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封鎖

夜晚，月光慘淡，群星寥落。西城外的公共墓地里，恐怖和怨恨在黑暗中累積、醞釀，最後化作連烏鴉都無法忍受的森冷。

一陣風吹過，泥土和腐朽的氣味四溢而起，令人作嘔。

但站在墳場中央的那幾個人卻無動於衷。他們裹在厚厚的斗篷裡面，雙手高高向上舉起。腳下焦黑的線條組成了一個個繁複的環形符紋，最後拼合為一座完整的法陣，從四周聚集起強大而污穢的能量。

低沉的咒語聲好似昆蟲的鳴叫，出現在這個安靜的世界，出現在這個寒冷的季節。

「吭」、「吭」……荒涼的墳丘下面傳來陣陣敲擊木板的聲音，此起彼伏，交織成綿綿不休的悲鳴，在寂靜的曠野中回蕩。一團薄薄的塵煙從泥土裡飄溢出來，凝聚在一起，好似由無數小蟲組成的灰色霧氣，乘著呼嘯的寒風，向幽深的河邊蠕動漫延。

驟然間，一縷烏雲從天空中飄過，完全擋住了月亮，蒙蒙的天地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子夜，無光。長河嗚咽，大地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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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羅迪坐在寢室的床上，靜靜翻閱著從圖書館抄來的歷史筆記。儘管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兩年了，出於謹慎考慮，有些風土人情他只能從書本中了解。現在他迫切想要知道，人們對不死生物和死靈法術的看法究竟如何，這對他今後的選擇有至關重要的影響。

在這個世界，人死後靈魂就會回歸到諸神的國度，而遺留下的屍體則被安葬在泥土中，或被用火焚燒成瓮中的骨灰。不管怎樣，它們雖然失去了應有的意義，但還是會受到生者應有的尊重。

然而在有些地方卻並非如此。

在北地聯邦，特別是在第二大城市喧囂城，操縱死屍曾經作為抵抗獸人進攻的終極手段之一而被採用。即使到了今天，這類讓人不安的法術也依舊存在。羅迪所在的法師學院，就開設有死靈系這門學科。

當然，誰都不能否認，和死人打交道並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事情。所以死靈系一向以學員稀少、經費匱乏、資源短缺而著稱。

「不過即便如此，至少在北地，得到認可的死靈法師可以公然行走於陽光之下……」羅迪默默想道。

這個結論相當重要。儘管到目前為止，他並沒有直接接觸到死靈法術，但作為巫妖，他在這方面具有無可比擬的先天優勢。而老巫妖的藏書中，對死靈的研究也是最詳細、最透徹的。

外面傳來陣陣喧鬧聲，打斷了羅迪的思考。他合上書，探頭順著窗戶向外望去，不知何時，宿舍樓門口的公告牌前，聚集了一大堆的學員在那裡圍觀。亂糟糟的聲音如蒼蠅扎堆般聽不真切，但從那驚惶的音調中判斷，似乎出了什麼大事。

他立刻披上外衣，快步走了出去。走廊里三三兩兩的學員擦身而過，個個面帶懼色，行色匆匆。

等擠到人群前面看了告示，他頓時吃了一驚。

「戒嚴令。從即日起南北城實施封鎖，夜間禁止無關人員外出，酒館類的經營場所一律關閉……」

「魔法學院的課程調整通知。為應對城市安全的緊急狀況，配合市政當局的特殊安排，學院課程暫時停止，何時恢復另行通知。」

雖然告示上沒有具體說究竟為什麼，但從字裡行間就可以感覺到，那種緊張、壓抑、不安的氛圍好像寒冷的霧氣一般，從口鼻一直涼到肺腑里，讓胸腹陣陣抽搐起來。

「到底出了什麼事？」羅迪一頭霧水。

不過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中午剛過，幾個關係盤根錯結的貴族學員就從家中派來的僕人那裡，打聽到了小道的內幕消息。

就在今天凌晨，南城的貧民區那一帶，竟然爆發了可怕的瘟疫。十幾戶人家離奇死去，周圍的鄰居也出現高燒、夢囈、肌肉痙攣等癥狀。

匆匆趕到的城衛隊立刻採取了隔離措施，並請來神殿的牧師進行凈化。但問題是，既無法確定疫病的來源，也不清楚是否早已經擴散。所以市政府不得不發布戒嚴令，首先控制住局面，然後再詳細排查。

「貧民區？」羅迪低頭思忖。疾病總是與惡劣的衛生條件息息相關，而貧民區的髒亂差剛好符合這個因素。「聽上去似乎合情合理。但現在已經是初冬時節，按理說細菌的繁殖被低溫抑制，不應該出現疫情才對！」

想了半天沒有結果。他搖搖頭，把心中的猜疑拋諸腦後。他本質上是個巫妖，根本不會得病。而當初的冒險夥伴早已各奔東西，所以那一帶並沒有值得他惦念的人。

「不相干的人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羅迪低聲自語道。當初在貧民區生活的日子並不愉快，尤其那些以謀害別人性命為樂的傢伙，更是讓他感到深深的厭惡。

「不過話說回來，金妮她們的家好像也在那附近……通往南城的大橋已經封鎖，她們不會急得哭鼻子吧？」

既然沒有課，宵禁也是在晚上，羅迪索性收拾行囊，和那些貴族學員一樣，早早地回家了。

一路上到處都可以見到城衛隊張貼出的告示，還有路人倉皇的表情。他念頭一轉，立刻反身直奔市場，購買了米面和果蔬，然後又到雜貨店買了兩袋白石灰，以及一些簡單的草藥。

等購置齊全，他背著大包小包向會走去。推開家門，果然不出所料，小女僕們既憂心家人，又無法回去探望，更不知道眼下應該如何應對突發的狀況。個個眼中噙著淚花，急得在屋子裡團團轉。

「你們擔心也沒有用，先照顧好自己吧！一會兒在院子里鋪上石灰，牆角要多灑些……做飯和飲用的水一定要煮開后才能用，蔬菜也要淘洗乾淨！」羅迪按照前世的經驗，一一叮囑道。

見主人回來，女僕們有了主心骨，慌亂的心頓時平和許多。緊跟在羅迪身後，她們不約而同在心中默默祈禱：「幸運女神保佑，讓我的家人平安，讓我的主人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