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得失

第二天，作為門神的女武士居然沒有再來。聽說神殿為了打擊邪教餘孽，又要展開新一輪的行動。

「隨她怎麼折騰，別找我的麻煩就是了！」羅迪嘟囔了一句。抬起頭，無意間看到擱在牆邊的小黑箱。那是昨天琪琪她們送來的，裡面裝著市議會和神殿頒發給他的獎勵。

打開一看，一小袋錢幣，一顆雞蛋大小的金色圓球，就是全部東西了。

羅迪撇撇嘴，雖然並沒有抱多大的期望，但還是覺得相當不快。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令他不爽的是那個圓球。

「輝光之石」，太陽神殿特有的魔法物品之一。那裡面充滿了和煦的正能量。每天能提供三次「治療輕傷」的神術，用完后只要經過日照五個小時，就可以反覆使用。由於製造不易，神殿每年向外出售的數量少，而且價格昂貴。

如果對一般的冒險者來說，這可是個夢寐以求的寶貝，關鍵時刻足以救下幾條性命。但若是拿來送給羅迪這個「死靈法師」，那就頗有諷刺意味了。

「怨念啊！難怪神殿如此大方，或許就是要爭一口氣吧！」

眾所周知，正能量和負能量相互衝突。對死靈法師而言，這輝光之石雖然能夠療傷，但也會幹擾身體的魔法頻率。用過後，可能一整天都無法釋放出死靈法術。

所以許多死靈法師寧肯用草藥，也不願意接受神術的治療。他們視其為一種侮辱，一種對理念的背叛。

「就算死，也別想讓我去舔狗屁神的腳丫子！」

這種言論或許有些偏頗，但羅迪卻極為欣賞。寧死不食嗟來之食，在前世，這就叫做骨氣，錚錚的傲骨！

「何況這東西對巫妖根本沒有用！」

他伸出右手，試探著把金球抓起來，微微用力。一股泊然純正的力量湧入掌心，與體內龐沛的能量撞擊在一起。

羅迪身子一晃，並沒有什麼不良反應。輝光之石中發出的正能量猶如一點雨滴，轉眼間就被死亡荒漠吞噬了。只傳來一絲微弱的波動，冰冷，虛空，充滿了貪婪，彷彿無盡的幽冥界域發出的饑渴宣言。

他細細回想，慢慢品味，心中若有所得。「滿足幽冥界域的吞噬**，換取相對應的死亡力量，難道這就是巫妖的進化之路？」

帶著探究的念頭，他再次啟動輝光之石。

柔和的金光接連閃動了兩次，然後就沒了動靜。羅迪好奇地又試了試，突然間眼前光芒大作，伴著一聲脆響，手中的金球化為齏粉。

他踉蹌兩步，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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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時，月亮神殿的一間靜室里突然明亮起來，接著又迅速暗了下去。

透明的水晶球前，一個老者眉頭緊皺，一言不發。在他對面，銀星武士芙莉歌筆直地站立，神態肅然。

「祭司大人，這是？」

「探測法術失敗了……應該說，與作為附著物的輝光之石一同被毀掉了！」

「怎麼可能？對死靈法術來說，神聖壁壘應該是堅不可摧的呀！」

「不清楚，不像是死靈法術。輝光之石上的法陣雖然有一定防禦功能，但基質不過是玉石而已。據說那人的力量很大，也許光用蠻力就能捏碎了。」

「那麼……」

「沒有任何發現。」老者搖搖頭，表情不以為然。「秘典恐怕早就遞交給法師公會了。法師是注重智慧的群體，徒有一身蠻力的年輕人，最多不過是個跑腿的小角色罷了。」

「可是，我覺得他並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少女表情複雜，既有遺憾，也有釋然，更有一絲不甘。

老者低咳一聲，面色嚴肅起來。

「月虧之日已經過去，你的實力又開始恢復了吧？」

「是的，女神的月光與潮汐同在。」

「那麼，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您太客氣了。來之前，泰瑞莉大人就告訴過我，您的經驗與智慧堪稱楷模，作為後輩，我應虛心受教才對。」

「呵呵，客套話就免了吧。說起來，對於秘典我們志在必得，那上面記載了至少十種以上新疾病和毒素的配方，不過……北地現在的局勢風起雲湧啊！」

老者臉露為難之色。

「一直以來，貴族、商會、軍隊、法師公會，這四大勢力相互牽制。但現在，這種平衡卻被打破了。太陽神殿咄咄逼人的態勢，已經引起許多人的反感。而作為盟友的我們，恐怕也要受到牽連。」

「您是說，當局會做出對我們不利的舉動？」

「還不至於。但從秘典這件事就可以看出，某些勢力正在背後悄悄運作，阻撓我們的行動。尤其需要警醒的是，最近戰神神殿的態度也開始動搖了。」

「那，您的意見是？」

「雖說與太陽神殿合作是我們千百年來一貫的宗旨，但不同情況下，也該有所變通！我希望最近不要有引發誤會的事情出現，以免給某些人發難的借口。」

「……明白了！我一定會謹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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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迪躺在地上，無數景象的碎片從眼前飛速掠過，耳邊傳來無數細碎的話語、撕心裂肺的哀鳴，最後全都歸於寂靜。

恍惚間，看到的是一片虛無的天空，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好像全都被黑色的幕布遮擋在後面。蒼穹之下，是荒涼而空曠的大地，無數黑白的身影綽綽，在灰暗的色調中穿行。

風中帶著陰冷的氣息，充滿了毀滅和絕望。綿綿的呻吟與哀嚎，已經延續了千萬年。

這裡就是冥界，亡者的歸宿之地，無盡的沉眠之所，也是眾多不死生物棲息的墳墓。

怪石嶙峋的岩石、斧鑿刀削般的裂谷、遍布白骨的平原……這些在身下匆匆掠過，就像隔了一層灰色的霧氣，朦朧而模糊。

羅迪靜靜看著這一切，心中既不驚慌，也不詫異，彷彿這些早已印刻在腦海深處，他原本就屬於這裡一般。

透過遠方黑暗的霧靄，一座累累白骨堆積而成的高山若隱若現。山巔之處，黑色的巨大光柱直直聳向天空，頂端消失在那無盡的深邃之中。

不由自主的，羅迪被吸了過去，落在冰冷的屍骸上面。

黑色的柱身閃動起來，浮現出無數幽暗的符號。於此同時，羅迪的右手上也有金光閃耀，形成一個純凈聖潔的神符，懸浮在半空中，瞬間被吸入到黑柱裡面。

古怪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是咀嚼，是吞咽，是滿足的愉悅和嘆息。

黑柱上的符號不斷盤旋，其中一個飛舞出來，落到羅迪的右手上，恰好是剛才的那個位置。一道邪惡冰冷的寒流鑽入體內，劇烈的疼痛彌散全身。彷彿置身於黑色的火焰中，撕扯血肉，灼燒靈魂……

羅迪霍然醒來。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獃獃注視著天花板。半晌后，他才緩緩挪動身子。抬起右手放在眼前，一個黑色的符號印在掌心，然後漸漸消失。

手握成拳。他突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