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樓詩雨

在802路公交車終點站換乘地鐵，轉了兩趟，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半了。

地鐵站C出口直通江城大學側面的商業街，現在這個時間點，正是這條街最熱鬧的時候，兩邊商鋪前的一條馬路上擠滿了商販，各種小吃飄香四溢的氣味里夾雜著酒杯相撞的清脆聲。

大學生們還是比較有素質的，即使喝了酒也很少會出現鬧事的情況，街面上喧鬧卻不嘈雜，不僅僅是學生，周圍小區的居民晚上也會來逛一逛夜市。

做完兼職之後，通常陳詢和江海兩人都會去那家「沙縣小吃」吃一碗香噴噴的鴨腿飯，鹵香乾配上幾片綠油油的青菜，然後再澆上兩勺滷汁，可謂色香味俱全。

當然，就算是滿漢全席這麼天天吃也該膩了，之所以會吃鴨腿飯並不是因為他有多美味，只是因為便宜——有肉有菜有飯，一碗才12塊。

不過陳詢看了自己銀行卡的餘額之後，覺得自己可以追求一下更高檔次的東西。

「今天吃烤肉吧，最近半個月都沒怎麼開葷，感覺肚子里沒油水。」

陳詢站在街面上，指了指前面的烤肉店。

「你說那家西北烤肉？」

「嗯。」

「人均兩百塊就為了吃幾塊肉？狗都不吃！」

「我請你。」陳詢說。

「啊？」江海愣了一下，然後連忙答應：「好！烤肉都吃了，再來一打啤酒不過分吧？」

「不是說狗都不吃嗎？」

「汪汪！」

江海毫無節操，嬉皮笑臉拉著陳詢走進烤肉店。

店內的裝修風格很有特色，牆壁和橫樑都是裸露的石頭和紅色木頭，上面還掛了一些刀劍葫蘆之類的電影道具，還真有種在武俠世界裡面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感覺。

服務員把消毒餐具擺好，又倒了兩個小碗的清茶，江海坐在椅子上把菜單一看又猶豫了，很明顯以自己的飯量，人均兩百預算是打不住的。

「老陳，這一頓可不便宜啊，咱倆隨便一吃就是五六百塊，太浪費了。」

「沒事，到時候沒錢付賬的話，我留下來刷碗。」

陳詢接過菜單，沒怎麼看價格，刷刷在上面划勾。

點菜的速度雖然快，卻也不會浪費，這六百塊的東西應該剛好夠兩個人吃，主要是考慮江海的飯量比較大。

如果不是因為窮的話，早就該請江海吃一頓了，這位來自北方的狼族性格爽朗大氣，窮是窮了點，但總有一種老大哥的豪邁，平時出去兼職的時候對陳詢很照顧。

「平時摳摳搜搜的，一個饅頭都恨不得分兩頓吃，今天怎麼這麼大方？」

江海狐疑道：「老陳，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買彩票中獎了？」

「指望彩票中獎還不如指望李超人認我當乾兒子。」陳詢笑道：「正好遇到了點開心的事情，就拉著你吃頓好的。」

「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情，但總覺得你跟白天不一樣了。」江海盯著陳詢的臉瞅了半晌：「說不出哪裡不對……就感覺你好像成熟了很多，哪有變化這麼快的……日，你不會是重生者吧？」

「什麼？」陳詢一愣。

「小說裡面都這樣寫的。」

「嗯，書上也說了，人不是慢慢長大，而是一瞬間成熟的，可能我也是這樣？」

陳詢隨便找了個理由，正好服務員過來點火生爐，他也跟著擺碟調味，岔開了話題。

不一會兒，烤肉滋滋發出聲響，熱油順著飽滿的肉的紋路慢慢滑下。

江海終於忍不住了，顧不得燙，一咬就是一大口，滿口火熱沸騰，肉經炭火洗鍊，本就香氣四溢，又因椒鹽辣醬的增色，變得更加嫩滑焦酥，鮮咸，麻辣一瞬間都在口中翻騰起來舞蹈起來，美味的口感直達舌苔尖端滿嘴的肉香。

「真他媽的貴，也是真他媽的好吃！」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十分滿足的打了個嗝，「不過你放心，這頓飯不能讓你白請，肯定讓你賺回來……上個星期我和咱們學校旁邊的駕校老闆喝過一次酒，他答應我拉一個人頭給我一千塊提成，咱們倆好好乾，這兩年的生活費都有著落了。」

陳詢微笑了一下，拿起酒杯和江海碰了碰，沒有拒絕。

「我說真的，你信我絕對沒錯！」

江海看陳詢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似乎不怎麼動心，於是放下酒杯鄭重說道：「咱們管理系學生會的副會長趙安你認識吧？」

「認識，他怎麼了？」

「那小子拉了十幾個人，上學期賺了快兩萬！」

「這麼厲害？」

「你覺得我的人脈比他少嗎？」江海問。

「你雖然沒進學生會，但在管理系絕對比趙安吃得開。」陳詢說道。

這是實話，江海為人仗義，性格又大氣，和很多管理系的學生都有交情，平時不管在哪裡都能碰到熟人，也許這些還稱不上「人脈」，但如果真要拉人頭的話，人面廣絕對佔優勢。

「我找老駕校的老闆多要點折扣，到時候你跟我一起拉人……先別推辭，我知道你不喜歡和人打交道，這些事情都交給我來，你就給我跑跑腿，打個下手，咱們五五分賬怎麼樣？」

江海拋出的條件十分慷慨，五五分賬已經相當於「半買半送」了，如果不是有室友這層關係，兩個人又相處的十分融洽，換一個人還真做不到這一點。

「行，那等著你帶我發財。」陳詢笑了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說發財就過了，也就賺點學費和生活費吧，像咱們這種農村家庭的人，光是走進江城大學就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以後的路也只能靠自己走完。」

江海放下酒杯，用筷子挑了一大塊羊肉，在味碟里沾了沾，放進嘴裡。

也許是因為家庭原因，江海遠比大多數學生要成熟，陳詢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壓力，以及對未來的迷茫。

「如果不是『人生模擬器』給我修改了背景，改變了人生模式，大概我也會這樣吧。」

陳詢默默地想著。

酒過三巡，桌上的幾大盤肉食也被消滅得一乾二淨，陳詢買了單之後正要和江海一起離開。

後者卻按住了他的手臂，嘴巴朝右邊努了努。

「怎麼？」

「你女神，樓詩雨。」江海說。

陳詢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個漂亮的女生手裡拿著一把碎花邊的遮陽傘從一旁走過，兩人目光相對，短暫接觸之後，後者下意識的側過頭，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拐進另一條走道。

陳易的位置在樓詩雨斜後方，中間隔了一條走道，能清楚的看見她柔美漂亮的側臉，清亮的頭髮垂在肩上，短裙下的大腿修長又白嫩，在店裡燈光下晃得人眼睛發亮。

看著她走出烤肉店，江海說道：「這女的真無情，忽悠你累死累活給她做了那麼多事情，現在又裝陌生人。」

「可能是沒看到呢？」

「狗屁！咱們就坐在大門口的位置，除非她眼瞎。」

江海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