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棋子

雪花飄落，大地一片茫茫。

由於有魔法的保護，銀月城裡並沒有像野外那樣滴水成冰，不過路上的行人們都來去匆匆，並且明顯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木柴在壁爐中燃燒，發出清脆的響聲，屋子裡洋溢著一種暖洋洋的舒適感。羅迪依著木椅的靠背，姿勢鬆鬆垮垮，目光卻專註如一。

翻閱著手中的筆記，粗糙的紙面上書寫著晦澀難明的文字，如果不是有老巫妖的藏書作參考，他恐怕連一半都看不懂。這就是從邪教秘典中精選出的內容，都是歷經千百年積累才逐步成型的秘法，其中有一個非常適合羅迪目前的情況。

「亡靈召喚術」，根據咒法系的召喚術而研究出的法術變種，召喚出幽冥界域中的不死生物，比如骷髏、殭屍、食屍鬼之類。這個法術相當於提供了近身的護衛，可攻可守，對於初期缺乏有效殺傷手段的死靈法師來說，是彌補自身缺陷的重要手段。

不過更讓羅迪感到心動的是，這是一個成長類型的法術。隨著使用者水平的提高、對死亡世界感知程度的加深，法術的效果也會隨之增強，可以召喚出更多、更強的不死生物。

「按道理說，作為2級法師，我現在只能召喚出一隻脆弱的骷髏士兵……不過身為巫妖，會不會得到一些增幅呢？」羅迪在心中思忖道。如何發掘自身的潛力，這是他經常要考慮的問題，如果遇到了可能的機會，他就要想辦法一一驗證。

卧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女僕金妮敲敲門，然後跑了進來。

「慌慌張張幹什麼，有事慢慢說。」羅迪皺眉訓斥。

金妮努力調勻呼吸，然後說道：「主人，那個女人又出現了！」

翻書的手頓住了，羅迪一拍腦門，臉上滿是無奈之色。合上筆記，小心地放入懷中，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房子前的街道對面，那個月亮神殿的女武士正站在一棵樹下，呵著手，在漫天飄絮中瑟瑟發抖。

「有空閑的時候沒頭緒，有頭緒的時候又麻煩纏身……我怎麼這麼倒霉！」

羅迪眼睛眯成一條細縫，語氣漸漸冰冷。「外面這麼涼快，就讓她等吧！去給壁爐添幾根木柴……我倒要看看，究竟誰能耗得過誰！」

馬車轆轆作響，車輪輾過石板路上的寒霜，最後在一處宅院前停住。車門打開，棚頂上的積雪簌簌落下，伴著咯咯的歡笑聲，琪琪搶先跳了下來。

「路這麼滑，當心點！」莎朗跟著走下車，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小皮箱。「你肯定羅迪今天在家？」

「當然！導師給大詩人放了一周的假，說他生病了。其實啊，你看……」琪琪滿眼笑意，向路邊站著的女武士指指點點。「都怪那個壞女人！害得他不敢出門了！」

「那就是你說的……」莎朗順著好友的視線看過去，出於戰士的本能，她習慣性地估量起對方的實力。但在她眼裡，樹下那個衣衫單薄、哆哆嗦嗦的少女並不強悍，最多也不過和自己相當而已。

「她真是強大的銀星武士嗎？」心中滿是疑問，莎朗隨著琪琪走進了羅迪的家。

幾天前的那場激戰，羅迪成功將邪教秘典得到手，並偽造出已經被法術焚毀的假象。法師公會故作不知，給阿拉曼和羅迪三天時間，然後才偷偷把秘典轉移到公會的密室當中。神殿方面雖然懷疑，但苦於沒有證據。

其實對於這次失敗，銀星武士芙莉歌要承擔很大責任，不過誰讓她是月神主殿派來的代表呢，銀月城分殿的祭司們自然不便深究。

連斥責都沒有一句，女武士的心中反而更加不好受，在某種莫名情緒的驅使下，她早出晚歸，緊盯著羅迪這個嫌疑最大的傢伙。

「這就是少女的執著啊！我有罪，我不該出眾，讓無辜的少女魂牽夢縈，無法自拔……」羅迪一個長長的詠嘆調，引得琪琪和莎朗兩人笑成一團。

不過歡笑過後，琪琪嘴巴一撅，又開始悶悶不樂起來。

原來她聽完了這次與邪惡法師的戰鬥經過，於是派管家去市政府探聽，想提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獎賞，也好給羅迪一個驚喜。沒想到的是，市議會在核定功勞時，卻把他當成過路的平民考慮，隨便給點錢就想打發。這讓女孩大為惱火。

「哦，那本應該有什麼獎勵呢？」羅迪笑著問，心中卻不以為然。見識到法師之間的戰鬥，又收穫一系列新奇的法術，他已經很滿足了。

「唔……」小女孩翹著下巴想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其實可以計入到功勛當中。」莎朗突兀地說了一句，然後扭開頭，面無表情地望著壁爐中的火焰。

「對對！就是功勛！」在好友的提示下，琪琪終於想了起來，拍手說道。

「噢，那個事啊，沒要太在意……」羅迪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可不像琪琪那麼天真。所謂功勛，也不過是給平民一個盼頭罷了。如果沒有人脈、沒有錢財，單靠功勛就想成為貴族，幾乎是不可能的。比如說這一次，是否給予羅迪功勛積分，其實只是上位者一句話的事情。但沒有利益和人情的關聯，評議會的大小貴族們，又有誰肯開這個口呢？

在許多人眼裡，羅迪依靠攀附鑽營，搭上了貴族家的兩個女孩。但事實上，由於他始終不咸不淡的樣子，從沒有主動做出過依附的表態，所以女孩身後的家族也不可能全力支持他。尤其是莎朗，她在家中的地位不上不下，雖然有能力提供一定的助力，但出於多方面考慮，她絕不可以輕易冒險。

「所以對這樣的話題，她也很為難吧。」看著扭頭望向一旁的莎朗，羅迪突然明白了女孩此刻的心情。

「說到底，誰又能完全把握自己的命運，可以隨心所欲呢？我們，都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罷了！」

想到這裡，羅迪心中一軟，起身看向窗外。紛華之中，那個靜靜佇立的少女，宛如天地間簌簌顫抖的小白花，柔弱的身軀任憑寒風擺布。

「金妮。」

「在！」

「泡上一杯熱茶，然後送過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