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五年後,噩耗傳來。傅不易突然去世。享年五十周歲。

而在去世前一天,傅不易似乎預感大限將至。發了最後一條自媒體:「請原諒,我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追悼會上,闞闖,Lisa,潘妍,秘書小何,誰都沒有哭。用小何的話說:傅總終於完成了自我救贖,逃離了不屬於他的世界,應該為他慶幸和欣慰。

或許當初闞闖對傅不易的判定是對的。傅不易真的在拋棄一切,逃離這個世界。最後這五年,他甚至斷絕了除父母兒子之外的所有社會聯繫。而即便是父母兒子,他也聯繫的少之又少。

最讓闞闖耿耿於懷的是,這是一場沒有遺體的追悼會。所謂的靈堂設在傅不易家裡。沒有花圈,香燭,貢品。只有牆上掛著的遺照。傅不易把自己的遺體和器官統統捐了出去。在別人眼中,這是一次高尚的公益壯舉。但,在闞闖看來,傅不易這最後一次拋棄的,不單是他曾經擁有的身體,甚至包括讓親人摯友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

「你真他媽不是人。」追悼會結束后,闞闖面對傅不易的遺像,實在綳不住了,掩面而泣。

Lisa,潘妍,相繼用眼淚對傅不易進行著追思和悼念。

唯獨小何沒有哭。

「小何,聽家屬說,老傅去世前的一周時間,都是和你在一起。最後也是你通知的家屬。我剛才聽幾個外系親屬小聲說老傅的死有蹊蹺,老傅可能是自殺。這到底怎麼回事?」闞闖問。

「是腦溢血。120確診的。走的很安詳。」小何說。

「那你們?」

「我委託的朋友,找了傅總五年。最終在上個月找到了傅總。我處理好手頭的事情,就回來了。這一周,我陪著他,反反覆復做著一些,曾經他與某人做的事。吃飯,散步,唱歌。他始終沒有忘了她。」小何盯著Lisa。

Lisa低頭,躲避。

潘妍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上面兩男一女,三位少年。其中一男一女陽光燦爛,笑顏如花。而那個不笑,且面帶陰鬱的,正是傅不易。

「唉。昨晚特意找了找。拍畢業照時,正趕上他家中有事。很遺憾,畢業照里沒有他。好在,有這張我們仨唯一的照片。我記得那是高二,老闞特意把老傅叫過來一起給我過生日。留個念想兒吧。還好被我無意中帶走了。不然,還指不定有沒有呢。」

「怎麼可能沒有?我怎麼可能把照片丟掉?」闞闖急了。

「不。毀掉。」小何面無表情,態度決絕。

「別啊,給我,我留著。」闞闖急了。

「你們看到傅總最後留下的那句話了嗎?那是他對自己一生的總結。或許這段話,可以作為墓志銘,永遠的刻在他的墓碑上。然而,他並沒有墓碑。他曾經說過要選擇海葬。我想,與其說他不想生前死後都孤單一人,不如說他想銷毀他曾經來過這個世界的最後證據。所以……毀掉。」

小何奪過還在猶豫著的潘妍手裡的照片,不遲疑的撕碎。「這樣……都清凈。不是嗎?」

隨即,小何拿出手機,刪除了那張她與傅不易在醫院的合影。

潘妍先走了。她未與任何人打招呼。開車而去。

「小何,我們送你吧?」闞闖問。

「不了。我再看看。」她轉頭看向遺照。

「我們大概六年沒見了。我們也一直沒聯繫到你。要不是老傅……你在國外還好嗎?」

「還好。」

「什麼時候回國?」

「我暫時不會回來了。」小何長出一口氣。「斯人已逝。」

「哦對了,小何,下個月,我家二胎就要出生了。我提前邀請你參加百日宴。你……」

「那時候,我想我已經在國外了。」小何沒有回頭。

闞闖,Lisa,默默離去。

「金色的光。」小何撫摸著傅不易的遺照。喃喃自語。

六年前。

「闞總,我決定了。」小何遞交了辭呈。

「啥?小何,為什麼?」闞闖不解。「你要去哪?誰挖你了?什麼條件你說,我都給你。」

「沒人挖我。我……要出國進修了。」

「進修啊?那沒必要辭職啊。崗位我給你留著。老員工享有的股權分紅,我也一分不少的按時轉給你。」

「不了。我說過的,有更重要的東西,我是會放棄錢的。」

「更重要的東西?分紅一年十幾萬呢。更重要的東西?是愛情嗎?老傅走了,你也要走,他來挖你是嗎?」

「他沒有挖我。他也不可能來挖我。而我,我是不會被他挖走的,我也不會再從事投資行業。這算是我對你的忠誠。我是不會背叛你的。而你……」

「背叛?你是想說我背叛了妻子是嗎?是,我承認。可,這和你辭職有什麼關係呢?你就為了這個辭職?」

「你還背叛了傅總。直接導致傅總住院,差點腦溢血,留下病根了。你毀了他的身體,還毀了他的幸福。」

「小何聽我說,你冷靜一點,理智一點。老傅他……他病了。他居然說他是一株向日葵。我沒有背叛他。我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

「總之,我已經決定了。」小何決絕。

「小何。」闞闖最後說。「如果,這一切,僅僅是你的幻想呢?」

據說傅不易最後一個夢境是這樣的:

四周漆黑一片,一個女人的聲音飄過。「老傅,看了你的書,我想和你談一場戀愛。我覺得……我是你的救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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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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