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寒夜裡暖人心的羊肉泡饃

我看著林軍，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身上那種不同尋常的自信，突然有了一種錯覺，似乎他才是一個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所以才會什麼都敢想，什麼都敢做，毫無顧忌可言。

而對於林軍在我眼前展開的那一片宏圖，我只能說去仰望遐想，終究還是無法從網站如今的現狀下，看到那樣一副廣闊的場景，想到這些，我有些難過，甚至有點愧對當初來到這裡的初心。

林軍卻是笑笑，他拍拍我的肩膀，說道：「年輕不代表魯莽，關於我說的那些，你能心懷批判和遲疑，說明你有著自己的想法，我很欣賞！」

「只能說是我眼光不行，實力不夠，畢竟跟軍哥你比起來，我的見識和知識貯備，只算得上冰山一角。」

我嘆著氣，說著自己的心聲：「從小到大，自己一直扮演著一個默默無聞的平凡者角色，除了學習，我真的沒什麼能拿得出手，所以像你說的將網站發展到那樣強大的地步，自己必然也已經站在了這個行業最頂端的地方，這樣的一種身份轉變，我連想都不敢想。」

「那你現在可以想想了......從一句廣告標語便將自己最年輕的時光交給了招賢納士網，我不能說你很有眼光，但是你絕對有這個魄力！」

林軍看著我，繼續說道：「我相信你不會讓任何人失望，從零做起，是證明自己的最好方式！」

我承認林軍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說服者，他總是能輕而易舉的鼓動起別人心頭暗藏的熱情和鬥志，以一種悄無聲息的方式，帶給別人信任和照顧，我有點佩服，然後便是感動。

於是在這個尚且帶著很多未知和前途渺茫的網站里，我決定肝腦塗地，為以後，為自己，為很多看輕或看重我的人，去按照林軍畫下的藍圖好好拼一拼。

我忽然想起了米藍，那個和我說出分手，然後便去了上海的女人，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如何，如果有一天我成功了，自己會以怎樣的一種心情去回憶她，或者，去找尋她？我不知道。

我又想起了陳樹，那個為我付出很多，從來無怨無尤的好兄弟，不知道他在美國生活的怎樣，如果他某天回來，自己是不是能夠如他所說，開著賓士去機場接他？我不知道。

我的心情有點亂，夾雜著報復和感恩兩種極端的複雜情緒，在對未來的思考中，陷入了一種困境。

而林軍在我身邊站了很久，沒有再說話，他看著我，像一位長輩，想要教會我一些東西，又想讓我自己領會一些東西。

我終究還是思緒雜亂，一無所獲，沉默片刻，然後開口：「我會好好努力的，希望招賢納士網真的能走到你說的那一步。」

「說的很官方，不過，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相信這裡的每一個人，未來是美好的。」林軍笑著開口，只是突然話鋒一轉，說道：「今晚有沒有空，你剛來這裡，晚上我請你吃頓飯。」

我微微一愣，剛想禮貌性的客氣一下，忽然想起了果薇，自己和她之間的尷尬處境讓人有點心煩，而我似乎也還沒有做好和她正面相對的準備，於是短暫的猶豫，我應了下來。

林軍點點頭，說了句好好上班，便離開這裡，而我坐在電腦前看著他消失在辦公室門口的背影，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神奇......我不知道自己是走上了賊船，還是登上了天路，總之這次的選擇是一次賭博，而我輸不起。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大概是專屬於年輕人的那份激情燒的正旺，而我更加渴望在這裡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價值，期待著往成功的那條路上走得更近一步，所以對於時間的流逝並沒有什麼概念，以至於日落西山，公司的同事已經走的差不多的時候，我才從滿電腦的資料庫中抬起頭來，一眼便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又站到我身邊的林軍。

「軍哥......」我站起身，伸伸懶腰，說道：「可以走了啊。」

「你要是再不走，我可真就餓死了。」

「剛剛忙完這些東西......今晚不回家吃飯嫂子可知道？」

「我已經打電話請過假了。」

「額，妻管嚴？」

「這叫愛和包容，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了。」

「......」

「想吃什麼，隨便點！不過也別太貴，我的錢可全部放在你嫂子那裡，現在身上現金只有200，你自己看著辦！」

「有沒有搞錯，軍哥，你比我還窮！」

「你不懂，等你結婚以後就知道我如今的處境了，錢這種東西我是沒有支配權的，就這200塊錢還是提前跟你嫂子申請的。」

我真的徹底無語，一邊收拾著桌子上的東西，一邊說道：「既然軍哥日子過的這麼拮据，那今晚就我來請客，總得給你留點私房錢不是。」

林軍一改平日里的洒脫，聽到我說這些話，臉色顯得有點難看，他擺擺手，苦笑道：「總不至於這麼可憐，這樣，今晚我帶你吃點高檔貨，保證你吃完一次還想吃第二次！」

林軍說完神秘兮兮的往外走，天知道他心裡有什麼鬼主意，而我只能老老實實跟在他後面，準備好好見識一下他所說的高檔貨。

他的腳步停留在公司樓下不遠處的一家外賣地攤，看著那裡正不斷冒著熱氣，遠遠從裡面傳來陣陣肉香的一口大鍋時，我才知道所謂的高檔貨就是滿滿一大鍋的羊肉泡饃，而這，就是我和林軍認識的第二天，他請我吃的第一頓飯。

林軍似乎和攤子的老闆很熟，看得出他經常來這裡吃東西，在我們之前還有好幾個人正在排隊，看到林軍過來，老闆二話沒說，直接先給我們弄了兩碗熱騰騰的羊肉泡饃端上來。

在這深寒的夜裡，我能感覺到這碗泡饃帶給我的暖意，儘管從檔次上，一碗羊肉泡饃顯得有點微不足道，但是正是這種市井中的吃食，拉近了我和林軍之間的距離，也讓我真正意義上從心底喊了他一聲軍哥。

「怎麼樣？可夠味道？」林軍一邊大口吃著，一邊說道：「這家的羊肉泡饃可是很正宗的，以前下班的時候經常來這裡吃一碗再回家，尤其是這種天氣，吃一碗下去全身都暖和，最自在不過！」

我已經是大半碗下了肚子，胃裡面都是滿滿的暖意，聽到林軍這樣說，連忙點頭表示同意，同時示意老闆再給我盛了一碗，繼續狼吞虎咽起來。

林軍看著我的吃相，笑道：「餓死鬼投胎不成，別急，慢慢吃，幾碗羊肉泡饃怎麼也吃不到200塊錢，保管讓你吃個夠！」

我不說話，只顧著吃，心裡卻是在擔心回家怎麼面對果薇。

那個謎一樣的女子，對自己究竟會選擇怎樣一種審判，這是我如今最關心的事......而自己臨走時買的早餐不知道她有沒有吃，留下的那張字條不知道她有沒有看，那晚的誤會不知道她有沒有釋懷。

這樣一種擔心一旦產生，便如潮水般瀰漫，我有點心不在焉，還剩下大半碗的羊肉泡饃也有點吃不下，只想著早些回去，將我和果薇之間的恩怨徹底解決，儘管，我真的不想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去面對她，但是這樣一個心結壓在心上，讓我很不好受。

林軍看著我，喝下自己碗里的最後一口湯，說道：「怎麼了？吃不下了？」

「軍哥，我突然想起來家裡還有點事，必須得儘快回去！」我站起來，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謝謝你今晚的熱湯，改天我再請你吃！」

他沒有多問，點點頭表示理解，直接跑去付了錢，然後晃了晃自己手裡的車鑰匙，笑道：「走著，住哪裡？送你回去！」

這時已經是夜裡九點鐘，寒意漸濃，我看著小攤子旁邊的昏黃燈光灑在林軍周圍，突然從他身上看到了陳樹的影子，心裡有點感動，有點慶幸。

儘管自己平凡至今，所幸多遇貴人，這是我在夜裡最深的感觸。

......

林軍把我送到朝陽小區門口，便掉頭回去，我本想喊他上去坐坐，想到果薇還在，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等到他的車子消失在夜色間，我嘆了口氣，抬頭望向小區的樓層，4棟4單元13號，那裡一片漆黑，不知果薇是否已經睡了。

一路沉默，一路想著怎樣和果薇開口，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屋子裡什麼都看不見，我打開客廳的燈，一眼便往餐桌上望去，那裡，我買好的早餐已經不見，桌子上收拾的很乾凈，這讓我有點意外。

更讓我意外的是，餐桌最中間的位置，同樣放了一張紙條，如我早上留下的一般，我打開一看，上面的字跡很秀氣，內容卻很簡單：「我不喜歡喝豆漿，早上喜歡喝的是酸奶。」

我望向果薇所在的房間，依舊房門緊閉，儘管同處在一個屋檐下，但是這位美女房東似乎不打算和我見面了，只是靠著一扇門便把我徹底的隔絕在外，我有點不痛快，卻又無可奈何。

儘管有心想要和果薇談談，但是她總是不露面，我也摸不准她的心思，只能靜觀其變，暫時將這件事放下，只當小女生在生悶氣，過一段時間就好，雖然是自我安慰，但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盯著字條上的那句話看了很久，我小心翼翼的將其疊好放入自己的錢包里，我不知道她留下這句話的初衷是什麼，我只知道，在果薇沒有表態之前，早上要給她買酸奶喝了。

於是我進了自己的房間，摸出了僅有那的1000塊錢，開始盤算著這些錢究竟能買多少盒酸奶。

......

天黑的很濃，正如兩個毫無交集的人的關係，在這一片漆黑中摸不清彼此，可是在這樣深沉的黑色里，偶爾的一次碰撞，會碰擦出怎樣的火花，也沒人知道。

我想我和果薇，就是黑夜中互相試探的兩個傻瓜，靠著一張紙條進行著彼此的聯繫，這樣一種關係，是一個導火索，結局是好是壞，沒人知道，所以我只能祈禱，希望不要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