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調虎離山

夜，越發深邃。

秋水北岸初戰過後，無論問仙盟還是蠻人一方，對於對手的實力都有了更清晰的認識。短暫的喧鬧過後，便是漫長的死寂。

誰都明白，這不是結束。

消耗過度的散修趁此機會打坐恢復，傷重的躲去鎮上療傷。

對於接下來的戰鬥，樂觀者有之，悲觀者更多。以至於有些人療著療著，就不見了蹤跡。

豆芽有些無聊的坐在城北的牆垛上，望着北面的天空發獃。

某些人表面嚴厲，說要趁此機會鍛煉她的實戰，可真到大戰來臨時，無論荀勝還是曲青璃，都沒理會她出城的請求。

至於林掙……

「臭哥哥！爛哥哥！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麼大的人了，一點兒也不叫人省心……」

小姑娘撇著嘴巴嘟嘟囔囔，眼中滿是擔心與忐忑。

心智再怎麼成熟，她說到底也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在這等生死攸關的時刻，熟悉的人一個個都不在身邊，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漫天的星斗不知何時消失，黑暗幽寂的夜空映入純凈的眼眸，漸漸浮現出一張溫和的笑臉，好似在對她說：「快，來南門！」

嗯……嗯？

小姑娘懵了一下，微張著小嘴起身，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再抬頭時，夜還是夜，哪裏有甚笑臉了？

「靠~」

左右四下無人，豆芽翻著小白眼悄然爆了句粗口，小腳踢踏着不等跳下牆垛，腦海中的聲音便再次響起：「快點！磨蹭什麼呢！」

「噗通！」

小小身影一個沒站穩，當場撲街。而後也顧不得火辣的膝蓋手肘，低呼著「哥哥」，起身便跑。

此時的紅葉鎮，人心惶惶。

無數拖家帶口的凡人百姓從南門湧出小鎮，向山中奔逃。原本鎮上還有數萬被武裝起來的青壯民兵，用以防禦普通蠻人的攻城。可眼下還沒開打，人就少了一半。

這些人無家國的概念，自然也無保家衛國的決心。

「這邊~！」

豆芽跑出鎮外時，不待呼喊尋找，夜色下已有熟悉的身影向她招手。

林掙這一次突破，元神接連跨越兩重境界。所謂「初曰通炁，次曰通神」，此時的他，已然可以毫無阻滯的一心二用，本體與分身同時活動。

按道理說，合該已入金丹境界了才對。

尤其剛才在北面，他第一次以崑崙鏡幻化的分身嘗試施展五行術法，本質上講，其實就是金丹修士所特有的「武器附魔」嘛。

可不知為何，《道經》中所言「大洞三通」最後那一層「通靈」卻遲遲突破不了。任憑元神如何煉化念力，採補元性，卻始終只有量變，毫無質變的趨勢。

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算不算是金丹境界。

不過不重要。

無論他是什麼境界，在如今這場大戰里都屬於打醬油的角色。對方隨便來個「中層管理」，就能秒得他渣都不剩。正真正能讓他依靠的，目前而言還只有智商。

所以抵達戰場的只有「分身一號」，本體卻出現在了南面。

「哥哥！你跑哪去了……」

小豆芽埋怨著撲將過來，未及抱住某人的腰，便被拉過胳膊，抱到一匹獅虎獸的背上。

「這裏不能待了，咱們先走！」

「走？」

小姑娘明顯有些吃驚，下意識便問道：「就我們嗎？伍大蟲和師父呢？還有曲姐姐……」

「咱們先走，他們辦完事再過來和咱們匯合！」

林掙翻身爬上剛從某仙盟順出來的坐騎，雙腳踢踏之下，獅虎獸便邁開四蹄，「歡樂」出發。但卻與逃難的人群不同，並非要進山，而是直奔忘川草原的深處。

離開忘川，是他一早就決定的事。

忘川城這波渾水，他參合的太深了。歷史的經驗告訴他，等這場大戰結束，無論最終獲勝的是誰，怕都沒他的好果子吃。與其到時候再現跑，還不如現在就未雨綢繆。

何況有「分身一號」在，他走了也不算「不講義氣」，還能起到掩護效果。

但這些，身前的小姑娘可不知道。

未及走出多遠，抱起小胳膊的豆芽便有些悶悶道：「師父他們都在和壞人戰鬥，哥哥不管他們了嗎？」

「他們都是大人物，不會有事的！咱們先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等結束……」

「哼，你騙人！」

不等林掙說完，身前的小姑娘便忽然轉身，拽着他的衣領，鼻音顫抖的喊道：「你以前說過的，將來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不會丟下同伴不管！你騙人！」

「哎呀，豆芽你誤會了，等到地方我再和你解釋！」

前者略顯無奈，抬手護住小丫頭，生怕她掉下去。

可就在這時，一片尖叫聲忽然傳來。轉頭便見遠處火光通明的逃難人群中有血色爆起，一群穿着凡人衣物的修士混在其中，正大肆屠戮。

「次奧（一種咒語）！」

林掙心下一驚，急忙將獅虎獸趕去一片矮樹後方。同時操控「分身一號」御空而起，和荀勝極速趕來。

這麼幾息的功夫，再回頭時，東面逃難的隊伍已是空了好長一段。於血腥間站立的幾道身影飛掠閃現到外圍，自懷中掏出疑似「招魂幡」的法器，按五行方位站立，竟是要佈陣的模樣。

「這不對勁！」

想到此前在秋水北岸遭遇過的神秘黑衣人，林掙暗道不好。

「不能讓他們得手！」

交代豆芽不許出聲，後者手掐法訣，一個「縮地成寸」便出現在一人身後。對方扭頭之際，混著「哇撒米」的火精丸便在臉上爆開，同時手裏一空，法器已被奪走。

「只要堅持幾息，荀老頭便到了！」

林掙抱着拖時間的想法，一擊得手，轉身就跑。卻不防手掌一燙，搶來的「招魂幡」突然爆起黑煙，化作雙翅蛟龍的模樣猛的向他咬來。

「我勒個~！」

後者怪叫一聲，抬手便將其狠狠的丟向半空。停頓之際，一柄黑煙環繞的離魂鈎便已飛至眼前。

「唰！」

半空之上，一道金色身影閃身出現，抓過那「吼叫」的招魂幡后又再次消失。緊隨其後的荀勝怒喝一聲，揮掌拍下。

於此同時，就在離魂鈎即將刺入林掙頭顱的瞬間，黑氣陡現，一隻金色手掌抓着那吼叫掙扎的「招魂幡」自額間透體而出。

「轟！」

真元對撞，靈力混著黑色霧氣瞬間爆開。

誰也沒想到，在這種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居然會想到用分身抓着對方的法寶來擋刀的騷招數。對方這般全力一擊，還不等傷到人，就先把自己給傷了個半死。

掛着滿臉鼻涕淚水的神秘修士口吐鮮血，萎靡跪倒。而林掙也被靈力裹挾，倒飛而出。

「哥！！」

尖叫聲自後方響起，透著悲切。

以豆芽的修為，壓根就跟不上這兩人的動作。自眼中看去，便只是林掙為引開敵人主動出手，然後一個照面就被人給打飛了。

焦急間，也不知哪來的力量，明明只是練氣期的小姑娘忽然御空而起，飛身出現在他背後，臉帶惶急的伸手去接。

「不要！」

「別……」

半空的荀勝與林掙同時驚呼，不待話音落下，倏一接觸的豆芽已是口涌鮮血，小臉慘白。

「噗通！」

伴隨着荀勝那一掌拍落地面，兩人也同時跌落荒野，翻滾著溜出老遠。

林掙落地的瞬間便被反震的氣勁傷到內腑，卻也顧不上卸力，忍着劇痛翻身便將小姑娘抓在懷裏，以真元護住心脈。

荀勝也在其後飛掠而來，看都沒看遠處被他一掌打碎的傢伙，只顧伸手。

「我滴個乖徒兒……」

「別碰她！」

林掙急忙出聲喝止，崑崙鏡飛舞間出現在豆芽眉心，金光延伸，化出鎧甲模樣將她包裹在內。

前者真元不停，同時取出一枚地元丹，小心的塞進她口中。

「她，她怎麼樣？」

荀勝在一旁急得直抓鬍子，待到林掙長呼一口氣，不待回答，卻又突地皺眉。過不多時，便見他探在小姑娘心口的手掌間有黑色霧氣瀰漫而出。

「鬼蛟血！」

荀勝下意識後退半步，抬頭卻見林掙面無表情，竟將豆芽體內毒氣盡數吸到自己的身體里。

「你……」

某元嬰前輩目光怔然，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再轉身時，臉色便猙獰起來。

「這群敗類！」

失了一處「陣角」，原本用來對付元嬰的陣勢便沒結成。後者飛身突進，如虎如羊群，直殺的這群不知哪來的邪修哭爹喊娘。

可就在這時，伴隨着低沉的號角聲，大地忽然震動起來。

「調虎離山？」

林掙目光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