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承受不起的愛

簡歷投出去以後，剩下的便只有等待，這一次，自己已經無法像從前那般任性，面對求職過程中的諸多刁難和不順心，能做的，只能是好好忍耐，用心度過了。

畢業最開始的那一段時間，米藍問我到底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我的回答是不受約束，自由自在，能夠隨心所欲的過日子，現在想想，實在是有點無理取鬧，我想當初的她，肯定是很失望吧。

我不喜歡被人管，所以根本無法想象，一旦我進入社會這個大圈子之中，少了學生時代專有的那一絲稚嫩和年輕，面對這個複雜，不是很講人情味的社會大染缸，我這麼一位心比天高，誰都不服的毛頭小子，會被調教成怎樣一種斑斕色彩。

也許最開始的那一段短暫的求職之路，便已經足夠讓我遍體鱗傷，於是不願意再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給這個讓我不爽的世界去消遣，以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個進退兩難的地步，想想只能說是自作自受。

想到這裡，我嘆了口氣，點燃一根煙，用力的吸了一口，心情沉重的卻是連香煙都無法拯救，第一份簡歷，儘管還沒有結果，卻也給我帶來了一種難言的挫敗感。

我知道，當自己準備去投這份簡歷的時候，便已經是對這個世界暫時妥協了，關於這一點，我很無奈。

輕輕吐出了煙圈，眼睛盯著這個煙圈在空氣里不斷盤旋，然後漸漸消失，突然感覺自己竟是如此無聊，自嘲的笑笑，我開始點擊滑鼠，打算看看網上還有什麼適合自己的招聘信息，手機卻恰逢其時的響了起來，我拿起一看，是蕭彩的電話！

現在是早上九點鐘，距離我和蕭彩分開的時間也只是過去了一個晚上，她現在的這個電話，讓我有點捉摸不透。

想了想，我還是按了接聽，只是卻不知該以什麼態度去面對蕭彩，索性選擇了沉默。

電話那頭卻是沒有什麼顧慮，蕭彩好聽的聲音隨著窗外的陽光一起湧向了我：「大懶蟲，是不是還在睡懶覺？」

我漫不經心盯著電腦屏幕，開始小心翼翼應付著：「我想，這應該是男女朋友之間的說話方式吧，蕭彩，舊情人就不要這麼親密了。」

「在你看來我們是舊情人，在我心裡你的位置卻始終不變，展鋒，能不能公平點！」

蕭彩的語氣讓我聽不出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總之，我無法接受她和我說話的這種調調，如今任何不正當的曖昧在我看來都是有所企圖，雖然我不知道蕭彩到底圖的什麼，這也正是我最苦惱所在。

而我對蕭彩的態度，從初見時的那一絲期待和興奮，已經漸漸衍變成一種難以捉摸的惶恐，我不敢去面對這樣優秀的她，不敢去奢望能和她有怎樣的一種可能，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好自己的生活，對於她的這種冒然闖入，我表示承受不來。

「你不覺得說這種話，對於剛剛失戀的我來說，實在是有點諷刺嗎？」我強作鎮定，半開玩笑的說著。

「所有的失戀都不是一個人的錯，所以米藍走了不能全怪你，而你當初選擇和我分手，也不能全怪你，所以，我就不打算怪你了。至於你說的諷刺，我想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聽到這裡，我突然很想掛電話，我無法接受蕭彩的寬恕，正如我無法正視自己和她現如今的尷尬關係。

電話那頭的蕭彩卻是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她不給我喘氣的機會，很快又說道：「你先別急著掛電話，這次找你，不是來和你說這些廢話的，有正事找你幫忙！」

我望向窗外，盡量平靜語氣說道：「什麼事？該不會這麼快就讓我還你那頓飯了吧。」

蕭彩在電話里笑笑，說道：「那頓飯得留著，沒準哪天你不理我了，我可以借那頓飯約你出來呢......好吧，說正事，我要搬家！」

「搬家？」

「嗯。」

「什麼情況？」

「沒什麼情況，就是想換個環境住住，任性！」

「鬧著玩？」

「認真的！」

「什麼時候？」

「現在！」

「房子找好了？」

「嗯，朝陽小區......不說了，我現在有點事要忙，等我到了再喊你下來搬東西！」

蕭彩突然掛斷了電話，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我半天沒反應過來，但是很快，我皺起眉頭，心裡湧現出一絲不安，朝陽小區？陳樹租的這間房子不就是屬於這個小區？

我搖搖頭，表示真的被蕭彩徹底打敗......有多少人此刻正在經歷著不可捉摸，並且無可奈何之事，我想此刻自己必然首當其衝，關於這一點，我感覺很悲哀。

......

蕭彩直到中午才給了我第二個電話，告訴我她已經帶上了全部家當來投奔我，對於她的這種說法，我只能暗暗搖頭，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我去小區樓下接的她，當我的視線遙遙觸摸到蕭彩那輛紅色奧迪漂亮的車身時，內心一陣恍惚，我在想，如果沒有四年前的那次分手，沒有後來米藍的出現，沒有當年的諸多任性，自己和這輛車的主人，一定會是很幸福的一對。

只是如今，我再想想自己僅有的1000塊錢，想想迷茫依舊的未來，想想蕭彩如今的成就，想想自己和她之間的差距，心裡所有的淡淡奢望和猜想便會瞬間化為泡影，看著奧迪車在眼前放大，我只能重回現實，回到自己的屌絲立場。

嘆口氣，我望著從車裡走出來的蕭彩，勉強笑笑，說道：「是夠任性的，你這大小姐把家都給搬過來，自己的那家服裝城可怎麼辦？」

「你怎麼知道服裝城的事？陳樹告訴你的？」

蕭彩靠在奧迪車上，帶著莫名的情緒望著我，眼睛亮的像一顆寶石，我被看的有點不自在，故作輕鬆的聳聳肩，笑道：「我的事陳樹那小子都一絲不落的透露給你了，怎麼著我也不能吃虧啊......」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下去，也不等蕭彩回話，便將目光轉到車上，說道：「住在幾棟樓？合同有沒有簽好？帶的東西呢，全部放在後備箱么？」

「我也不確定是在幾棟，跟房東電話聯繫過了，說是那邊的房子還有房客沒搬走，估計還要等一段時間。」

我徹底傻眼，有種被她打敗的感覺，很認真的望了蕭彩一眼，確定了她沒在開玩笑，這才說道：「那你跟我說今天搬家，玩呢！」

「不是來玩，是來考察，朝陽小區的戶型都一樣，我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到時候搬進去之後，也好知道怎麼裝飾一下，走吧，上樓。」

蕭彩直起身子，拉著我直接往小區內走去，不給我猶豫和拒絕的機會，陽光下她的側臉美的讓人窒息，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我幾乎迷醉。

很機械的被蕭彩拖了回去，開門的那一刻，我有點做賊心虛的四處張望，生怕有人看到，這樣的猥瑣模樣，惹來蕭彩一陣埋怨，而我只能嘆氣，然後強作鎮定，畢竟蕭彩和我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在這樣的私密二人空間里，總是會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情愫，我說不好這種感覺，大概是害怕又喜歡，如此矛盾，便是我此刻的心情。

屋子很亮，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倒還顯得開朗，蕭彩在陽光間漫步，穿越客廳，來到我住的房間，一眼便看到擺在電腦邊上的香煙，以及旁邊零星的幾個煙頭。

皺皺眉，蕭彩漫不經心看著我，說道：「還學會抽煙了？」

「沒事抽著玩。」我沒有多做解釋，因為沒必要，而且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少抽點。」

「嗯。」

短暫對話，蕭彩便將目光轉到了電腦上，屏幕上顯示著我瀏覽的一些招聘信息，我順著蕭彩目光望去，卑微的自尊心頓時受挫，有點不痛快，走過去將電腦關了，便招呼著蕭彩坐下，說道：「要喝點什麼，我這裡只有白開水和可樂，要哪樣？」

蕭彩沒有回答我，反聲說道：「展鋒，我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我也知道你有你自己的驕傲，但是，我從來不把自己當成是你的外人，所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告訴我。」

「我現在過的很好，雖然還沒找到工作，但是我在努力，我也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到，所以關於這些，你不用擔心。」

「工作的事，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服裝城那邊......」

「我想你還沒弄明白我的意思，簡單點來說，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只是想幫幫你。」

「陳樹也想幫我，可是他知道我的底線，所以留給了我僅有的一點尊嚴，如果你一定要將這一點點尊嚴都拿去的話，可以試著給我在你的服裝城找份不錯的工作，或者，你乾脆包養我？」

「展鋒，你別這樣！」

「那我要怎樣？蕭彩，你給我的一切，我都承受不來......」

我的話很不客氣，甚至咄咄逼人，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大概是一個男人最不堪的一面給別人看到，所以惱羞成怒......我知道蕭彩對我的關心，但正是這份關心，讓我的自尊和矜持徹底消失，我再也沒有所能倚仗的驕傲，在蕭彩面前，我是這樣弱，這樣失敗，這真的不是我想面對的。

而此刻的陽光之下，在我所有的負面情緒傾瀉而出的時候，蕭彩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