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赴宴
振威鏢局裏今日正在準備一場宴會，宴請之人，自然是在臨城有清廉剛正之名的王泰王太守。宴請之時，打着的也是老鏢頭的名字。
日漸西沉，朝清秋和宋先正在他租下的隔壁院中下棋。
宋先與老鏢頭不同，是浸淫此道多年的好手，攻時狠辣，守時沉穩，即便是以朝清秋的棋力，一時之間竟也是有些難以招架，只是在最初的有些失措之後他也很快穩了下來，穩紮穩打，一時之間兩人倒是鬥了個旗鼓相當。
宋先笑道；「朝先生的棋術一看就是受過名家指點，進退有據，尋常的野路子可下不出如此沉穩的棋路來。」
「宋寨主棋術也不差，攻伐狠辣，出人意表。」朝清秋落下一子，「下了這麼多年棋，還是第一次見宋寨主這種下法。」
「江湖上學來的野路子，與朝先生這種大家比不得，也就是靠着險詭二字才能佔一個便宜罷了。沒法子啊，我這種走江湖的，總要有些吃飯的本事不是？」
朝清秋笑道：「宋寨主說的有道理，只是當初在東南之時沈行就曾提醒過我，要我對宋寨主小心一些，如今宋寨主突然前來，除了想要借我等之手除掉王泰，之後可還藏着別的謀划？若是現在不說出來，萬一我自行發現，你我這個盟友可未必做的長久。」
宋先聞言依舊沉穩落子，似是聽不出朝清秋口中的威脅之意，「看來朝先生終歸還是信不過我。我如今不過是走投無路才前來相投，先生卻是一直對我心存疑慮。所謂盟友，若是連最基本的信任也不曾有，那又如何聯手做大事？」
「宋寨主想要除掉王泰的心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除掉王泰之後，我只是擔心除掉王泰如何？寨主可會反戈一擊？」
宋先笑道：「除掉王泰還有城外的周龍，哪裏談的上什麼反戈一擊。」
「那除掉周龍之後又如何？」
宋先終於收斂起笑意，「除了外敵，剩下的自然是各憑本事，這些朝先生何必要問個明白，平白傷了咱們的和氣。」
朝清秋也是笑道：「有些事雖明知結果如何，可總是要說清楚些的好。」
「我說了朝先生就會信嗎？」
「自然不信。」
兩人目光相對，都沒有言語。
「朝大哥，你看我準備的菜單如何？」
趙歡從門外而入，手中拿着晚上飯菜的名目。
原本對峙的兩人這才各自轉過頭去。
朝清秋把趙歡手中的名目接在手中，打量了幾眼。
上面這些菜的名頭倒是都不差，甚至每道菜的名字中都有龍鳳之類的祥瑞字眼，要不是朝清秋在西南已經生活了些日子，還真要被他給騙了。
這些菜品，多半都是路邊的小館子裏常見的家常菜，廉價到稍微有些名頭的酒樓都不會有的那種。
「好歹咱們的客人也是一城太守，請人赴宴，你準備的這些東西哪裏上了席面？」
趙歡嘟囔道：「又不是真的請他吃飯，準備好飯菜，到時候動起手來，還不是要浪費了？白白糟蹋銀子。朝大哥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當了這幾日的家才知道老鏢頭的不容易，鏢局裏的銀子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都是兄弟們走鏢一點一點攢下來的，要是鏢局裏的兄弟們平日裏出了什麼事情，婚喪嫁娶，不少事情都要鏢局裏先把錢墊上，哪裏都要用到錢。」
朝清秋揮了揮手，打斷他的話，「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容易，只是這次宴請王泰可是大事，出不得半點紕漏，宋寨主，你說是不是？」
宋先看着兩人一唱一和，笑道：「朝先生，有些日子不見，果然是要識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原本以為你是個正經讀書人，視錢財如糞土，沒想到你如今也打起了錢財的心思。如此說來，你也是盯上王泰手中的錢財了？」
朝清秋笑道:「王太守素來有清白之名，想必手中也沒有多少錢財，宋寨主此言可是誤會我了。」
宋先把手中捻著的棋子扔入棋罐里，笑道：「我從來都覺得朝先生是個聰明人，可先生為何將我當傻子，以王泰的行事來看，朝先生真以為他會如外面傳說的一般，是個一貧如洗的父母官？明人不說暗話，這些年下來，他手中的錢財必然不少，朝先生若是也盯上了，直說就是，你我既是同謀，讓出些利益來也不妨事。先生直言就是了。原本就是想着等事成了之後，分給先生一些的。」
朝清秋也是笑道：「不想宋寨主如此快言快語，倒是朝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先在這裏給宋寨主道個歉，至於宋寨主所言的王太守的財物一事，振威鏢局這邊確實有些心思。畢竟這次出手鏢局裏也是冒着不小的風險，一個不慎就是滿門盡滅的凄慘結局，所以我要王泰的半數財富，應當也不算過分了。宋寨主，你說如何？」
宋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笑道：「不過分，自然不過分，朝先生和鏢局冒的風險不小，要一半財物也是應當的。只是今日之事，先生還要多多出力。」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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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清秋和趙歡走在宅子外的小路上，趙歡一臉糾結的神色。
朝清秋笑道：「有話說就是了。」
「朝大哥，咱們這次出手難道真的是為了那個王泰的錢財不成？我原本以為咱們都是為了鏢局的安危。」趙歡有些不解道。
若是為了鏢局的安危，他自然能舍了性命不要，到時候即便老鏢頭追究起來，他也是問心無愧。可如今從朝清秋的話來看，現在他們的行動，倒像是為了圖謀王泰的財物才動手，難免就讓他心中猶豫起來。
朝清秋明白他的顧慮，「你是不是覺得咱們要是收了王泰的錢財，就變的與那宋先一樣？」
趙歡點了點頭。
兩人走在小巷中，小巷狹窄，日光照下，大半被遮攔在了巷口。
朝清秋笑道：「若是咱們不拿王泰的錢財，王泰可會不再針對振威鏢局？」
趙歡搖了搖頭。
「他不會放過振威鏢局，老鏢頭也不會妥協，雙方遲早是要兵戎相見的，那拿不拿王泰的錢財又有什麼關係？再說，若是這次咱們真的伏殺了王泰，那鏢局就安全了嗎？自然不會，且不說城外還有周龍的龍虎寨虎視眈眈，就算方才咱們見過的宋先，你又怎麼知道不會是今日的盟友，他日的仇敵？」
趙歡沉默不語，他不是不知道朝清秋說的道理，只是心中到底還是過不去那個坎。
「這些錢財咱們若是不收，說不定日後就會成為宋先招兵買馬，用來對付振威鏢局的本錢，難道這是你願意見到的？我猜不是如此。相反，這些錢財到了咱們手中，也可以用來招攬其他鏢局的人為我所用。」
他拍了拍趙歡的肩膀，「錢財是無錯的，只看你如何來用，日後你會明白的。」
朝清秋走在前面，趙歡跟在他身後，兩人都不再言語，各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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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垂降，朝清秋等人已經齊聚一堂。
趙歡一道道的將菜擺到桌上，在屋中來來回回的進出，到底還是換了些菜色，沒有用之前準備用的那些廉價菜品。
朝清秋和宋先已經落座，宋先笑道：「朝先生以為咱們這位王太守會不會來？」
朝清秋打量著桌上的飯菜，「宋寨主何必明知故問？如果他不來，咱們又何必設下這麼大的陣仗？」
有的才能放矢，宋先自然是算準了王泰會來，這才找上門來，如今城中未必要比城外安生，宋先一入城就找上振威鏢局，朝清秋在此地固然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這個除掉王泰的法子，只有藉著振威鏢局之名，才能讓王泰前來。
超清秋笑道：「宋寨主鏢局之外的人馬可都安排好了？這次可關係着不少人的身家性命，出不得差錯。」
「朝先生這件事情做的不地道，設下計策，卻是連振威鏢局裏的半個人都不願出，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宋先拿起筷子嘗了口桌上的飯菜，味道不錯，只是終究不是他們東南的飯菜，東南西南，雖是同有一個南字，可口味卻也有着很大不同。
「這件事本就是打着振威鏢局的名頭，萬一事情失敗了，你我的性命都是小事，可鏢局裏卻有不知多少不知情的人也要受牽連，退一步說，即便不曾失敗，萬一折損上幾個鏢局裏的兄弟，老鏢頭那邊握著也不好交代。再說，我這也是給宋兄的手下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m.
「如此說來，我倒是要多謝朝先生為我着想了?」
朝清秋笑道：「這倒是不必。」
那邊趙歡送菜已畢，將最後一道菜放到桌上。
「小歡，鏢局裏的人都送出了？」
「都送出去了，如今鏢局裏只剩下咱們兩人。」
趙歡猶豫片刻，「朝大哥，這次的事情你有幾成把握？要是不成，老鏢醒過來，肯定要扒了我的皮。」
這次宴請名義上是打着老鏢頭和振威鏢局的旗號，只是如今老鏢頭之前就被他們下了迷藥，如今還大醉未醒，自然是不能出席，再說就算老鏢頭醒著也未必會同意他們來做此事。
朝清秋指了指一旁的宋先，「有宋寨主在，十拿九穩。」
宋先笑了笑，端著桌上的酒水喝了一口，「朝先生過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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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里，王泰抬頭看了眼天色，日頭西墜，到了該赴宴的時候了。
他站起身，披上那件每次到市井間出行必定穿上的破舊長袍，若不是如此，他那個清廉剛正的名頭又是從何而來。
矮小的漢子站在門外，「大人，咱們該去赴宴了。」
王泰對着桌旁的鏡子照了照，面上神色變了變，原本有些冷厲的臉色竟是柔和了不少，既然是要出行，自然是要親民一些，哪怕此次出門本就是奔著殺人而去，可尋常百姓不知，殺了人，他還是要擺出一個清廉剛正的樣子。
至於振威鏢局的人是為何而死，那自然是龍虎寨那些賊人偷偷入城乾的，他只是趕到現場的快些罷了，若是振威白鏢局的人老老實實赴死，說不定他還會對鏢局裏的人沉痛哀悼幾句，給他們留下一個不畏強暴的好名頭，可若是振威鏢局的人不知死活，那就怪不得他斬草除根了。
他打量完鏡中的樣貌，轉身朝着身後矮瘦的漢子一笑，「看本大人的裝束如何，像不像一個大公無私，為國為民的清廉之人？」
漢子匆匆抬頭掃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大人本就是，哪裏有什麼像不像。」
「如今你倒是也學會了說些討巧的話，只是話說的好聽了，可事情也要給我做的漂亮，你知道的，本大人手下從來都不會養著無用之人。」
漢子趕忙道：「小人之前已經派人晝夜盯着振威鏢局，發現鏢局裏的人這幾日已經陸續撤了出去，倒是在鏢局附近有戶人家前些日子剛剛把房子賣給了一個從城外來的人，那人自稱是東南的商人，要在城中住些日子。小的發現此人自從昨日進了振威鏢局之後再也不曾出來。」
「不錯。」王泰點了點頭，「看來你也用了心思了。暗衛佈置的如何？」
「按照大人的意思，暗衛已經全部佈置在了振威鏢局四周，只要大人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沖入鏢局裏。」
王泰點了點頭，「計上你一功，我原本以為手下周三辦最漂亮，如今看來你也不差，日後我自然會多多提拔你。」
漢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有話說？」
「大人，如今大勢在咱們手中，大人又佔據朝廷的大義，想要覆滅振威鏢局只在舉手之間，何必要以身犯險？」
王泰笑道：「事情哪裏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今日王泰心情不差，所以也願意多解釋幾句。
「你以為我勝券在握？佔着大義，行事也就要符合大義之名，這些年振威鏢局的名頭不差，要是貿然動手，豈不是將我這些年在臨城之中的積攢下來的名頭都毀於一旦？這個清廉正直之名，我日後還有大用。再說，我對付振威鏢局也是為了敲山震虎，不血腥一些，如何能讓其他鏢局乖乖的俯首稱臣？」
他笑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如今振威鏢局裏的人大多都已經撤了出去，他們這場鴻門宴，無非是想來個擒賊擒王。有暗衛在，我又如何會有事。連天誅都死在他們手中，還有誰能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