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兩地寡居

今年過年，姜海雲和趙洪打算和趙琪一家去旅遊，姜海松看看老三回過年，父母身邊並不缺孩子，就留在妻子家裏過年，姜家小院裏，姜家二老和小女兒一起吃團圓飯，晚上，三人看着聯歡晚會，姜父盯着電視，薑母磕著瓜子，姜海風刷着手機。電視里放着晚會，是不是傳出一陣陣笑聲，相比較熒幕里的活躍熱鬧，姜父一臉嚴肅，時不時喝兩口酒釀。姜海風抬眼看了一下電視，向父親解釋說「『打醬油』就是說走過路過，事不關己」。姜父搖搖頭，說：「不清楚，不知道，老了老了。」薑母塞過去一把花生，說：「放什麼就看什麼吧，還那麼高要求，來，吃花生，你最喜歡的蒜香的。」

姜海風看着這倆老人的模樣，笑了，打開手機，工作信息組裏沒有什麼祝福，短訊息也沒有吵鬧，整個世界好像都在家裏看電視。她想了想，給凌昊陽發了一個祝福，不一會就收到一個笑臉。他應該有伴兒了，姜海風心裏說。「海風，吃水果。」薑母遞過來一個琵琶，姜海風接過，剝了皮，起身走到姜父前面，塞進他的嘴裏：「過年還是吃吃喝喝熱鬧。」三人就這樣坐着熬到十一點多，薑母起身說：「我先睡了，堅持不下去了。」姜海風一把拉住母親：「快到十二點了，睡下去一會放煙花鞭炮也睡不踏實，一會看完煙花再休息吧？」旁邊姜父也贊同說：「我也是這樣想的。」薑母無奈地坐下，小女兒拿出手機翻出工作信息組，遞給母親，說：「媽，裏面在派發禮金券，您給我搶一個吧。」薑母揉揉眼睛，接過手機，伸出拇指指著屏幕問：「點這裏？」姜海風笑了：「點這裏。」薑母點下去，屏幕上出現了動畫畫面，姜海風看到，親了薑母一口，說：「媽好厲害，給我搶了100元的超市券，回夏都就能買點好吃的啦。」聽到這話，姜父探過頭看了看，薑母開心地把手機屏幕側向丈夫，姜父連聲說「厲害厲害」。到了十二點，禮花齊放，家長孩子在樓上看着窗外的禮花，新的一年來了。

一大早醒來，姜海風的手機里滿滿的短訊祝福，她一一回復了信息，又給幾個外地長輩電話拜年。姜父欣慰地說：「還好你在家裏，不然都沒人用電話。」春假七天很快就過完了，期間姜海雲回了一趟家，兩姐妹熱鬧了一番，春假過完，姜海風又得回夏都上班。這樣的候鳥式工作是她想不到事情。

和大多數人一樣，小時候，她想着做律師、做科學家、做藝術家，但沒想到要到離家很遠的地方工作，有一個家庭，像自己認識的叔叔阿姨一樣，有溫暖的家庭，孩子可愛，孝敬父母，親戚來往，穿着成熟的衣服，在小孩子不懂的圈子裏，說着小孩子不懂的話。但讀書後，尤其到了夏都這個超級大城市，一切都變了，她不是多喜歡夏都的工作和環境，這個永遠喧鬧的城市，上班擠在地鐵里一車廂人的味道，根本不像電視廣告裏的男女主角那樣從容。周末商場、遊樂園、公園一準會擠滿了人，好像大家工作了一個星期，都出來放風了。大街上不是車輛的聲音就是各種招牌廣告的聲音。夏都的每個角落都填滿了人和躁動。這不是小時候憧憬的生活，小時候嚮往的就是有個小院子，有家人，街道乾淨清爽的生活，那個時候最現實的理想是，家裏開個小賣部，這樣想吃什麼就能拿什麼，不用花錢。結果，長大后，自己腦海中的小賣部變成了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身邊的連鎖店取代了小賣部，不說在夏都，就是在老家，小賣部也很少了，超市、便利店滿足了人們的需要。無論是個人還是社會，都變了。

姜海風回夏都那天，姜海雲去送行，看到姜父薑母一臉依依不捨的樣子，姜海雲覺得有點諷刺，自己和海松兩人在身邊，二老這感情可沒這麼充沛啊，真是很嘲諷。姜海雲把頭扭到一邊，不看依依不捨的家長和孩子。姜海風也真是的，在外面玩也玩夠了，差不多該回來找一份離家近一點的工作，好好孝敬父母，家裏三個孩子，就在她身上花的錢最多，這讀著讀著到了博士，回來隨便找一份工作，家人體面，自己輕鬆。她先一步出了家門在院外等著妹妹，姜海風還在叮囑父親注意身體，按時體檢什麼的，門外的姜海雲望着天翻了一個白眼，這一下子搞得她這個當姐姐的和海松那個獨兒子無所適從，不過，家裏的老人是比較聽海風的話，在姜父看來，海風雖然和家裏人不是一個行業的人，但從事著對社會而言很良心的工作，何況，還在夏都，在夏都這樣大城市的人，見識、智慧顯然沒得說。至於薑母，自然疼她的女兒了。在裏面磨蹭了一會兒，姜海風才出門。見了姐姐，馬上換了一副面孔嬉皮笑臉的，不知怎麼的，看到妹妹這副模樣，姜海雲有些可憐她，問：「下次什麼時候回來？」

「等年假吧。」姜海風笑着說。

姜海雲沒說什麼，和妹妹一起走到車子旁邊，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車子啟動了，在車的觀後鏡里，她看到站在大門外的薑母，姜海風伸出手朝窗外擺了擺，薑母也在揮手道別。車開遠了，姜海雲說：「有空就回來，父母想你。」姜海風點點頭，停了一會兒，像是回報式地關心姐姐：「姐，你和姐夫還好？」

「就那樣兒了，也不見得好不好的。」姜海雲說得很平淡。

「姐，不行的話，離婚我都支持你的，過得不好有個決斷也好。」。

姜海雲心裏笑了一下，也沒看妹妹，只是說：「現在再離婚，別人怎麼看，我年紀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