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學院

知識者能看清事物的表象，智慧者能發現其中的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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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之路註定崎嶇艱險，充滿各種各樣的困難。羅迪目前遇到的最大障礙，就是基礎知識嚴重匱乏，屬於典型的眼高手低。所以有些法術學習得異常順利，有些則完全摸不著頭緒。就像隔著一張紙，雖說只要一捅就破，但就是差那麼一丁半點。

「如果有個老師就好了！」他感慨不已道。滿腦子知識卻用不出來，這讓他心中無比鬱悶。

一個優秀導師的作用是巨大的，不僅可以答疑解惑，指點迷津，還能撥開前進道路上的重重迷霧，把學生引領到正確方向上來。尤其像魔法這種深奧難懂的學問，更需要廣博的見識和豐富的經驗作參考，絕非死板的文字所能替代。

「老師？我們學院里就有不少老師呀！」琪琪的小腦袋突然從沙發後面冒出來，明亮的大眼睛里閃著好奇的目光。「大詩人，你是在哪個學院畢業的呀？」

「你說我？」羅迪向後一靠，身子陷進柔軟的沙發里，一隻腳高高翹了起來，擱在茶几上。

「無門無派，沒文憑，沒學歷，沒證書……還不懂？我就是你們常說的『野法師』啦！」羅迪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視線跟隨它的晃動而搖擺。

「咦？不可能吧！」莎朗微笑著說道，以為是在開玩笑。但她的笑容隨即僵住。從羅迪的臉上，她看到的卻是淡淡的落寞和惆悵，這讓她心頭一顫。

「為什麼不去學院學習呢？」琪琪不解地問道。

「這還用問？窮唄！我可是窮苦人出身！」

「啊？學院的費用很貴嗎？」琪琪追問著，就像一個好奇寶寶，頗有不弄清楚決不罷休的精神。

「啊？你家的閑錢很多嗎？」羅迪表情不變，但眼神中多了幾分凌厲。女孩那無知的話語，讓他的耐心轉眼間就消失了。

「噢……」雖然還未學會察言觀色的本領，但小女孩的直覺十分敏銳。感覺到羅迪話語中的寒意，琪琪立刻閉上了嘴，轉頭看向周圍的擺設，不敢再言語。

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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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羅迪的新家裡。

大清早，琪琪就以討教魔法的奧秘為由，拉著好友來砸門。其結果就是羅迪失去了睡懶覺的權力，血壓飆升的同時，還不得不擠出笑臉來迎接賓客。

一進門，清新的感覺撲面而來，房子外表的普通和內部的雅緻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讓前來拜訪的兩個女孩吃了一驚。

論華貴氣派，琪琪家的豪宅無人能及；論面積大小，莎朗的家可稱得上是全城翹首；但是入眼的這既不奢華也不寬闊的空間里，卻多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東西，一種獨特而和諧的氛圍。

莎朗神色複雜。她感覺的到，在羅迪那謙謙祥和的外表下是一個非同尋常的靈魂。這樣的男人無論在哪裡，都如同埋藏在沙礫中的珍寶，即便只是露出一點崢嶸，也會分外顯眼。

一杯茶，一碟點心，隨意靠在沙發里，暖暖的空氣在身邊流淌，讓人不知不覺間就慵懶起來。

「呼~~」

奇怪的聲音由小到大，在身邊出現。兩個女孩轉頭一看，發現羅迪竟然自顧自地睡著了。

「不會吧！」莎朗頓時哭笑不得。有美相伴，居然還如此自由不羈，這樣的人她還從未見過。或許是早晨的緣故，眼前這個男人完全沒有了平時的睿智和犀利，簡直和迷糊未醒的小貓一樣……可愛？

琪琪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根尾端毛絨絨的草梗，嘴裡「桀桀」壞笑著，已經做好惡作劇的準備了。

「淑女，你給我淑女一點！」女騎士死死拉著好友，不讓她做出有失體面的事情。

「什麼嘛~~往常你可是最討厭那些約束的，怎麼今天卻……難道……」琪琪故作恍然大悟狀，戲諧的目光在莎朗和羅迪之間來來回回，一邊從嘴裡發出古怪的唏噓聲。

「噢，愛情女神在上！這裡面可是大有內幕啊~~大有隱情啊~~哎呀！」

「死丫頭，整天就知道胡說！」

「又打我的頭，要是變笨了怎麼辦？」

「沒關係，你已經笨到頭了，不會變得更糟的。」

「你又欺負我~~」

巫妖是不用睡覺的。正在打鬧的女孩們並不知道，某人其實只是假作小憩，心中正在考慮剛剛提到的魔法學院的事情——他其實已經動心了。

早在剛到銀月城的時候，羅迪就不止一次聽聞星月學院的大名。

它成立於兩百年前，由當時幾個著名的學校合併而成。佔地遼闊，師資力量雄厚，是北地聯邦最大的綜合性教育中心。裡面包含魔法、戰技、歷史、宗教、藝術、雜學等許多科目，凡是能夠正式畢業的學員，幾乎都被政府機關和各大組織聘用，基本算是衣食無憂了。

每年的秋季，學院就對外招生，任何有資質、而且錢袋飽滿的人都可以報名。不過名額有限，尤其是法師學院，最多招收五十人，學費昂貴不說，若是排不上號，還要淪為候補學員繼續等待。

「第一年基礎課學費是1800金幣，第二年開始專業課，內容可以自由選擇，按照課時收費，不過價錢也在2000以上。還有住宿費，考核費，書本材料費，思維訓練費，噴泉欣賞費……」羅迪閉著眼睛在心裡一一細數，背上已經是汗如漿涌。

「黑！真是忒黑了！」到最後，他悲哀地發現，七刨八扣之下，自己攢的那點辛苦錢實在算不上什麼。

金錢始終是魔法之路的最大障礙，這種煩心事不是馬上就可以解決的，所以只能先放在一邊。

羅迪微不可察地嘆口氣，長長伸個懶腰，裝作從夢中醒來。

續上茶，閑扯幾句，然後斂襟危坐，開始探討法術的問題。

古人在做學問之前，都要焚香沐浴，齋戒數日，為的就是凈穢體，滌邪慮，把身體和精神都調整到最佳狀態。雖然眼下大可不必，但對知識的虔誠與敬畏之心卻一定要有。那是能洞悉事物本質、把握命運脈搏的力量，不可輕侮，不容怠慢。

這就是羅迪給女孩上的第一堂課。無論琪琪還是莎朗，全都深以為然。

魔法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施展出來的，更不可能一朝一夕間就顯著提高。早在進入魔法學院前，琪琪就從高薪聘請的家庭教師那裡，學習到了最基礎的知識和操作手法。

基礎冥思、語言學、謄寫法、元素原理、咒語圖文分析、典籍研究、初等法術理論、實驗操作……在學習一個真正的法術前，都是必須掌握的基本功。

這些方面，琪琪的基礎很牢固，不需要羅迪講解——他其實也說不出什麼來。所以兩人間的討論，還是以更高一層的方法與應用為主。

前世的原理在這個世界未必通用，但方法卻幾乎大同小異。經過了N年的義務教育和非義務教育，羅迪自然還是有幾手的。

他不會明確指出應該先學「法術方程分析」，還是先學「基本煉金學」，而是籠統地說「循序漸進、打好基礎」。這類含糊的大道理其實模稜兩可，不同的人完全會有不同的理解，但卻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當然，這種哄騙手段只是偶爾用來救急，絕大多數的時候，他還是很用心地在輔導。

「這不是一根線。」羅迪輕點著書卷上的圖案，緩緩說道。「這裡其實是一個平面，你要注意其中的細節和規律，把它想象成立體形狀。」

琪琪俯下身子，整個人都快趴在桌子上，跟著羅迪的指引，瞪大眼睛仔細尋找著。

相對於完全靠背誦的歷史和法術咒文，一旦涉及到數字和幾何類的課程，小姑娘就覺得頭疼不已。小孩子的空間分析能力本來就弱，而女孩更是如此。

「你看，把這幾個點連到一起，看上去是不是很熟悉？」羅迪眯起了眼，目光直落在圖案的核心之中。

「是呀，不過？」琪琪不解地問道。

「這就是幻術系法術的特點。不管多麼簡單或複雜，最核心的部分始終都是以這種形態存在著。」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所以說，同一派系的法術在結構上相似，同一級別的法術在複雜度上相似，你要牢記這一點……」

雖然會的法術沒幾個，但在理論上，羅迪已經有了相當深的造詣，即使遇到不明白的問題，他也能旁徵博引，從老巫妖的資料庫中找出幾句高深莫測的話來，在小女孩的心中留下優良的種子。

「如果你想做個和別人一樣的普通法師，死記硬背再加上一點靈感，就已經足夠了；但你若是想深入魔法的世界，探究真正的奧秘，那就要多聽、多看、多想……不能死讀書，更不能讀死書！」

羅迪的話放在另一個世界，已經是眾人皆知的老生常談。但在這裡，在還沒有足夠人生閱歷的小女孩面前，那可是真知灼見，一語就道破了平庸與超凡兩條不同道路的差別。

感覺到話語中包含的深邃，在琪琪眼裡，面前這個男人瞬間就變得高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