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陰鬱

還有什麼是比黑暗更好的夥伴？還有什麼比獨自一人更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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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無聲息、攻其不備、來去自如。刺客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殺手，也是混跡於人群中的過路人，甚至是上流社會中出沒的常客。他們和盜賊、間諜類似，但是更機智、更狡猾、更殘忍。

在羅迪看來，無論是暗殺的手法還是開門撬鎖的技術，對他都沒有什麼幫助。出於生存的考慮，他更看中刺客能在黑暗中隱秘行動的能力，以及快速逃離戰場的技巧。

不過丁克斯卻不這麼想，他堅持承諾，要把所有知道的知識都傳授給羅迪。

「力氣大，身體靈活，還有敏銳的感官和洞察力……除了協調性有些差，完全就是天生的刺客。如果浪費這麼好的天賦，獵殺之神絕對會懲罰我的！」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了這個主意。

如果知道丁克斯的想法，羅迪肯定會欲哭無淚。

力氣大是這副身體本來就有的，身體靈活是被坎通揍出來的，至於感官和洞察力，他身上可一直恆定著變態的「真知術」，無論隱形、黑暗還是幻術，都不可能瞞得過他。

教育狂是執著而強大的。在丁克斯苦口婆心的勸導和滔滔不絕的口水之下，羅迪毫無招架之力，結果就是整天被灌輸那些陰險狡詐、偷奸耍滑的技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經過一番修整，原本空曠的庭院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

石頭、碎木和沙礫，雜亂而無序地堆積成高低起伏的障礙，其間留有寬窄不一的路徑；濕滑的花草和帶刺的灌木被移進裡面，幾個帶有活動裝置的稻草人時常會安置在路口。

雖然面積小許多，但這些已經和一個簡易迷宮沒什麼兩樣。

「彎腰，把自己縮起來……你是在偷偷潛入，不是在逛馬路，更不是在顯擺勾引小妞！」

「步子太大了……要用腳尖，用腳尖！十米外都能聽到你的腳步聲！」

「停下，跳上去！你是豬嗎，這要是真的機關，你早就沒命了！」

肆意咆哮的丁克斯發現，自己只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把某人折騰得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這種感覺……還真不賴。

「接下來嘛，就應該是閃躲訓練了……小傢伙，做好挨揍的準備吧！嘎嘎嘎！」可怕的笑聲在四周響起，如同鬼魅一般。

隱藏在陰影中的羅迪忽然心頭一緊，鬼鬼祟祟的動作也停頓了片刻。他感到陣陣寒意正從背脊間升起，一路向上，直衝到發梢頂端。眼角不由得抽搐了幾下，羅迪在心中暗罵道：「這老傢伙，又想出什麼損招了？」

嘴上雖然不說，他心裡卻很清楚，作為盜賊公會曾經的首領，又身為高級刺客的丁克斯，在戰鬥方面肯定比自己強得多。尤其到了格鬥教學的時候，他更加深切地感受到這一點。

充分利用地上的坑窪和周圍的光影，前衝過程中詭異地急速轉向，輾轉騰挪間沒入牆下、草叢和雜物堆邊的陰影，然後就神出鬼沒的從身後現身，短短的匕首總能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破綻……

年過四十的丁克斯功力依然未減，身形飄忽不定，好似泥鰍一般油滑，更如毒蛇那樣致命。

不得不承認，和坎通所傳授的技巧相比，這種背後捅刀子的方式更讓羅迪感到得心應手。

「相信我，你天生就是干這個的……讓所謂的光明正大見鬼去吧，我們刺客從來不信那一套！」或許是沒了沉重的責任和壓迫感，原本性格陰鬱的丁克斯變得開朗許多，言談間也多了幾分隨意。

老刺客在這座城市裡生活了大半輩子，每一條大街小巷，每一個溝溝坎坎，每一樁傳聞軼事，他都耳熟能詳，信手拈來。只要到了休息閑聊的時候，他就向羅迪講述銀月城動蕩變化的歷史，數年一次和獸人進行的戰爭，以及自己對政策法律的觀點和想法。

「只要統合所有地下勢力，」丁克斯大口灌了一杯啤酒，金黃的泡沫遮住了他的面容。「我就能控制整座城市的脈搏，然後就可以成為十三議會中的一員，成為行走在陽光下的權力者！」

羅迪對老刺客的勃勃雄心和政治上的明爭暗鬥不感興趣，他只是好奇地盯著對方，希望能從面巾的縫隙間捕捉到對方的真容。

不過丁克斯可以稱得上是滴水不漏，始終用厚厚的黑布包著自己，即使吃飯時也用角度的變換和各種有意無意的動作遮擋住羅迪的視線。

「和木乃伊唯一的區別是，用布條一根根裹住自己，是他最大的習慣與癖好！」面對老刺客戲諧的目光，羅迪只能如此腹誹著，對那遮遮掩掩的行徑無可奈何。

之後還有偽裝訓練，淬毒技巧，暗器和弓弩，以及識別物品價值和篡改他人書信……

「還真是高技術含量的邪惡行當啊！」羅迪不由得感慨萬千。不過他還是把這些全都記在腦海中，至於用不用、如何用，那就是將來的事情了。

兩個月過後，外面的風聲已經漸漸減弱，各個城門的眼線和暗樁全都撤走。為了某條街巷的歸屬，各大地下勢力又展開了新一輪的爭鬥。

經過幾次觀察和試探，丁克斯決定趁此機會離開這座城市。至於去哪裡，有何打算，他沒說，羅迪也知趣的沒有問。兩人並不是師徒，也不是親友，只是一次交易的雙方，一次短暫合作的對象罷了。

送走了老刺客，羅迪無所事事地坐在院子中，喝著酒，發著呆。

陰霾的天空潮濕冷清，沒有一絲活力。夏初的風已經帶上了幾分煩悶，撥弄著樹枝，發出噼啪的聲音。

但院子里卻更加顯得安靜，沒有半點人聲。

丁克斯的離去讓羅迪有些惆悵，他在老刺客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冰冷、無情、沒有信仰和追求，用蒼白的事業來填補空寂的心靈。

「將來我也會那樣嗎？」羅迪抬頭望天，入眼的是黑壓壓的陰雲，見不到半點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