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握刀
那東西像是也感覺到了疼痛，意識到這是兩個要首先對付的敵人，於是它猛地橫掃，狠狠地打在一根桅杆上，幾乎把那根用鐵條加固的鐵木完全打斷，一面帆直直地倒下來，蓋住了半邊甲板。
「船長！」水手長在黑暗中大吼。
「沒事，別鬼叫。」弗蘭克船長低喝，聲音里也不再輕鬆。
在砍到那東西身上之前，他對於自己劍術還是十分有信心的，但是現在這份信心就像是被攔腰打斷了。
弗蘭克船長和水手長都從帆下滾了出來，然後深吸一口氣，蓄力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剛才的瞬間，兩個人都選擇棄掉了手中的武器，平趴在甲板上。
「船長，現在怎麼辦？」
弗蘭克是這一船人的首領，此時，正需要他的決斷。
「不管這東西是什麼，要是隔着三五里，我們船堅炮利，其實完全不用怕它。但是現在是晚上，完全看不清它的動向，船上的火炮就沒有用了。」
弗蘭克船長的聲音還算平靜，他是久經風浪的人，雖然此刻束手無策，卻不會失去冷靜。
「怎麼對付它等會兒再說，當務之急是讓兄弟們撤到船艙里去。」
「是，船長！」
水手長應了一聲之後就爬了起來，在甲板上奔走大呼道：
「全都散開，不要聚成團！不要亂跑！一批批往艙底撤！裏面的人不要出來！」
弗蘭克船長也站了起來，舉到高呼道：「我是船長弗蘭克！！」
「弗蘭克」三個字果然讓甲板上奔走閃避的水手們清醒過來，就近的人互相組成小隊，分開向著底艙入口摸索。
又是幾聲慘叫，不斷地有人被那東西從甲板上抓起，在空中擠血，紛飛的血雨和船頭激浪一起打在弗蘭克身上。
弗蘭克就這麼提刀站在那裏，好似完全不懼那怪物一樣，身形紋絲不動。
水手們能看見船長的身影，竟然忍住了驚恐，秩序不亂。
······
海霧把船罩住了，夜幕下「女王號」四周是一片沉重的黑色。
但艾拉仍然看見了那條危險的、圍繞着船逡巡的身影。
它的半邊身體在海里，探出來的部分就有六七十米之長，相比起粗如磨盤的身體顯得極其細長。
它的影子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狡猾地尋找合適的進攻角度。
甲板上散落着七八具水手的屍體，胸口上都有盤子般的空洞，露出縱橫的白骨，不知道這東西是用什麼辦法打開了水手們的胸口，好像是要吸他們的血。
「我，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不去船艙里嗎？」
艾拉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所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而那怪蛇兇殘的氣勢，嚇得她有些腿軟。
蘭斯洛特沒有回答艾拉的問題，此時他的手裏正拿着一把水手刀，那是剛才慌亂中有人掉下的。
艾拉看到蘭斯洛特好死不死的選擇在這個時候發獃，於是急忙伸手搖了搖他，問道：「要不······你像之前一樣，戳它一下試試？」
但蘭斯洛特還是沒有反應，好像手上那把水手刀將他的魂鈎走了。
蘭斯洛特握着手裏的水手刀，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制式的水手刀在他手裏不斷被翻轉，他不斷調整著自己手指的用力，使得發力方式與水手刀的重心吻合。
漸漸地，他好像感受不到水手刀的觸覺，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他只覺得對水手刀的控制隨心所欲，彷彿是自己的手指一樣。
······
船上的水手們已經逐漸撤回了船艙，弗蘭克船長與水手長也退守到了船艙門口，只有艾拉與蘭斯洛特因為躲在角落而無人察覺。
於是怪蛇注意到了依然留在甲板上的兩人，霧氣中蛇影在緩緩靠近，扭動搖擺，竟然有種妖嬈之姿。
艾拉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怪蛇身上的黑色眼珠足有盤子大小，此時正沒有目的地滾動。
每隻眼睛都是單獨的，而非是一雙雙，但如果把一隻眼睛和另外一隻眼睛一起看，就像是一種表情，而與另一隻眼睛一起看，則像是另一種表情。
彷彿是數不清的人臉遍佈它的身體，有的狂笑，有的憤怒，有的黯然神傷，有的悲戚莫名······
好似一個惡魔在向世人展示著眾生的悲歡，瘋狂的嘲笑着。
突然，怪蛇的身軀一震，裹挾著狂風向就兩人所在的位置砸下，就像是一根巨柱對着他們倒塌而來！
怪蛇身上的那些眼睛組成的，或喜或悲或怒的臉在艾拉眼前閃動，彷彿一個世界的悲歡離合，惑人心神。
在這最後關頭，艾拉扭頭去看蘭斯洛特，卻發現他還在那裏發獃！
他身上穿着自己從死人身上扒下的衣服，衣袂和長發在狂風中獵獵舞動，手中提着制式的水手刀，因為不見天日而略顯蒼白的面孔上，此時竟然還帶着笑意！!
艾拉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黑暗之中，沒有人察覺，蘭斯洛特的身影突兀地消失了。
蘭斯洛特輕盈的身體從甲板上起飛，狂風彷彿也在順從他的意志，隨着他去到視線高不可及的天空。
他的動作悠然而閑適，就好像的慢動作一般，不過怪蛇傾力砸下的速度與他相比，簡直如同靜止了一般。
當蘭斯洛特升到怪蛇跟前時，他手中的水手刀驟然間化作了鐵青色的流光，猶如驚雷閃電一般籠罩住了怪蛇的身軀。
在這時間的夾縫之中，無人能欣賞蘭斯洛特的表演，因為無人能看清那如狂龍般暴戾而恣睢，又如月光般詩意而精準的刀光。
誰也不知道那個剎那發生了什麼，當刀光消失的時候，蘭斯洛特已回到了甲板之上，艾拉身邊。
只有他腳下的粉碎的甲板，與怪蛇在狂風的呼嘯聲中向著大海轟然墜落的殘軀，能證明他剛才似乎做了什麼。
蘭斯洛特下意識地揮刀血振，試圖振去刀上的鮮血，可是水手刀卻立時碎裂開來。
看着自己手上光禿禿的水手刀刀柄，蘭斯洛特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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