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鈎子

第994章 鈎子

第994章鈎子

李啟依然在和魔道競爭着,雖然表面上的戰爭已經結束了,但真正的,更加兇險戰爭已經來臨。

魔道以退為進給李啟下了一道難題,而李啟也做出了自己的回應。

怎麼說呢……

李啟所做的事情,其實有一個非常大的漏洞。

把戰爭和建設,看成同邪魔的抗爭是一個非常吸引人的想法,瞧啊,我們為了擊敗邪魔而做出勇敢的犧牲,甚至是付出生命這樣的終極代價,想一想都覺得很神聖。

讓別人的孩子間接地去終結邪魔,也足以讓人感到同樣的榮耀,大部分的支持者都是這麼想的。

成為一個團體的一部分總是一個看起來非常明智的選擇,沉浸在團隊的情懷中總能讓人感到激動不已。

即便清醒些,不被群體裹挾,不去沉溺於憎恨和偏見,群體也至少也能讓人獲得一段時間的快樂。

把自己的群體看得比別人優越總能讓人感到愉快,所以,包括道統在內的,等等能將『我們』同『敵人』區分開來的各種東西,總能立竿見影地將人們團結起來。

但實際上,對天下九地來說,這是無稽之談。

大家都很清楚,組織是組織,道統是道統。

比如說,巫道是巫道,巫神山是巫神山。

說巫神山的時候,就是巫神山這個組織,而巫神山這個組織,雖然是巫道的大宗,但並不是巫道的全部。

很多巫覡是不認巫神山的,比如重黎二氏,他們不僅不認巫神山,還支持唐國的存在。

曾經的佛門也是一樣,世尊如來是大乘佛法,但世間也有小乘佛法。

道門也是如此,道門雖然是一個道統,可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然後才有蓬萊山,羅浮山這種門派,羅浮山遭到了厄運,其他人也沒見有什麼援手之類的,因為壓根就不熟。

道統劃分,本質上是思想的傾向性,而因為這種傾向性,他們更喜歡和合得來的人在一起,如此形成了學會,門派,師徒之類的組織。

而你不加入任何組織,也可以屬於某個道統。

道統不是什麼門規森嚴的嚴密組織,道統內部確實有組織,但道統本身不是一個組織

道統是個分類,就好像『人類』也是一個分類而已。

只是,這裏的分類不是從種族,而是在『思想』上。

道統本身只是思想匯流的結果而已,而不是一個刻板僵硬的組織

舉個例子,現在距離地球,五十光年之外有一個外星人是學數學的,地球上隨便一個大學,有個學生,他也是學數學的,他們之間顯而易見是一個道統的,但互相之間沒有任何的關係可言。

道統的共同點只是認可一個根本理念,至於怎麼詮釋根本理念,那是自己的事情,有沒有組織,那也是自己的事情。

門派可以有規矩,有門規,但道統本身是沒有的。

道統是『學派』,他們互相之間甚至可能沒有任何關係,或者乾脆是敵對的。

所以對道統來說,並沒有什麼『團體』可言,群體之間的關係並不緊密,就連人道也是這樣,唐國是唐國,人道是人道,並非所有人道修行者都是唐國人,只是人道會比其他道統更加註重組織度和團結而已。

通過團體這種形式,許多人都會簡單地將事物分成兩面,並且對此深信不疑,但是現實世界並不是這個樣子的,這種想法並不能讓人掌握自己,相反地,它會使人把自己的命運託付到那些用戰爭謊言操控自己的人手裏,憎恨和偏執無法給人帶來長久的滿足,它們只能助長憤怒的情緒。

這種情緒,就是李啟給魔道提供的情緒。

道統和啟殿之間的關係就在於此。

道統之所以是道統,是因為大家覺得目標相近,所以自發的靠攏在一起,這一行為是出自完全自發的行動,並沒有什麼劃分。

而啟殿現在做的則完全相反,故意將大能者的力量帶給群體,讓其他人誤認為大能者和自己是『一夥』的,這種盲目性,這種對群體的服從性,就是魔念天然的溫床。

啟殿的眾人,『道』並不相通,實際上,李啟和啟殿的很多人,觀念也不一樣,大家的共同點只有『滅魔』這個行動而已,李啟現在展露大能者的力量,營造出一種『大能者的力量是我們大家的』這樣一個東西,在大家道不同的情況下所出現的盲目的『團體精神』,對魔道來說,這可就是一個天大的破綻。

這是李啟故意漏給魔道的。

會上鈎嗎?

李啟不得而知,但不管上不上鈎,這個招數都起碼能夠維持啟殿接下來一段時間的穩定,橫豎都不虧。

大能者的爭鬥多半是如此,大家考慮的都很周全,就是有一個問題……

大家都很周全,因為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核心利益是什麼,所以行動都是為了自己的核心利益,一般來說,除非實力差距過多,否則核心利益都不會損失太多,才會有『怎麼都不虧』的情況下發生。

可……李啟的目的和核心利益擺在明面上,而魔道目前和李啟對弈的是誰呢?對方的核心利益是什麼呢?

很有可能,李啟一直圖謀的東西,都是對方的不甚在意的東西,丟了也無所謂,到時候反而陷入困境。

但那也沒辦法了,就這樣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等魔道出手再分析具體情況。

於是,時間再度往前。

這些事情大體上都是很枯燥的,因為執行層面的事情,落到實處總是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大體上還是沒什麼問題。

建設比起戰爭來總是好的,儘管沒有戰爭這麼直接而殘酷,不過卻能直觀的看着自己做的事情一點點起來。

啟殿維持着這樣的狀態——

於是,一顆顆星球被捏造出來,用來給予那些被摧毀了一切的文明一個容身之所。

因此,也有許多人開始想要加入啟殿,並非是出自對魔道的恨意,而是對啟殿建設的認同或者崇敬。

對此,李啟一律選擇了拒絕。

容納過多雜亂的意志,對啟殿來說是一種負擔,但表面上嚴防死守,他卻只是下達了命令,但沒有親自操持這件事。

沒有二品和三品們親自操持,那下面的人會執行成什麼樣子,那可就看臉了。

同樣一個命令,有多少人會理解成什麼樣子,那就是你自己能把控的了,就好像是一本書,書寫出來的時候,讀者怎麼理解,作者可就管不了了。

不管是真的沒看懂,自以為看懂了,亦或者裝作沒看懂,反正在沒人把控的時候,同一個命令執行的怎麼樣,幾乎完全是看人的,看運氣的。

李啟的命令傳到四品是一個樣子,傳到五品又是一個樣子,傳到六品又變成了一個樣子,當同一個命令過了幾千個人的手,最後這個命令落實到執行者的手裏的時候,還是不是當初那個命令都很難說。

中間的破綻,數不勝數。

不過好在,李啟有真知道韻,這繼承自天魔的道韻幾乎可以感知一切信息,李啟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之控制。

就看魔道能不能識破了。

關於這點,突破二品之後,李啟對真知道韻也有了新的認知。

這也是……天魔的一種特性吧?真知道韻,真的是天魔的眼睛,而現在的李啟身上,的的確確有天魔的一隻眼睛,而且這隻眼睛還能『開眼』,以額頭天眼的形式張開,將所有的東西都納入眼帘。

儘管一品確認了這隻眼睛很安全,但本質是不會變的,這也是天魔『絕對自我』的一種表現形式。

天魔如何確認別人也是自己?如何打破『高牆』?

要知道,眾生心中有高牆,其他人無法越過高牆對你『感同身受』,這也是分辨『自我』的界限。

在牆內,便是『自己』。

在牆外,便是『他人』。

我們每個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獨的。

每個人只屬於自己,每個人有一片只有自己能看見的『天地』。

那就是自己的內心世界。

在魔道眼裏,內心世界,是人僅有的一切,根本不存在外部世界可言,這片內心便是唯一的真實。

所以,想要和外界溝通的人,都是可憐人,他們一門心思的想把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告訴別人,但是……外面根本沒有人。

就算退一萬步,外面有東西,但其他人卻沒有接受的能力,就好像你自己也沒有接受其他人的能力一樣。

一個人,根本無法真正了解另一個人。

如果有一個人,能夠理解你的十分之一,那便是『知己』了,是一輩子也難得遇見的好友,是渴求不來的東西。

因此,人類只能孤獨地行走,儘管身體互相依傍,但卻並不在一起,他們既不了解別的人也不能為別人所了解。

每個人都好像是住在不同世界的人。

被分隔開來的所有人,只能夠遙遙的對着其他人喊話,而無法真正看見對方,真正觸摸對方。

但對天魔來說,他有辦法。

這個辦法就是真知道韻。

真知道韻,可以打破高牆,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不管是什麼東西,都能夠將之鑽破,然後完全理解對方的一切感受,就好像和對方是一個人一樣。

這種力量非常可怕,這不是尋常意義上的讀心,因為讀心也無法讓你閱讀到對方的思想,思想是一個極為秘密,極為主觀,極為私人的事情,永遠無法為他人所得知。

閱讀記憶,讀心,這些都不能打破高牆。

但完全形態的真知可以。

完全形態的真知,也就是天魔的一隻眼睛,能夠徹底了解對方,和對方几乎沒有任何間隙的感受到對方的所有思考。

就在李啟思考這些的時候,面前突然響起了一聲茶杯放在桌面上的聲音。

李啟從思考里蘇醒過來,看向眼前的人。

眼前是,如滿月一般皎潔的少女。

當然,論年齡肯定不算少女了,都老夫老妻了,只不過她看起來仍舊只有二十齣頭的樣子,和當初見面的時候毫無差別。

「不要給自己擔子壓太重了。」瀋水碧走到李啟旁邊,站在他身後,看着那一桌子的文書,如此說道。

自從啟殿的事情開始以後,基本上就是李啟負責處理一切事務,簽署各種文件、做出各種決定。

在瀋水碧看來,其他人給李啟的擔子太重,這些人他們想當然的認為李啟是二品,他理所當然具備超絕的偉力和足夠的智慧,他的力量和智慧足夠承擔那一切,認為他可以完美的處理這些問題。

但瀋水碧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李啟也有自己的承受極限,對抗魔道是個艱難的任務。

「應該的,他們這麼看我,就好像我當初這麼看巫神一樣。」李啟笑道。

是啊,當初的李啟,其實也是這樣的。

認為巫神無所不能,所以幾乎全盤信任巫神的做法。

「唉。」瀋水碧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所以沒有勸說李啟,只是問道:「就非得和天魔為敵不可嗎?」

其實,站在瀋水碧的立場上,沒必要和整個魔道開戰的。

就算曾經被天魔玩弄,但這種事本就是常有,非要追求『報仇』的話,實在是有些無謀了,畢竟魔道並不是好相與的,要是天天都這麼搞,瀋水碧很擔心,如今的平靜生活會很快消失不見。

指不定哪天就搞出大事來,讓李啟晉陞二品之後,好不容易得來的,無人掌控的生活重新陷入波濤之中。

「這不是報仇,玉兒,你覺得到了現在,我和魔道的衝突還只是仇恨這麼簡單嗎?」李啟問道。

「那又是為了什麼?你和魔道又沒有道爭,如今重修之後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還有什麼要做的必要嗎?」瀋水碧不理解。

李啟則握住兔子的手,對她說道:「魔道對這世上的阻礙太大了,你我都是受這苦過來的,如今我們脫離了,卻不見得眾生脫離。」

「所以,我想做的,就是讓這眾生,不受魔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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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道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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