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第一百零一章 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分配的這個雙人間算是獄警照顧我的,因為他們知道我是如何陰差陽錯來到這裏的。其中一個亞裔面孔的看守還微笑着安慰我了一句『我們知道你不屬於這裏!』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感動得我差點嚎啕大哭起來。」阿力非常刻意的吸了吸鼻子,為了映襯此刻的氣氛。

「為什麼分個雙人間就是照顧你?我看電影裏面演的監獄不都是兩個人一間么?」然撓撓後腦勺,滿腹疑團的問到。

「那個是普通雙人間!我被分配到的是專門為少年犯準備的雙人間。。。。。。條件會好一些。中央走廊上方甚至還懸掛了一個可以觀看新聞頻道的電視機。」阿力一邊滔滔不絕的描述一邊用手比劃了個電視機的形狀。

「你怎麼看也不像是少年啊。。。。。。」我眼神動作誇張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也沒說我是少年啊,少年監區那邊有空房,就把我安排過去了。我獄友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他也不是少年啊。。。。。。」阿力對我突然打斷他講話的行為有些氣惱。

「噗,獄友。。。。。。」聽到這個辭彙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覺得阿力一本正經的模樣非常可愛。

「獄友怎麼啦!我那個獄友也是好人,是開拖車的壯漢。有一次幫別人拖壞在路邊的破車回家,誰曾想到家之後那個客人不認賬,不肯給錢,氣急敗壞之下他幾拳把那人打進醫院了!算不算是個真爺們?」阿力神情自豪的豎起了個大拇指,為自己剛剛認識兩天的獄友驕傲。

「是個爺們。。。。。。但是他為什麼不報警呢?本來沒錯,把自己白白搭進去了,衝動是魔鬼呀!」東哥再次感慨了一句,波浪鼓似的晃了晃頭。我已經不記得這是東哥今天第幾次搖頭感慨了,猜想他的大腦袋此刻一定被晃得很暈。

阿力瞪了他一眼,自顧自的繼續回憶起牢獄生活來,「那個大哥是個兼職坐牢的,他只有周末兩天才來,平時回家繼續開他的拖車。。。。。。」

「什麼?兼職坐牢?」「周末才來?」我們對於加拿大的監獄制度一無所知,此刻聽到阿力的描述愈發感到新奇,停住腳步瞪大了雙眼迫不及待的等他繼續說下去。

「對,加拿大對於一些違法行為輕微,但是又在法庭上承認了罪行的犯罪分子,是允許周末坐牢,平時回家的。而且監獄里有自己的時間計算方法,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鑽研的十分清楚,但是大概就是周末和法定節假日,一天會被計算成兩天,時不時的女王還會來次大赦。所以犯人們的實際刑期會比掛歷上要少。。。。。。就是說假如一個人被判了十年監禁,他的實際刑期估計也就只有八九年,這還不包括因為行為良好而獲得的減刑!」阿力越講越興奮,我感覺他這三天的牢飯沒有白吃,還真是增長了不少新奇的知識。

「。。。。。。你是不是感覺這次蹲的時間太短,意猶未盡呢?」久未發聲的楊諾燭此時突然開腔了,她鋒利的眼神直勾勾的停留在阿力的臉上,那種極度克制的平靜語調後面隱隱暗藏着一股狂風驟雨。

「沒有沒有沒有,我是真的錯了!」阿力倒是嗅到此時緊張的氣氛,慌張的蹭到楊諾燭面前道起歉來。

「沒有!你沒有錯!你在裏面那是遊刃有餘,聽起來我們在外面的人都沒有你過的那般瀟灑!」楊諾燭並沒有看他一眼。

「你可不知道,老婆!裏面可慘了!真的是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擔心你倆的安危!你這幾天一個人挺著大肚子忙前忙后,真的是又辛苦又勞累,娶妻如此,夫復何求啊!」阿力唯唯諾諾的,肉麻的拍起馬屁來。

「是么?慘?我感覺你待在裏面比在外面更好學,幾天就熟悉環境了,還交了不少惺惺相惜的朋友啊?」楊諾燭繼續用嘲諷的語氣回答他。

「裏面是地獄,我真的不想再進去了!你放心吧,老婆!」阿力小心翼翼的將手搭在了楊諾燭的肩膀上,她扭動了幾下試圖讓自己的身體擺脫出來,但是凸起的肚皮帶來了不小的難度。「我看着少年監區裏面那些尚未成年的孩子們,其中大部分都是因為家裏窮走上了販毒制毒,搶劫殺人的道路。聽其他犯人說其中的幾個小孩是被黑幫訓練出來做殺手,與其他幫派火拚,後來歸案后被法庭認定為一級或者二級謀殺,這輩子都將會在狹小的牢房中度過了。我特地看了看那幾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小男孩,甚至連鬍鬚都還沒有長齊,哪裏像是什麼殺手啊。。。。。。我就在想,出去之後我一定要做自己孩子的榜樣,當一個守法的好公民,再也不要回來這個壓抑的地方。是的,那個亞裔看守說的沒錯,我本來就不屬於這個地方!」阿力越說越激動,聽得出這一番言論是發自內心的。

想到那些少年不得不在牢籠中度過自己的一生,我們幾個人不約而同的陷入了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以後多注意就是了,如你說的千萬不要再進去吃牢飯了!關進去幾天,你簡直都瘦的不成人形了!」我的語氣舒緩了下來,還是應該給予逆境中的人們多一些鼓勵。

「再不進去是不假!但是絕對不是因為吃不飽。這裏我要闢謠一下,關在裏面伙食可好了,每頓都吃的撐的要命,有魚有肉。如果你信奉宗教還會有特定的宗教餐,比如說我隔離監牢的一個***小哥,給他配送的就沒有豬肉。對了,我那個獄友也是個熱心腸,早上吃不完的麵包香腸通通都要硬塞給我,逼我吃完,說年輕人需要長身體。。。。。。」阿力的表情又有些飄飄然了,忘乎所以的重新大聲吹噓起牢裏生活來。我和東哥都已經對他那張不會講話的嘴習以為常了,楊諾燭則再一次被他不知悔改的語氣激怒了,立在原地捂住耳朵大聲叫嚷了一句:「你給我滾!」

然和韓子雯見狀趕忙一左一右扶住了楊諾燭,輕聲安撫勸說她一定不要氣壞了身體。

「他那個人就這樣,口無遮攔的!不知道看情況說話!你多擔待擔待,他人其實很好的,也並不是那個意思,你肯定也知道啦。。。。。。」我也湊上前去為他說起好話來。

「就是就是,他的低情商大嘴巴在朋友圈裏是有名氣的,千萬不要跟他置氣,跟這樣的人沒必要,到頭來對自己的身體也不好!」東哥在一旁大聲附和,同時沖阿力眨了眨眼睛。

阿力縮起脖子攤開手掌,嘴唇呈O字型,愣著兩隻大眼睛痴痴的看着我們,不解的抱怨說:「我有說錯什麼么?都是事實啊!難道連說實話都是錯了么?」

結果是楊諾燭的火氣再一次涌了上來,然和韓子雯忍不住捂住了臉,東哥低頭大聲哀嘆了幾聲,而我則忍不住揚起手拍了下他的腦袋,「喂!老天爺真是不開眼!你這樣的人!竟然也能找到老婆?!」

接下來阿力花了很多時間和金錢在壓腳事件上。首先去醫院檢查,醫生診斷他左腳大拇指骨裂,強行給他配了只沉重的石膏靴。這一系列檢查康復費用,都是阿力自掏腰包。那段時間他走起路來就像是一位行將就木的老爺爺,步履遲緩,完全不受自己支配。其次是為了應付對方的起訴,阿力高價聘請了本地一位知名的意大利裔刑事大律師。儘管對方一再表示阿力的這個指控輕微到完全用不到聘請他這種價位的資深律師,剛剛入行的新手都完全有能力漂漂亮亮的解決。但是受了莫名屈辱的阿力絲毫不在乎這種雇傭大炮打蚊子的行為。「只要能夠漂漂亮亮的解決這項指控,不留案底,聘請十個八個資深刑事大律師都是可以考慮的,錢完全不是什麼大問題!」

「對方竟然沒有想過要起訴你,索取一些賠償什麼的,也是讓人難以置信!」東哥用不可思議的語氣感慨道。

「誰說沒有!那廝通過律師竟然要求我賠償他的精神損失費!真是不要臉,我都沒有要求他賠償我的!」阿力憤憤的抱怨到。

「哦哦,我就說,他畢竟挨打了,要是不起訴你,真的有點說不過去。我都替他忿忿不平。」東哥的想法似乎有些道理,站在中立的角度並不是十分過分。

「但是進去的人也是我啊。。。。。。」阿力沒有好氣的瞪了東哥一眼。

「誰讓你不報警的!非要一時衝動,自我解決!」東哥回懟他。

「誰說我沒報警啊!我第一時間就報警了啊!」阿力猛地站起身為自己辯解。

「報警了?」我和東哥異口同聲的質疑。

「對啊!你們還不信,我第一時間就打了報警電話。對方比我還后打呢,我給了他幾拳之後,他才躲回車裏撥的電話。」阿力認真強調了一番。

「你之前沒有告訴我們你報警了啊?」

「你們之前一直也沒有問過我啊。。。。。。」

接下來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似乎大家都在思考如何順利的將這段對話繼續進行下去。

後來我們聽阿力繪聲繪色的描述了報警的這段插曲,感嘆他那幾天彷彿是活在童話故事裏面一般。因為只有在童話故事裏,反派才能夠有如此夢幻般的悲慘遭遇,所有的霉運才可能同時降臨在同一個壞人身上。

當天阿力確確實實比對方要先撥打報警電話,傲慢的警方接線員應該是通過阿力不清不楚的描述,將事件定級為了非緊急事件。接到報警中心指令的四十一分局姍姍來遲,根據律師獲取的出警警官事後報告,等到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任何關於報警人的蹤跡,按照阿力留下的聯繫方式打回去又始終無人接聽。因為他們趕着要去下一處糾紛現場,所以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而對方報警的時候則聲嘶力竭的哭訴自己正在遭受阿力非人的暴擊,腦袋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隨時可能駕鶴西去。因為有正在進行中的肢體接觸並且涉及暴力,接線員將他的狀況定級為了緊急事件,指示臨近的四十二分局儘快派出人手前去搭救。於是五分鐘之內數輛紅藍警燈拚命閃爍的警車就將阿力團團包圍住了。一位身材魁梧的黑人警察小哥不由分說直接將阿力的腦袋按在了引擎蓋上,其餘的幾位警官則躲在各自打開的車門后暗中觀察,緊握武器,仿似藏在暗處的捕食者,隨時隨地準備將阿力打成馬蜂窩。

這已經是阿力第二次被按在警車的引擎蓋上了,上次是幾年前韓子雯過生日的時候。他說這次的感受比那次更加酸爽,一是自己年紀大了,臉皮更薄了,由於事發白天,身邊早就聚集了不少圍觀的群眾,有人甚至開心的端起手機錄起視頻來,而在他被押進警車後座的時候,眾人更是紛紛為警方揚善除惡的行為鼓起掌來;二是這次的氣溫較上次更為寒冷,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別是一番凄冷的感覺在心頭。

阿力幾次心有不甘的試圖將頭仰起,向他們解釋自己作為受害者也撥打了報警電話,都被黑人小哥健碩的臂力和不耐煩的「Shutup(閉嘴)」聲給制止了。

後來阿力就被塞進警車後座帶回警局了,臨走前透過車窗瞥見對方沖他氣焰囂張的比劃了個揮手告別的姿勢,氣的阿力破口大罵試圖豎個中指回擊對方,只可惜雙手被拷的嚴嚴實實,根本就動彈不得。

大聲描述完這段經歷之後阿力依舊氣憤難平,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最後他心有不甘的質問我和東哥:「怎麼樣?!講了如此多的經歷,現在你們該認同我這次進去或多或少也是有些運氣差的成分在裏面了吧!」

「嗯!有句古話怎麼說來着,就是形容老天開眼那句,天道酬勤?」東哥思索了片刻,轉臉望向我。。

「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是這句吧?!」我當着阿力的面搖頭晃腦的吟誦了起來。東哥聽後點了點頭,嬉笑着忍不住奮力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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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多倫多的記憶與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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