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不妥協

葉長貴不止一次羨慕雲春來有這麼可愛懂事的閨女，「葉璃那丫頭要是有你一半的懂事，懂得體諒人，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緊接着，葉長貴又開始跟雲芸倒苦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在外辛辛苦苦工作掙錢養家，病了都捨不得買葯，三餐都是啃冷饅頭，為的就是能讓家裏媳婦兒孩子吃飽穿暖，努力拚到現在，反而成了罪人了，被我那大閨女鬧幾次，我連工作都沒了，快過年了，也家都回不了。」

葉長貴說到傷心處，就開始抹眼淚，十足苦逼男人的想像。

雲芸聽着葉長貴的一番話，覺得他挺不容易的，很可憐，委婉地說：「長貴叔，你以前確實太忽略家裏了，而且以前乾的事情也實在是有些過分。」

葉長貴心平氣和地說：「這一點我承認，但我也有我的難處，又要賺錢又要養孩子，真的是顧不過來，我沒想到葉璃那孩子一點不懂得我的苦，還那麼恨我？」

葉長貴不停倒苦水，「我心情不好就去賭了一把，誰知道會欠了那麼多錢，上回債主上門，我也不是真的要賣閨女，我就算是把自己賣了，也不可能把閨女往火坑推。」

「是那些人非要押着我上門抓人，說女兒比我這個老男人值錢，我心裏是千百個不願意，但又實在沒辦法，我想過要是葉璃那丫頭被抓，我就去賣血賣肝賣腎，總之一定要想辦法籌到錢救她，可葉璃那孩子不懂我的想法，真就認定我要賣她，還把我的手指給剁了，心太狠了，我這個當爹的心也寒了……」

葉長貴越說越傷心，一時老淚縱橫，雲芸心生不忍，「長貴叔，要不你去給葉璃好好說說吧，父女好好溝通，沒有什麼矛盾解不開的，我也幫你去說說。」

「謝謝你雲芸，至少現在有你明白我，你從小就乖巧懂事，都是你爹娘教的好。」葉長貴不住誇讚雲芸。

「葉璃也很好的，只是以前翠娥嬸對她不好，才讓她的性格變得有些偏執，我相信，只要你誠心誠意改過，葉璃一定會重新接納你這個爹的。」

「但願吧！」

說着說着，兩人就一起回到了竹溪大隊。

葉長貴提着線面和糕餅也一起去了雲家。

雲芸一回家就和爹娘說在路上碰見野狗，還好葉長貴及時路過幫忙的事情。

雲春來夫妻一聽寶貝閨女差點被野狗攻擊，嚇壞了，夫妻倆對葉長貴連聲表示感激。

葉長貴送上線面和糕餅，「雲丫頭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我幫忙不是應該的嘛，春來哥，我今天是特地來看你的。」

其實雲春來這半年對葉長貴的印象是大大的不好，但既然葉長貴剛才幫了他閨女，也是打小就認識的，雲春來也不好給人擺臉色，當下就讓媳婦兒去燙一壺米酒來。

雲芸這會兒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看韓卓言寄來的信件和包裹。

包裹里放着一個漂亮的白色小皮包，雲芸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包，興奮得在原地轉圈圈。

不光她沒有，她認識的所有人都沒有這麼漂亮的包。

姐妹們都是挎著清一色的帆布包，不是軍綠色就是黑色，紅色，樣式老舊土氣，遠沒有韓老師寄來的這個時髦。

果然滬市是全國最繁榮發達的大城市啊！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韓老師寫的信件，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信。

外面，雲春來已經和葉長貴喝上米酒了，「你這次回來是啥事啊？」

雲春來到底是大隊長，接觸的人多了，也懂得看人，知道葉長貴此次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葉長貴也不賣關子了，坦白地說：「春來哥，我知道過去我是做了很多糊塗事，也讓我家裏的孩子們寒了心，我這半年日子也實在是不好過，反反覆復想過自己做過的錯事，確確實實是有做的很不對的地方。」

葉長貴喝一口燙乎的小酒，繼續說：「葉璃那孩子為了我，為了這個家，做了很多努力，我過去真太不是東西了，我想回家好好彌補他們，可是又怕他們姐弟仨不肯原諒我，所以想讓你幫幫忙，幫我去勸勸。」

雲春來見葉長貴的懺悔之意倒是誠心誠意，可讓他去幫忙勸說，他心裏沒底，「葉璃那孩子比誰都有主意，我怕是勸不動啊！」

雲芸走出來說：「爹，事在人為嘛，長貴叔已經這麼可憐了，咱們可得幫幫人家，別快過年了，長貴叔還在外頭孤孤零零的。」

葉長貴感動得不要不要的，「春來哥，你這個閨女好啊，貼心，我做夢都想一個這麼件貼心小棉襖。」

雲春來沒說話，媳婦兒竇玉美過去推女兒回房間，「大人說話，小孩子別瞎插嘴。」

「娘……」雲芸被推回房間，撒嬌說：「可是長貴叔真的很可憐，而且路上他也跟我說了，當初他不是故意賣葉璃的，都是被那些人逼的，他都想過去賣血賣肝賣腎湊錢救葉璃，只是葉璃誤會了長貴叔，父女倆才鬧成這樣。」

竇玉美看着天真單純的女兒，一時有些無奈，「葉家的事情你不懂，也千萬別管，好好讀你的書，旁的事都不是你能操心的。」

她早就看透了葉長貴的虛偽。

如果他不是做事那麼沒底線，至於讓葉璃帶着兩個弟弟造反嗎？

雲芸努努嘴巴，竇玉美眼尖，注意到床上放的小皮包，「哪來的？」

她看着價格就不便宜。

雲芸有些心虛，但也實話實說，「那個……是我那個回滬市的老師寄給我的，我不是明天過生日嘛，韓老師特意寄的，送我當生日禮物呢。」

竇玉美：「就是上次來咱大隊，你還陪着他逛了一圈，我還想留他吃飯的那個青年？」

雲芸羞澀地點着頭。

竇玉美當時就看閨女和那個韓老師走得太近了，現如今又看閨女這情竇初開的模樣，當下警鐘大作，「芸兒啊，人家是大城市的大好青年，咋能瞧上咱農村的孩子，你可別犯傻。」

雲芸不愛聽這些，「娘，你就別操心了，我心裏有數。」

外面雲春來和葉長貴也七七八八聊了很久，最後被葉長貴磨得沒辦法，雲春來只好去走一趟，打探打探葉璃的想法。

葉璃也是剛回來，葉家良已經做好了菜，今天沒吃主食米飯，而是吃的線面和雞蛋。

葉璃疑惑的時候，葉家良說：「今天你生日，忘啦？」

葉璃詫異地捂著嘴，看着面前放着的熱乎乎的靦腆和雞蛋，臉上全是驚喜，「我真忘了。」

穿書前的她也是每年的農曆11月11日生日，但過去有光棍節大肆慶祝，時刻提醒着她生日的到來，還有外公給她慶祝，所以倒是都有過生日，只是到了這裏，沒想到原主葉璃也是這一天生日。

真是宿命般的聯繫啊！

葉璃感動得無以復加。

別看葉家良平日沉默寡言，但是他的心格外的細，上次葉家宇生日也是他煮的麵條。

他清楚記得每個人的生日，並且總會記得為他們慶祝。

「謝謝你大良。」

「謝什麼謝，趕緊吃，要不然面坨了。」葉家良表情不自然地把筷子塞在葉璃手裏。

葉家宇笑眯眯給葉璃夾菜吃，「大姐，這是莫奶奶送來的豬皮泡，可好吃了。」

葉璃嘗了一口，酸里微微帶辣，特別下飯，「好吃。」

姐弟三人圍着飯桌溫馨地吃着飯。

好像無論在外面再怎麼辛苦，只要家裏有個人惦記着你，就什麼都值得了。

今天晚飯的配菜有清湯水淀魚，豬皮泡，外加一盤青菜。

這其實在農村是很豐盛的菜了，這樣的配菜也讓葉家兄弟的胃口特別好，這半年來，他們的個頭也開始竄高，尤其是葉家宇，長得特別明顯。

一家孩子吃着飯，雲春來突然來了家裏。

「喲，都吃着飯了。」雲春來笑眯眯來到堂屋，看到桌上的伙食，「真是不錯啊！怎麼還吃起麵條了，還有蛋。」

葉璃笑眯眯起身，「雲伯伯，今天是我生日，我弟弟們給我慶祝呢，你要是沒吃，就跟我們一起吧？小宇，去給雲伯伯拿碗拿筷子。」

「不用不用，不用麻煩了，我是吃過來的，說來我家芸兒明天過生日呢。」雲春來抽著煙，找了個地方坐，「我來，是有事來跟你商量商量。」

葉璃歪頭，「什麼事呀？」

雲春來被葉璃看得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這事實在是太難開口了，那葉長貴簡直是讓他當壞人，偏偏礙於情面，又不得不來說一聲，「就是……你們的爹來找我。」

葉璃姐弟一聽是葉長貴讓雲春來來的，當下都各吃各飯，不是很想聽。

雲春來尷了個尬，但他也清楚葉家姐弟對葉長貴的的嫌棄，換成他，他也嫌棄啊。

可如今葉長貴可憐兮兮地來求他幫忙，他至少也得好人做到底，所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

「他說他知道錯了，這段時間好好反省過，檢討了自己作為父親的不足之處，這不再過一兩個月就要過年了，他想和你們一起過年，保證以後會做個好爹的，希望你們姐弟能重新接納他，他還說，以後做牛做馬照顧你們姐弟。」

葉家良兄弟不說話。

雲春來知道現在這個家，葉璃當家作主，所以他主要看她的意思。

只要葉璃點頭，一切都好辦。

葉璃放下筷子，看向葉家良，「你啥想法啊？」

葉家良面無表情，「這個家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葉璃看向葉家宇，葉家宇雖然年紀小，但是從骨子裏就恐懼那個沒有一點溫情的父親，「我和二哥是一個意思。」

葉璃點了點頭，然後面露和善地看向雲春來，「雲伯伯，你知道我們姐弟的意思了吧？」

雲春來面露尷尬之色，「那個……你們爹還說，如果你們不接納他，他也理解，他不怪你們，但是他是真心實意想回家和你們過日子，如果你們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他，他就住在生產隊的牛棚里，等你們原諒他的一天。」

葉璃看向葉家兄弟，倆兄弟都沒反應。

葉璃平靜地回答雲春來，「他要住牛棚就住吧！」

「可……」雲春來已經完全徹底明白葉璃姐弟對葉長貴的抵觸心理了，「可如果你們爹那麼做，大隊里人會怎麼看你們？你們想過這個問題了沒？」

到時候外面人肯定會說，葉長貴被家裏兒女逼得只能住牛棚，可憐，實在是太可憐了，當父母縱使千錯萬錯，都是生養葉璃姐弟的父親，哪有兒女對父親那麼不孝順等等……

不久之後，那些道德討伐的聲音會紛紛指向葉璃姐弟，走到哪裏都會被議論，戳脊梁骨。

人言可畏啊！

雲春來覺得這些個孩子到底是年紀太小，不懂得人情世故，更不懂得人言的可怕性。

葉璃卻表現出一臉的不屑，「我葉璃要是在意外面那些人的閑言閑語，早不知道死幾次了。」

她問葉家兄弟，「你們怕不怕？」

兄弟倆很堅決地搖頭，「不怕！」

葉璃再次看向雲春來，「雲伯伯，我們什麼都不怕哦！」

「可……」雲春來猶豫了一番，還是說：「可這房子畢竟是你爹和你大伯的，你爹有那個權利回來住……」

他看看葉家良兄弟，他們兄弟都不說話。

雲春來又看向葉璃，葉璃想了想，說：「他要回來隨時都可以啊！」

葉家良表情一怔，「大姐……」

他心裏是很抵觸葉長貴的，如果那個黑心肝的父親回來，他們姐弟幾個根本不可能有好日子過。

葉璃沖他一笑，「如果葉長貴要回來住，我就會走，我是絕對不可能跟一個三番五次要賣我的男人住一起的，連一起呼吸我都不能忍受。」

她對葉家良兄弟說：「你們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這裏住，如果不願意，就跟我走，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們一口吃。」

葉家宇忙道：「我要跟大姐走，我要跟大姐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葉璃莞爾，看向葉家良。

葉家良說：「你去哪兒，我們兄弟就去哪兒。」

葉璃對他們的答案很滿意，看向了雲春來，示意他，這就是他們姐弟的答案。

「好，我知道了。」雲春來也明白葉璃姐弟的不容易，主要是葉長貴過去真的做了太多寒了孩子們的心，別說葉璃姐弟，就是他也看不下去。

雲春來起身，「你們吃，我就先走了。」

葉璃從座位上起來，出去送送。

雲春來走到外面，說：「不管怎麼說，你爹住在牛棚確實不像話……」

「是啊，可是他要住又有什麼辦法？」葉璃也是一臉無奈的表情。

「真的沒辦法再給他一次機會嗎？人嘛，哪有不犯錯的？」

葉璃輕輕一笑，「但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雲春來被噎了一下，不再說什麼，雙手負在身後，搖搖頭走了。

他一走，莫南謙和莫小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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