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為什麼?為什麼他沒有走過來?為什麼他沒有和我說話?」Lisa低頭攪動著咖啡。她在自問?又好像在問傅不易。

傅不易慶幸。好在那男人沒有走過來。狗血的劇情總算沒有在現實中上演。

「老傅,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朋友之間,是可以完成一些情感訴求的。」傅不易在鼓勵Lisa。這是了解Lisa的好機會。

「我們,高中,大學,都是同學。大二,我們開始交往。他是籃球隊的。」Lisa開始講述。

「愛屋及烏。你也喜歡上了籃球。」傅不易補充。

「我們感情很好。畢業了,我進了電視台。他進了一家大型私企。我工作順利。而他,屢屢受挫。他想去南方發展。而我,捨不得離開省城。分歧……」Lisa嘆口氣。

「所有人,包括他,一致認為,我不夠愛他。因為,我沒有跟他走。我沒有付出。」Lisa繼續攪動咖啡。

「你微博有好幾年是空白的。你刪除的,都是關於他的吧?」

Lisa沒說話。此時Lisa覺得她內心所承載著一股污濁,使她在短短十分鐘內,面容憔悴,面色無光。她覺得她沒有情感了,沒有情感的人的臉,就像風乾的木乃伊的臉,醜陋,乾癟。她沒有了原本的乾淨之心。

「呃……生活理念不同。是吧。這個……挺……」傅不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不會安慰。曾經,他自己都活的費勁,哪有機會安慰別人。

曾經,他把空洞的大道理,雞湯,被朋友圈轉來轉去的某某成功人士發表的人生哲理,這些都統統拒之腦外。如今,他腦子一片空白。所以他感嘆,有時,你把垃圾丟掉之後才發現,你一無所有。

此時Lisa需要安慰。必須要去安慰。只有安慰,才能趕走Lisa心裡那個男人。必須把他趕走。

傅不易愚笨的腦子開始轉動了。這是為了他的幸福在轉。快點轉。再轉快點。他覺得別人都積極主動的使用腦子。而他,要麼不用,要麼被動。這是他與常人的區別。也是他之所以不優秀的原因之一。他感知到了。

「Lisa。他現在……很好。從衣著……那手錶可是大牌子。所以,你不必擔心,他很好。對。」傅不易根本沒看到人家手錶。這是寬慰。

「你沒有追出去,旁觀者……在旁觀者認為,你已經放下他了。剛才你問我,他為什麼沒有走過來?我想你之所以希望他走過來,你只是想讓他給你正名。」

「正名?」

「對。你是個敢愛,肯付出愛的人。每個人所秉承的,堅持堅守的東西,不容別人否定。他們認為你不愛他,不肯為他付出,這都是對你的誤解。你對此耿耿於懷。所以你需要正名。」

「小良子說過一個詞兒,『善待前任』。什麼意思呢?我們應該去相信他出走南方,是因為他自認給不了你未來。他不想耽誤你。我想,善良的你,也願意相信吧。」傅不易喝了一口咖啡。

「而他之所以沒有走過來,他是想……不打擾。」

「不打擾?」

「嗯。時過境遷。各自安好。他也看出你現在……也挺好的。我……我覺得這人不錯。」這麼讚許一下那男人,會不會事與願違?但這是傅不易真實想法。他覺得在前任面前炫耀的人最噁心。

「從事實來看,你沒追出去,他沒走過來。或許你們都在猶豫,要不要邁出這一步。小良子說,『人有時可以偷一下懶,把自己交給命運。尤其是在你無從選擇的時候。不妨……隨遇而安』。隨遇而安就是不強求,有緣再見。就像我倆這種……會遇見。對。」

「再有,我想說,人之所以會糾結愛而不得,就是因為那些還沒發生的,你所企盼的東西,在你的意識里,那才是最好的。但最終愛情會墜入生活。對,墜入。當愛情墜入生活后,愛情與生活發生碰撞,其結果,誰能保證會完全符合你的預期?幸福……是有概率的。」

「Lisa,我覺得雖然我說的不多,但都說到點子上了。」傅不易想強化一下他單薄的語言。顯得有說服力。

沉默了許久,喝乾了兩杯咖啡的Lisa終於說話了。「老傅,我……哭不出來。幫幫我。」

「Lisa,不如,我給你唱首歌吧。《愛的可能》。雖然不是情歌。但很多人把它當做情歌。歌詞的意思是說,當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我願做為朋友,幫助你。挺豁達的我覺得。我們需要這種豁達。不是嗎?」

「大家好。」傅不易坐上演歌台。「下面這首歌,送給……我們的……前任。」

似乎沙啞與悲傷很匹配。兩者在傅不易的歌聲中完美結合了。

Lisa並沒有掩面。她雙手托腮,看著傅不易,任淚水泉涌。

「Lisa,我給你講一個小良子和他前任的事兒吧。挺奇葩的。他在窮困潦倒的時候,和他前任借了一千塊錢。後來,還錢的時候,他只還了八百。然後他對前任說,剩下的兩百不還了。這樣,這輩子,我們誰都忘不了誰了。這是我聽到的欠錢不還最奇葩的理由了。」

「他前任怎麼說的?」

「他前任說了一個字,好。」

「老傅,小良子那本是愛情小說,那一定有失戀這方面的描寫。說來聽聽。」

「當然有,而且我覺得句句經典。小良子說過,『即使傷感,也要傷感得完美,請把我萬念俱灰』。他覺得萬念俱灰才是解決痛苦,治癒感情創傷的最好方法。因為情感創傷來自於牽絆。」

「我覺得他是一個詩人。」Lisa讚歎。

「其實,對於感情,每個人都有一份執著和不舍。他說,人生沒有回頭路,為什麼會分手?為什麼會別離?要麼是你不珍惜,要麼是他(她)不珍惜。把機會留給下一位吧,愛情的道路上,大家都排著隊呢。」

「這是在勸人斷舍離嗎?那他有寫過命運的嗎?」

「有。有人說我們的命運早已註定,就像《紅樓夢》里的判詞。他說,哪有那麼誇張?為我們安排宿命的老天爺,文筆哪有曹先生好啊?」

「哇,沒想到小良子當時那麼……豪。我形容不上來了。」

「這些都是他沉浸在夢想帶給他的美好裡面寫下的。可惜後來……」

傅不易覺得他多了一個毛病。愛唱歌。尤其某一晚,最甚。

他一口氣唱了二十多首。而且全是傷感歌曲。佔用了李智一半的直播時間。最後李智實在看不下去了。用她的話形容,歌曲首首凄慘,歌詞句句誅心。但他僅僅是很動容。情緒很到位。他沒有哭。

還好人們很喜歡傅不易的歌聲。圍觀群眾比平時多好多。李智直播間的人數也創了新高。由此,禮物收入頗豐。

「大叔,你失戀啦?」李智問。

「失戀?沒有啊。」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發泄。大叔,發泄出來。來,再唱幾首。我陪你。」李智安慰道。

「發泄?我為什麼發泄?我沒失戀。發泄?我……我好像……不會發泄。」傅不易自語。

又該去公司了。

傅不易推開小何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傅總好。」小何微笑起身。

「好。」坐在小何對面的傅不易等著小何給他拿材料。眼睛無意識的掃向辦公桌面。

突然。「啊。」傅不易被嚇得大叫。桌角那擺放著一張,和夢裡的一模一樣的……白色面具。他一下子站起來。後退幾大步。

「傅總,你怎麼了?」小何驚愕。

「哪來的?」

「哦。這是闞總拿來的。他一個朋友落在他車裡的。剛才闞總還戴著它嚇唬我們來著。」小何解釋。

「他,他還戴上了?拿走,扔掉。」傅不易命令小何。

「可是……這是闞總的。」

「扔掉。我讓你拿走,扔掉,快,快啊。」傅不易大叫著,臉色半紅半白。他失態了。

小何無奈,拿著面具出去了。但她沒敢仍,她把面具藏在同事抽屜里。

「小何,對不起。我……」

「傅總……五年了……第一次。僅僅是因為一張面具。」小何沒有嗔怪,沒有撒嬌,只有委屈。

「對不起。我……我不知怎麼了。我……請你吃飯?不,這不夠。我……我給你買套房子吧。」情急之下,傅不易想到了家在外地的小何曾說起想在省城買房。

「啊?傅……總,這種道歉……還有嗎?」

傅不易顧不得小何為扭轉尷尬所開的玩笑。他在回想。他在揉著自己的腦袋。

無心看材料,無心和小何約飯。傅不易決定回家。

公司走廊里。一個中年女人靠牆,蹲著,哭泣。

「你怎麼了?」傅不易上前詢問。

「我知道,找投資的。據說走了好多家,都被拒了。也不知怎麼的,最後盯上我們公司了。來了好幾次了。業務經理早就把話和她說清楚了。她還來……」緊跟出來的小何介紹說。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能掙到錢的,為什麼你們都不幫我,為什麼?」女人大哭。

傅不易見不得這些。「這樣吧。你來我辦公室。和我嘮嘮。就算我幫不到你,傾訴一下,也是好的。」

面臨崩潰的女人確實需要傾訴。她坐在沙發上,開始了講述。

她丈夫得了絕症。在賣了房子,花光積蓄,欠下二十萬外債之後去世了。她想借到四十萬。其中二十萬用於還債。另外二十萬買輛大貨,跑運輸掙錢。貸款公司因為她沒房產,沒正式工作單位,拒絕貸款。後來有人建議她去投資公司試試。

「那錢都是親戚朋友借給我們的,得還啊,不然老頭子閉不上眼啊。我有駕駛證,我有駕駛經驗。之前我和老頭子換班開的。我可以的,我能行的,我可以掙到錢的。為什麼你們不幫幫我?為什麼沒人幫我?」女人長長的傾訴告一段落。

傅不易覺得他還有個毛病。姑且算作毛病。他容易共情。就是很容易會感同身受。好在他沒什麼朋友,也少了做情感垃圾桶的機會。

此時,傅不易共情了。他做出了決定。「這樣吧,我幫你,我以個人名義投給你。但,公事公辦。首先,我要通過一些渠道,核實一下你的情況。至於合同,要簽訂正式的投資合同。這是一個正式的投資項目。」

管片兒的小周,熱心,善良。這是傅不易給他的評價。

傅不易委託小周幫忙查詢核實那女人情況。反饋很快來了。情況屬實。

傅不易著手合同事宜。他特意把四十萬提高到四十五萬。

好人有好報這事兒,在現實中,至少應該出現一次。好以此來告慰那些善良人的在天之靈。這是傅不易想出來的話。

簽完合同當天下午,闞闖就打來電話。「老傅啊,不是我說你,我就是要說你,我又要說你了。那女人,那是投資項目嗎?那叫個項目嗎?人不是這麼做的,好人不是這麼做的,商人不是這麼做的。」

闞闖這話的意思,他傅不易不是人,什麼人都不是了。傅不易這麼覺得的。

「我自己的錢,不會給公司造成損失的。」傅不易冷冷的。他突然覺得他對闞闖……不友善了。可能……處事的……分歧吧。

「你的錢不也是我幫你掙回來的嗎?我拚命掙回來的,你轉手打水漂了。」闞闖繼續埋怨。

「行了,下次不會了。」傅不易不耐煩了。

「下次?多少個下次了?你不是救世主,你……」闞闖還要繼續說。

「我自己的錢,不會給公司造成損失的。明白沒?」聲音大,態度不友善。傅不易掛了電話。

一會兒,闞闖發來一條文字簡訊。「咋了老傅?心情不好?想喝點兒的話,我把應酬都推了,等你電話。」

傅不易不為所動。

「老傅,做的對。我支持你。」Lisa發表了對此事的看法。

「是嗎?呵呵。」

「授人以漁,這種公益更有意義。勇於面對生活,想要重新站起來,多堅強的女人啊,必須支持。再有,積極張羅還外債,這是她看重個人信譽的體現。人品可見一斑。」

傅不易沒說話。他在感知那女人。感知Lisa的話。

「老傅,我和你說過的事忘沒忘?這周六,我叔家妹妹結婚,借你的車做婚車。」Lisa提醒傅不易。

「我記得。你還要當伴娘呢。」

婚禮現場。淺藍色夢幻主題。舞檯燈光架上,懸挂著彩燈,鮮花和白紗。T型台將現場分成兩個區域。來賓宴席分佈兩邊。長長的輔台上兩排五彩鮮花直通主台。主台立著長方形歐式建築風格布景,彰顯富貴典雅。主台背景是新郎新娘的婚紗照。幸福滿滿的對視。

傅不易走進婚禮現場。獃滯了一刻。轉身離開。坐在門口台階上,抽起煙來。他放棄了欣賞Lisa穿伴娘禮服的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滿是煙頭。

「老傅。」Lisa換好了自己的衣服走過來。婚禮基本結束了。「到處找你。你吃飯了嗎?」

「沒。」

「臉色這麼不好?老傅你怎麼了?」

「我……觸景生情。」

「哦?觸景生情?你的婚姻?」這種場合自然而然的會讓人想到婚姻或感情。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渴望,有人傷感。

「不是,其他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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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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