王太子后更是悍不畏死的衝上前來。阿斯爾一向就害怕流血,但這時只能緊緊抱住母親的遺物聖地之槍聽任鮮血濺在他的臉上,身上。而擋在他身前的傑克佛里特更是重現了不久前卡德萊特平原會戰時遍身浴血的豪勇膽識,終於被他殺開一條血路。

一旦有了空隙,傑克佛里特就打了個吁哨,他的黑馬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一旦騎上了馬背,帝**就不可能再阻止他了。最終,在留下了一條滿是屍體和血肉的死亡之路后,傑克佛里特成功的策馬跑進了王都後部的平民區。

與索菲亞王宮類似,聖佛朗西斯城的歷史也可以追溯到阿倫西亞王朝時期,以王宮為分界線,城市可分為前半部分的商業及高級建築物區和後半部分的平民居住區。前半部分的建設充分體現了王國的條理性,商店,大聖堂,倉庫,兵營和貴族住宅等都規劃的井井有條。而作為平民居住區的後半部分則完全是自然發展的產物,多少年來從來沒有訂立過建設的秩序和規則,舊王朝時期的棚屋和暴發戶們的兩三層樓房雜亂無章的交織在一起,羊腸小道比亂麻更讓人發瘋,就連巡邏隊也避免經過這大片區域。然而平民出身的傑克佛里特就是在這裏長大的,骯髒的街角是他小時候的遊樂場,狹窄的巷子就是他練習劍術的道場。在索菲亞所有的高官中,他是唯一可以不帶隨從而自由出入於這片被稱為「聖佛朗西斯裙子下面」之區域的人。可以想像,當他進入了這片熟悉的平民區后,就連大海里的魚或是樹林中的猴子也不會比他更自在了。

相對的,傑克佛里特的幸運自然就變成了卡奧斯軍的不幸。騎上戰馬追擊他們兩人的帝**士兵不在少數,但那些騎兵沖入巷道后就發現他們倒了大霉——巷子的寬度就連人走都困難,騎兵全力擠過去時甲胄在兩邊的牆上都擦出火花,好不容易道路寬敞了一點兒,正要加速卻發現前方路中間赫然橫著一堵矮牆,縱馬跳過的結果是一頭栽進了污水坑裏。最讓卡奧斯人心驚膽戰的是那些橫七豎八橫在巷子上空的晾衣架和晒衣桿,這些東西的高度恰好與騎兵的頭部差不多,也不知道有多少帝國騎兵被戳傷了眼睛,或者是從馬背上被刮下來。即使是最老練的卡奧斯騎兵也認為他們所遇到過的最可怕的絆馬索陣也無法與這裏相比。

青龍騎士團和雙頭龍皇騎士團作為全帝國最精銳的騎兵部隊,畢竟還是有幾名騎兵憑藉精湛的騎術和良好的運氣衝出了這片**陣。當他們欣喜的衝出窄巷時才大驚失色——他們已赫然成為了傑克佛里特的活靶子。早在這裏恭候多時的傑克佛里特這一回用這些帝國最優秀騎兵的生命證明了他的弓箭術與他的劍術一樣出色。那些帝國騎兵一個一個從巷口中跳出,而沒有被圍攻之虞的傑克佛里特就從從容容的逐個打發,就象在練習場上射移動靶一樣。當他的箭袋中還剩下兩支箭時,巷子中不再有敵人出現了。

「看來通過騎術測試的人並不多嘛。我們走吧,殿下。」

傑克佛里特將阿斯爾放在他心愛的黑馬背上,二人共一騎的走向聖佛朗西斯城的后城門,走向更為廣闊的原野。

萬般無奈之下,萊恩斯只得沿着通道向前狂奔。

「能多活一會兒,就多活一會兒。」

萊恩斯一邊跑一邊大聲對自己說。當他跑到通道盡頭時,他看到了一幕不尋常的景象。

那兩名守衛——劍士艾爾夫和槍兵戈爾斯仍然站在金庫門口,腰板挺的像標槍。這在平時自然是沒什麼,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萊恩斯一路跑來可是連一個索菲亞士兵都沒看到。

「喂,你們兩個!」

萊恩斯跑上前去氣喘吁吁的問:「不知道帝**打進來了嗎?」

「知道,閣下。」

艾爾夫的回答還是那麼彬彬有禮。

「但是並沒有人通知我們換防,閣下。」

「所以你們就在這兒等死!兩個大傻瓜!」

萊恩斯大叫道。但他隨即又說:「嘿,戈爾斯,我記得你說過這扇大鐵門連聖劍蘭特貝爾克都無法毀壞,現在正是驗證的時候了——後面追來的是青龍騎士,他手裏正拿着那玩意兒呢。快打開鐵門,我們一起躲進去。」

回答他的卻是劍士艾爾夫。

「很抱歉,閣下,沒有阿魯巴將軍或首相大人的指令,我們不能……」

「首相投降了,阿魯巴已經死了,誰會給你們下命令!」

萊恩斯怒氣沖沖的打斷了艾爾夫。

「身為軍人,只能服從命令。」

艾爾夫仍舊不慍不火的回答。

「該死的,簡直是石頭裏打洞——死心眼。」

萊恩斯來來回迴轉了幾圈,突然間靈機一動:「既然你們只服從命令,那就由我給你們下命令,我的階級是子爵,在三個人中最高了……你們該不會是真的想死吧?」

最後一句話已帶了懇求的意味——他畢竟是個只有十四歲的少年,只能哀求了。

艾爾夫與戈爾斯對望了一眼,都點了點頭。

「好吧,我們聽從閣下的指揮。」

艾爾夫一邊說一邊從腰上解下鑰匙。隨着門軸生鏽的嘎吱聲,沉重的鐵門被緩緩推開。頓時,一道金色的光芒映亮了三人的臉龐。

※※※※※

眼看着三道鐵閂被一一放下,萊恩斯的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坐在一堆錢幣上打量四周,雖然克勞德首相常說戰亂頻繁,國庫空虛,但這兒仍然堆積著大量的金銀幣。很多錢袋由於年代久遠而腐爛了,亮晶晶的錢幣從中流出來,三人稍一走動,被踩在腳下的錢幣就嘎嘎作響,由此可見當年的「卡迪亞盟約」帶來的和平有多麼寶貴。但槍兵戈爾斯可不這麼認為:「據說司庫官雷歐拉大人就是在這根樑上弔死的,這聲音就是他的鬼魂在數錢呢。」

戈爾斯一邊傻乎乎的盯着屋頂瞧,一邊哆哆嗦嗦的說道。索菲亞上任司庫官雷歐拉的吝嗇小氣是全大陸都有名的。那時候即使有國王本人的批條想要從金庫中領出錢來也是一件極端困難的事——雷歐拉把每一個銅子兒都看成和他的血肉一樣寶貴。自從克勞德主教上台擔任首相后,他大手大腳的花錢風格就成了雷歐拉的眼中釘肉中刺。很快雷歐拉就將克勞德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但憑他的能力是絕對無法扳倒克勞德首相的,最終他做了一件事來表示他的抗議——他上吊自殺在金庫里。有人說他這樣做是為了以死向索菲亞王上諫言;也有人說他是受不了看着大把的金幣從手中流出去而寧願自殺;甚至有一種說法認為他是存心坍克勞德主教的台——教義中是嚴禁自殺的,出了這種事身為教區主教的克勞德會因此而受到責難。總而言之這令他以全大陸第一吝嗇鬼之名而著稱,有人說他的鬼魂仍捨不得離開金庫,終日在金子堆中徘徊。從那以後就沒人敢在金庫中多停留,索菲亞王國也不再設司庫官。

「即使真有鬼魂也只是一個吝嗇鬼而已,沒啥可怕的。」

萊恩斯沒好氣的說道。

「你白長了這麼一副大個子,膽子卻這麼小,真給索菲亞人丟臉。」

「閣下,戈爾斯在戰場上是很勇敢的,只要是人他誰都不怕,只是他特別怕鬼。」

艾爾夫這時反倒為為自己的同僚辯護,但萊恩斯根本就不理睬他。

「哈,鬼,我五歲以後就不相信這東西了……」

萊恩斯突然停下來,他聽到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而兩名衛兵都站在他的前方!

「你們聽見嗎?」

萊恩斯問。三人同時站了起來。

「什麼聲音?」

艾爾夫警覺的拔出劍四處搜尋。而戈爾斯此時竟然抱住腦袋全身發抖:「鬼……雷歐拉大人的鬼魂」

此時就連萊恩斯也有點兒背後發涼。他跳起來催促戈爾斯:「別傻站着,到那邊看看。」

可戈爾斯嚇的一動不動,萊恩斯只得自己到可疑之處察看。

又是一陣腳步聲,這一次三人都聽的很清楚,由於地上散落着大量金銀幣,這腳步聲就特別刺耳。繞過一堆木頭錢箱,萊恩斯一眼瞥見一個黑影。

「哈,在這裏了!」

萊恩斯高聲叫起來。

「快來,戈爾斯,不是鬼。」

那黑影慌裏慌張的向反方向逃,結果一頭栽到了從另一邊包抄過來的艾爾夫懷中,被一把抓住。

「是盜竊者。」

艾爾夫下了判斷。他抓住的是一個比萊恩斯年紀還要小的男孩,戴着一頂小氈帽,穿着破爛的土布褂子,臉上還長著雀斑。他的背上還背着一個袋子,掙扎中亮閃閃的銀幣從破口中滾落下來。艾爾夫顯然是不願對小孩子使用暴力,他鬆開手。但隨後趕到的槍兵戈爾斯又緊緊抓住了他。

「小東西,就是你讓我們丟盡了臉。」

戈爾斯舉起槍打算一下子結果他。這倒也不能說戈爾斯為人殘暴,對於盜竊王家金庫的犯人各國法律都是直接處死,無需審判。但這一回有萊恩斯在旁邊大說怪話:「嘖嘖嘖,真是光榮啊,戈爾斯,剛才還嚇的瑟瑟發抖,此時卻對着一個小孩子高高的舉起鋼槍,你這麼急於殺掉他是不是怕他會還擊呢?」

被這麼一說,戈爾斯只得汕汕的放下武器。

「他的盜竊讓我們倆丟了小隊長的官職,子爵閣下。」

戈爾斯說道。

「他拿的並不多,不該判死刑吧。」

此時萊恩斯竟然為那個小盜賊辯護。

「根據法律,盜竊王家金庫無論數額大小都要處死。」

艾爾夫也加入到辯論中。

「我可不知道這條法律。」

萊恩斯仍不放棄陣地。

此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辯論。一個清朗自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索菲亞的阿斯爾王太子殿下,您已經無路可走了,請出來投降吧。在下雷昂,以青龍騎士的名譽保證您的安全。」

室內四人面面相覷,兩名士兵都被弄糊塗了。

「真是值得信賴的保證啊。」

阿斯爾竊笑着自言自語:「可惜我不是王太子,不能代他回答。」

那聲音等了片刻又響起來:「阿斯爾王太子殿下,若您不願出來我只好進去了,相信您也清楚聖劍蘭特貝爾克的威力,這一道鐵門是攔不住我的。」

雷昂說完話后又很有風度的等一陣——他無需着急,室內的人飛不了。室內四人都傻了眼。

「這回完蛋了。」

戈爾斯低聲自語,他放開了竊賊。艾爾夫雖然臉色蒼白仍舉起了手中的劍,準備作最後的抵抗。萊恩斯嘴上猶自說:「沒啥好怕的,他們進來我們就投降好了。反正阿斯爾也不在這兒,他們說不定會放我們走呢……」

聲音越來越小,兩腿卻在不由自主的發顫。這時,那被丟在一邊的盜賊突然嘿嘿一笑,說話了:「如果我帶你們逃出去,王太子殿下您能赦免我嗎?」

「你能嗎?」

萊恩斯顧不上修正他的錯誤。

「我挖了一條地道……」

沒等他說完萊恩斯就拉住了他的手:「廢話少說,地道在哪兒?」

三人跟着盜賊走到一處牆角,推開一堆破木箱,地上赫然出現一個黑黑的洞口。

「難怪我們百般防範也沒用,原來是有一條地道直接通進來。」

艾爾夫一臉恍然大悟狀。而此時戈爾斯正在發愁:「地道口太小了,我多半進不去。」

此時雷昂又說話了:「那我就進來了,王太子殿下。」

隨着話語聲,外面的鐵門響起了被敲鑿的聲音。

戈爾斯舉起槍:「我留下斷後吧,大人,您要知道我不是一個懦夫!」

「屁話!把盔甲脫了,塞也要把你塞進去。」

萊恩斯嘴上說話手上也沒閑着——他正將大把的金幣朝口袋裏塞。一邊還衝着大家叫嚷:「喂,你,把袋子裏的銀幣換成金幣,再多拿幾袋。你們兩個也別閑着,快來幫我拿,越多越好,逃亡生活可是很花錢的喲。」

但兩名守衛拒絕監守自盜:「您可以盡量多拿一些,但我們不會動金庫里的一個子兒,閣下。」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艾爾夫仍堅持他的氣節。

萊恩斯氣壞了:「你們現在是為卡奧斯人看守金子!」

他大叫着。但艾爾夫絲毫不為所動:「怎麼說都沒用,我們既然身為金庫守衛,就決不能監守自盜!」

「說的對!我們是誠實的人。」

戈爾斯一邊手忙腳亂的脫盔甲一邊說。

此時鐵門發出了最後一聲嗚咽,門上被鑿了個大口子,聖劍蘭特貝爾克晶瑩閃爍的劍身從中透了過來,切斷了一截門閂。門外帝**的歡呼聲清晰可聞。

「快,快!」

四人魚貫跳進洞裏。萊恩斯此時比戈爾斯還要顯得臃腫不堪——他全身上下掛滿了錢袋,雙手還拎了幾袋,身上所有的衣袋裏都塞滿了金幣。就在臨跳進洞時他還扔了幾袋金幣進洞,掛在腳上拖着走。這動作就連那盜賊都為之吃驚:「真夠貪的,比我還要貪哪!。」

※※※※※

三道門閂全被切斷了,帝**沖了進來。可他們的歡呼聲很快變成了怒吼——到手的獵物不翼而飛了!一陣慌亂的搜尋后他們發現了地洞,青龍騎士雷昂站在地洞口邊,臉色煞白。雷昂很少發怒,但此時站在他身邊的士兵都從他微微顫動的身軀和緊握的雙拳感覺到了恐怖。那些士兵無聲的退開,對於滿地的金銀幣連看一眼都不敢——雷昂最討厭劫掠這種事。

「要不要鑽下去追?」

副官柯利亞特問道。副官的作用就是在此時溝通上官與下級的聯繫,做為雷昂的私交好友,他也為這一次的大功從眼皮底下逃走而惋惜。

「算了。」

雷昂的聲音里仍含着怒氣:「堂堂青龍騎士團豈能鑽地洞,這麼個小耗子洞我們也鑽不下去。」

他向後一揮手:「大家都很辛苦了,趁著陛下的統計官尚未到來,你們儘力拿一些吧,注意不要攪亂了秩序。」

士兵們發出一陣歡呼。青龍騎士雷昂雖然嚴格卻並不死板,這也是使士兵們願意為他効死力的原因之一,要士兵們辛苦攻入敵軍金庫卻空手而歸確實是有些不近人情。

地道里狹窄而潮濕,四人排成一列慢慢向前爬行。若是回頭,黑暗中彼此也只能看到對方的眼睛在發亮。這裏的土壤很疏鬆,這也許是能夠被挖成地道的主要原因吧。

「太狹窄了!」

首先發出抱怨的是萊恩斯。

「你自己拿的太多了,再說我當初是按照自己的身材挖的地洞,我可從來沒想到象你這樣大包小包的搬。」

那竊賊自從知道萊恩斯並非王族后就顯得自在多了。索菲亞的風氣一向開明,大部分市民對於貴族遠不象對於王族那樣敬而遠之。而萊恩斯恰巧就喜歡這種平等的語氣,儘管他是國內最大貴族之子,他卻生來就討厭以階級劃分人。

「你叫什麼名字?」萊恩斯又問。

「村裏的人都叫我吉姆。」竊賊回答。

「姓什麼?」

「姓?」

「就是你們家族的傳世名。例如我們家的姓是利奧特,你的父母沒告訴你嗎?」

「我沒見過他們,村裏的人把我養大。他們從沒告訴我有姓,只有你們這些貴族才有姓,我的名字就叫吉姆。」

「看來你和我一樣啊,都是孤兒。」

萊恩斯嘆了一口氣。

「我很早以前就沒有了母親,不久前又剛剛喪失了父親……父親常說孤兒能夠依賴的只有好朋友,我們以後做好朋友吧。」

「那好極了,我從來沒有過貴族朋友。你搬錢的樣子似乎很熟練啊,以前也干過我們這一行嗎?」

吉姆立即和新朋友開起玩笑來。

「啊哈,我每次進入金庫時都想像著有一天能偷竊金庫的景象。」

萊恩斯毫不害臊的說出了他心中的念頭。他接着又問:「地道一直通到城外嗎,就像故事傳說中的那樣?」

「當然不會,我可不會那麼白費力氣,地道口就在王宮內。」

「在哪兒!」

另三人同時發問,若好不容易鑽出去卻仍落在帝**手裏那可太冤了。

吉姆神秘的一笑:「出去就知道了,很隱蔽,不會被發現的。」

艾爾夫此時也插話了:「你為什麼只偷銀幣呢,金幣可要比銀幣有價值的多啊。」

「你們貴族當然可以自由自在的花錢,可如果我們這些平民拿出金幣付賬,就會被巡邏隊逮捕盤問的。偶爾拿一兩枚銀幣出來問題倒不大。」

吉姆憤憤不平的說。

戈爾斯此時不甘寂寞似的高聲喊叫起來:「幫幫我,我被卡住啦。」

三人只得一邊咒罵一邊連推帶拉,並扒鬆土壤幫助他,由於戈爾斯的原因他們在地道中只能慢慢挪動。

好在地道並不很長,艱難的爬了一段時間后四個逃亡者看到了象徵自由的亮光。他們逐個爬出了洞口。當萊恩斯剛從洞口探出腦袋時一隻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將他拎了上去。一霎那間萊恩斯以為自己落到帝**的手裏了,但他隨即笑出聲來。他看到一個肉山般的胖廚娘一隻手拎着他,一手拎着吉姆,嘴裏還在喋喋不休:「吉姆,你這壞小子,又來偷雞蛋了,還帶了人來。」

「對不起,貝蒂大嬸,這些是我的朋友,從王宮裏逃出來的。」

吉姆一本正經的說。

「我知道,可憐的孩子,瞧你們髒的。」廚娘愛憐的說。

吉姆的地道口開在王宮廚房的雞窩裏!四人鑽上來時頭上身上落滿稻草,戈爾斯鑽出來時更是頂翻了整個雞窩。好在廚娘貝蒂是吉姆的同村人,四人得以吃了一頓飽飯。帝**在王宮裏鑽來鑽去,但誰也沒對廚房裏四個髒兮兮的打雜小廝感興趣。可是一想到青龍騎士和他們處在同一片屋檐下,誰都不可能有好胃口了,四個人填飽了肚子以後就急匆匆的溜出了王宮——儘管帝**封鎖了所有的出入口,可廚房的圍牆是王宮所有宮牆中最低的。雖然如此,負擔過重的萊恩斯仍然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爬過去。

※※※※※

街上比起阿斯爾和傑克佛里特逃跑時已經平靜了許多,但有許多帝國的巡邏隊在走來走去。四人鬼鬼祟祟的躲開巡邏隊的視線,躲到了離王宮最近的大聖堂里。只是萊恩斯此時的尊容實在太顯眼了:身上掛滿了錢袋,走路時金幣還會從口袋裏掉落出來。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會把他和吉姆的職業相聯繫上。因此他們還是引起了一名帝國士兵的注意,他跟着四人進了大聖堂。但聖堂里只有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年輕修道士在等着他。

「可疑分子在哪兒?」

帝國士兵一手握劍問道,作為佔領者他已準備好應付可能的抵抗。但那小修道士顯然沒有以武力抗衡的意思。

「他們往那邊去了,尊敬的長官。」

修道士用手指著側門,地上果然有幾枚金幣通向側室。想發財的士兵剛轉過頭去,那修道士猛然間舉起手中的祈禱書朝他的頭砸過去。這本專門被挑出來的厚書封面上包了鐵皮,一下子就將這個倒霉士兵打暈了。

「出來吧!」

修道士轉向側門方向,臉上帶着和他職業不相符的爽朗笑容。

「乾的真漂亮,海因修士。」

萊恩斯總是第一個說話。而艾爾夫的感謝則更為簡潔:「多謝你,海因修士。」

「沒什麼,萊恩斯子爵。您竟然能夠逃出王宮,實在是非常幸運啊。」

雖然此時萊恩斯的樣子是四個人中最狼狽的,但修道士海因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封爵。

「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萊恩斯感到非常奇怪——他們只是剛剛才認識啊!

海因笑而不答,說道:「這裏是索菲亞教區的大聖堂,卡奧斯與我們信奉的同樣是偉大的米爾斯神,他們不敢得罪聖城卡達印的總教團,所以不會進來騷擾,子爵閣下和您的隨從在這兒很安全,我現在出去了解城內的情況,找機會帶你們離開這兒。」

「千萬記着打聽王太子阿斯爾的消息。」

萊恩斯叫道。

「我會打聽的,不過有傑克佛里特將軍隨同,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可憐的阿魯巴將軍大約捐軀了吧。」

海因隨口說着向門外走去,留下萊恩斯在房裏納悶兒:「他怎麼知道這麼多?就像和我一起逃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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