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傅不易準備上車的那一刻,他突然決定,給小何來一個擁抱。他擁抱了。很突然。小何楞在那兒了。傅不易尷尬的笑笑:「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變了。」

「哦。既然這樣……」小何也主動給了傅不易一個擁抱,然後含淚微笑,揮手告別。

坐在車裡,傅不易覺得剛才的舉動不妥。在自己未有示意,對方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有騷擾的嫌疑。但他覺得他內心是乾淨的,真誠的。他只是輕輕的擁抱,距離和尺度掌握的很好。關鍵的,需要特彆強調的是,在小何穿著外衣的情況下,他也使用了紳士手。什麼是紳士手?五指握拳,拳心輕貼對方後背。在一些活動現場,男明星和女明星會擁抱,以示友好。女明星多半會穿著露背的晚禮服,整個後背都露在外面。而與其擁抱的男明星每每使用紳士手,必會得到媒體狂贊。傅不易很喜歡這個舉動。沒想到今天用到了。他倆沒有男女之情,沒有曖昧。但,為什麼要擁抱呢?傅不易覺得他擁抱的不是小何。他擁抱的是他倆之間五年來的情感。美好的情感。他擁抱的是情感。他擁抱的是美好。而小何還給他的擁抱,他覺得他得到的是他付出情感之後的一個反饋。一付出,一反饋,完成了一次情感的交流。很美好的情感交流。他感知到了美好,情感的美好。他在回味這次情感交流的過程。他很享受這個過程。他覺得他似乎從自閉的狀態中,走出來了。他覺得自己真的變了。

是的。他真的變了。他覺得他的擁抱是在表達情感。他什麼時候學會情感表達了?當初潘妍的擁抱,他是拒絕的。他不會表達情感。或者說,他不會用這種方式做情感的表達。他一度厭惡潘妍的這一舉動。但此時,他釋然了。潘妍何嘗不是在擁抱美好,擁抱美好的情感呢?他傅不易,或許只是一個載體,他承載了,承載著潘妍的青春美好回憶。她擁抱的不是他傅不易,她只是在擁抱曾經的美好。釋然之後,傅不易產生了些許愧疚。他辜負了潘妍。他甚至覺得他欠潘妍一個擁抱。儘管這是他很討厭的網路語句。這幾年網路上動不動就是我們欠某某人一張電影票,我們欠某某人一個道歉。幹啥呀?我在家裡床上躺著呢,怎麼就今天欠這個,明天欠那個了呢?但此時,他真的覺得他欠潘妍一個擁抱。他必須要反饋回去。有了反饋,才是完整的情感交流。如果有機會,他會主動的還給潘妍一個擁抱。但,這是不可能的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因為陽依。

看看錶,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傅不易決定約Lisa。

「好啊,我單位附近的麵館,我把地址發給你。」

中午,二人見了面。

「哎呀老傅,以後請我吃飯能不能選擇吃晚飯啊?中午只能算是工作餐。晚飯才更豐富,更豐盛。」

「我是怕你的減肥計劃落空啊。」

「拉倒吧,沒聽說過,請人家吃飯,還要考慮人家肥不肥的問題?老傅,我覺得你現在很會算計。」

「啥?我這怎麼是算計呢?」

「如果不是算計,就是你的思維有問題。」

「唉,好吧,都是我的錯,你想怎樣就怎樣。」

「嘿嘿。」Lisa滿意了。「對了,你上午去辦的那個很重要的事,辦完了?」

「嗯。」

「說來聽聽。」

「我失業了。」

「啥?大老闆,有錢人,也會失業?」

「嗯,我從闞闖的公司撤資了。」

「為什麼?」

「因為陽依。」

「哦。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的做法是錯的。」

「無所謂。心是根本,腦隨心動,遵從內心。你說的。」

「那你恨我師傅嗎?」

「恨。我和她絕交了。」

「老傅,這事兒,我沒法和你站在統一戰線了,你懂的。」

「嗯。懂。」

「算了,換個話題。你這樣的有錢人都會失業,還讓我們怎麼活啊哥哥?」

「很正常啊,經濟規律,跨國公司也會破產倒閉啊。」

「哎呦,讓一個失業的人請客,於心不忍啊,看來,今天得我買單了。」

「不至於,還沒那麼慘。」

「哦,那你請吧。」

「嘿,我怎麼感覺是套路呢。」

「嘿嘿,在社會上,要時刻提高警惕,姐姐今天給你上了一課。」

「我怎麼覺得你不單純了呢?陰險如你啊,Lisa。」

「哦?是嗎?」

「是的。」

「哈哈哈哈。」兩人大笑。

晚飯後的散步時間。

「老傅你說,愛會消失嗎?」

「會。」

「愛為什麼會消失?」

「因為不愛了。」

「為什麼不愛了?」

「因為愛會消失。」

「那愛為什麼會消失?」

「因為不愛了。」

「那為什麼不愛了?」

「天吶,Lisa,你是在折磨我嗎?」

「哇,老傅快看,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太美了。」

「你打小生活在城市嗎?」傅不易問。

「嗯。」

「住過平房嗎?」

「沒有。」

「住過農村嗎?」

「沒有。」

「那你知道月光嗎?」

「月光?月亮的光嗎?」

「嗯,看你的年紀和經歷,你肯定沒體會過月光。」

「月光怎麼體會?不懂。」

「在我們那時候,我小時候,我家住平房,有一個小院,那時候沒有幾盞路燈,更沒有霓虹燈,到了晚上,漆黑一片,晚上走路就靠月光照明。那時候也沒什麼大氣污染,星星也多,月亮又大又亮。我晚上起夜上廁所,就去小院里。出去一看,整個小院都是銀白色的,月光照著整個小院,你會感覺月光是灑在小院里的,對,就是灑,灑在小院里。用灑最貼切。用現在的話講,那真是一種意境。」

Lisa聽得入迷。

「我最懷念是什麼,你知道嗎?就是月光照在你身上,是月光,不是太陽光,月光照在你身上,然後在地上留下你的影子,是月光照出來的影子,不是太陽光。」

「哇,老傅,我太嚮往了,有機會我一定要去體會一下月光。」Lisa眼裡滿滿的嚮往。

「當時的人,什麼月光,什麼影子,誰會去在意,若干年後,什麼都沒有了,才想起當時是多麼美好。」傅不易感慨。

「這麼說來,月光像極了愛情啊,曾經,有一段真摯的……」

「停!」傅不易打斷道,「太晚了,還是讓至尊寶睡吧,不要讓他再出來背台詞了。」

「哈哈,好吧。」

「唉,從我8歲以後,搬進了樓房,就再也沒有體會過月光了。」

「老傅放心,刻意的尋找,一定會找到地方的。到時候,我請你曬月光。」

「請我?聽起來很奢侈的事情。呵呵。」

「對於現在的人來說,有很多美好的東西,都是奢侈的。所以我追求簡單的美好。觸手可及的那種。這會讓我的心態很輕鬆。」

「Lisa,我想把車賣了。」

「哎呦,厭倦了招蜂引蝶的生活了?浪子回頭了?」

「良人不易曾經說過,不屬於你的,你終將會失去。」

「這好像不是他的原創。」

「Lisa,我沒有朋友了。」

「知道。老傅,有我在。」

「Lisa,我沒有事業了。」

「知道。老傅,有我在。」

「Lisa,我饞感情了。」

「知道。老傅,有我在。我幫你找個媳婦兒。這樣,你就幸福了。」

「那你能不能和我簽一個對賭協議?就是……就是如果你找不到的話,把你自己賠給我。」

「啊?賴上我了?怪不得小良子要把筆名叫做『良人不易』。良人不易就是好人難當啊。小良子這領悟的太深刻了。我只想說,老傅,滾。」

「呵呵。呵呵。」

「Lisa,再過幾天,就是7月20號了。」

「嗯。咋了?」

「你生日啊。」

「嘿嘿。所以呢?」

「我給你過生日吧?」

「每年的生日我都是和父母一起過的。今年也不例外。」

「哦。」

「老傅,你什麼意思?我等了五分鐘了,沒下文了嗎?」

「不是啊,你都說和父母一起過了。」

「晚安吧臭老頭。我困了。」

「呵呵。我也逗你一次不行嗎?」

「沒心情了。晚安臭老頭。」

「我都想好了。提前一天,19號,我請你吃飯,給你買蛋糕,買鮮花,買禮物。怎麼樣?」

「拉倒吧。不提送花還好點。老傅你算算,我們認識多久了?」

「三個月了。」

「你還知道三個月?你居然一束花都沒送過我。」

「不是啊。我是個沒有生活儀式感的人。我自己的生日我都不過。我就想,等你過生日的時候,再送花。」

「哎呦喂,這麼說來,我得感謝我父母把我生在七月,要是十二月,想要收到你的花,我還得等半年呢。」

「呵呵。」

「唉。一個沒有生活情趣的臭老頭。也只有我可憐你,等你生日,我給你過吧。」

「好啊。呵呵。」

「哼。就知道傻笑。那這樣吧,19號來我家,你買蛋糕,鮮花,禮物。我呢,做幾道菜。一來呢,因為你不會做。二來呢,我也想借這個機會,表達一下我的謝意。感謝你三個月的陪伴。」

「陪伴是相互的。不必誰謝誰。話說回來,我們都認識三個月了。感覺即短暫,又漫長。」

「是啊。」

兩人都沉默了。

「Lisa,我敢說,剛才你和我一樣,在回味。」

「回味啥?」

「回味這三個月,概括說來,就倆字兒——美好。」

「哼。臭美。這裡面也包括我發脾氣?」

「呵呵。」

傅不易不止一次的幻想他和Lisa的婚禮。

他和Lisa手挽手,步入結婚的禮堂。到場的嘉賓特別多。在台上,他和Lisa,白色的禮服配白色的婚紗,代表著他們聖潔的愛情。二人情不自禁的朗誦起他自己寫的散文詩:

差距,並沒有阻礙我們。

終於,我們站在了這裡。

相識僅半年,絕無草率,亦非輕狂。

人格的吸引,初心的碰撞。

多年追求的和堅守的,始終在指引我們人生的方向。

遵從內心,一切就這樣自然的發生,無法阻擋。

彼此託付,彼此擔當。

我說,會幸福。

他(她)說,我已看到幸福的模樣。

想要的已不在路上,此時,正靠在彼此的肩膀。

傅不易做了一個決定。對,就在19號,Lisa生日之時……

19號。Lisa提前一小時從單位出來,去了菜市場。到家后,開始準備食材。突然她想起一件事。她從柜子里取出傅不易的睡衣,放在了她那空著的半張床上。羞紅了臉的她,轉身又進了廚房。

當她正準備把食材放進大勺里,電話鈴聲響起。「喂?老傅,到哪兒了?」

「Lisa。」明顯聲音不對。低沉,絕望。

女人的直覺使得Lisa瞬間脊背發涼,心裡咯噔一下。「老傅,怎麼了?你在哪呢?出什麼事兒了?」

Lisa家附近的那個公園,是他倆常去散步的地方。此時,傅不易就坐在河邊。旁邊放著生日蛋糕,鮮花。褲兜里一個正方形小盒子凸顯出來。小盒子里躺著的,是今天的生日禮物——鑽戒。

Lisa看到了相識以來狀態最差的傅不易。全身被一層灰霾籠罩。眼神暗淡,陰鬱。都不能用面無表情來形容他。而是毫無生氣。她坐在了傅不易身邊。把一袋子酒放在他面前。這是傅不易拜託她買來的。

傅不易扔掉煙頭,喝起酒來。

「剛剛,到我家樓下,才接到的電話?然後你就到這兒來了?」

「嗯。」

「無法搶救了?」

「車禍。當場就不行了。」

放在以往,Lisa立馬會站出來說「有我在」,以此來安慰傅不易。但這次不同,因為出事的是傅不易的……前任。這讓Lisa有些尷尬。她在措辭。

「老傅,說出來……或許會好一些。之前你不想說,那現在我覺得……是的,說出來會好一些。沒關係,想說什麼都可以。真的。」Lisa懂,傾訴可以釋放壞情緒,不然會爆炸。她怕傅不易會顧及自己,所以特彆強調一下想說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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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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