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哥哥我想揍你

「摸摸。」周逸笑道，用哄小孩的語氣安撫姜鈺。

「去你的，住手！」

姜鈺可不同意，周逸「慈祥」的笑臉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頭登時抖若篩糠。

抬起爪子，姜鈺一把掐住那隻「豬蹄」，「咻」地甩離自己的寶貝頭髮。

周逸寵溺的笑顏未變，道：「走吧，再逛逛。」

「哦。」姜鈺應得心不在焉。

原本姜鈺還想著，若周逸喜歡這個燈籠，便順手送個給周逸權當是生辰禮。

碰巧這小販還識相不收費，多好的事兒。

可誰知偏偏如此天時地利人和的好事，最後怎就變成了生辰主兒花錢買了個燈籠來送自己？

還有，瞧那小銀兩花得，這小破燈籠倒成「重禮」了？

可不是姜鈺摳搜，是周逸太大款，想來啥也不缺，送不送都無所謂。

姜鈺收回花燈，提著晃了晃。

一想到花燈在周國女子才能提，心頭便有些不是滋味。

甩甩頭，將影響好心情的狗屁思緒清空，二人繼續閑逛。

逛了半晌，姜鈺方欲過去看看古董小物什，旁邊倏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當中嗓門兒最大的，是一道小男孩的氣憤叫喊：「你不給我買兔兒爺我就不回府了！」

緊接著，一道小身影自人群內衝出來，一屁股坐到地上，癟著小嘴巴，雙手捶地，開始嗷嗷大哭。

小男孩約莫八九歲，一張可愛的小俏臉粉雕玉琢，其上兩顆黑寶石似的大眼睛內飽噙淚水。

長而密的眼帘忽閃忽閃，滿掛淚珠，肉嘟嘟的兩頰粉粉嫩嫩，紅潤的小鼻尖顫抖著微微翹起，小嘴瑩潤，張得大大的，在嚎著嗓子用力痛哭。

見又圍了一群人，小男孩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氣憤地瞪了一圈。

忽地，小男孩站起身來，抬起兩隻小手作獸爪子狀，呲著牙，嚇唬般地朝人群猛撲而去。

看熱鬧的人見狀，紛紛慌忙後退，四散躲避，生怕被小男孩弄髒了自己的衣裳。

「不給就是不給，若是給你買了那破小泥人，本少爺等會兒吃酒的銀子便要少了，小鬼你若是喜歡，府內大把泥巴，自個兒捏著玩去。」

這時，一道戲謔的聲音由人群后突兀地傳來。

「哇！我不要泥巴，我就要兔兒爺！」小男孩一聽，登時哭得更大聲了，小腿兒撲騰得飛快。

逮住一個沒躲開的人，小男孩立即往那人懷中一撲，傷心地將臉半埋進其懷裡，抱著那人大腿，大叫哀嚎。

「那沒辦法，你那麼貪吃又愛玩，平日養你便怪費銀子的了，如今還吵著要買那小破泥人連酒都不讓本少爺多吃，本少爺是養不起你了，你另找人養你吧，想必已故的姑父姑母也會諒解我的。」

伴隨著這種「沒人性」的話語走出人群的，是一個手執半串糖葫蘆，目若朗星的翩翩少年郎。

只見男子一張壞壞的笑臉，兩道劍眉也泛起漣漪，好似一直帶著笑意。

一雙明眸若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薄唇微微上挑，掛著一抹慵懶的笑容。

瞧見小男孩抱著的人，男子眸中乍似群星璀璨，唇角止不住地上揚，咧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陽光帥氣，倜儻不羈。

男子高舉手中的半串糖葫蘆，作弄似的朝小男孩晃了晃，接著張開嘴，一口便咬下兩顆吃了起來。

腮幫鼓起，邊吃邊道：「好吃。」

……葉軒還是那麼欠揍。

「哇！」俞真見狀，悲慟地用手使勁兒掐姜鈺大腿。

「嘶。」姜鈺倒抽了一口涼氣，被俞真掐得差點腿抖。

極力壓下想狠拍俞真小屁股的衝動，姜鈺綳著牙，低頭「溫柔」道：「小弟弟別哭了，他不給你買，我給你買。」

「嗚嗚，謝謝姐姐，姐姐人真好，日後我便跟著姐姐吧。」

俞真哽咽著抬起頭，一張小俏臉上鼻涕眼淚縱橫，對姜鈺「感激涕零」道，真真是好不可憐。

姜鈺一臉冷漠，不置可否，不想回話。

因為姜鈺的手在很誠實地告訴自己：自己現在只想揍這小崽子。

那夾雜在大片淺色中的一塊深色布料，濕漉漉的，似還掛著某種不可名狀的晶瑩液體，令人想忽視都難。

再望一眼俞真，只見在那張涕泗縱橫的小臉上，一張小嘴還帶著些許濕潤，罪證都未來得及銷毀，又開合了起來：「姐姐不反對便是同意了。」

「……」姜哥哥感覺自己額角的青筋在爆。

這小崽子哭得倒是真賣力！

「這麼快便找著下家了？那本少爺走了，回頭可不要又哭著鼻子找回少爺我，屆時我可是要收養育費的。」

葉軒笑著朝俞真挑了挑眉，尾音高揚，道：「告辭嘍~」

說罷真便是一個轉身，將簽上剩下的兩顆糖葫蘆背於身後，擺了擺手，一步一搖，很是洒脫地走了。

沒有回頭。

「才不會再找回你了，吝嗇鬼，永別！」俞真扭過頭，氣憤地朝葉軒的背影扯著嗓子吼道。

見葉軒真走了個沒影兒，俞真停止哭泣，忿忿地轉回頭，換了個乾淨的新位置，小臉一埋。

方欲開啟一通猛操作，后脖倏地被人一提。

下一刻，一張帕子罩來，劈頭蓋臉，俞真懵懵地被迫遠離。

姜鈺隔著帕子揉搓小崽子軟趴趴的臉，滿臉黑線地道：「哼這裡。」

俞真小腦袋搗了搗，隔著帕子哼起來。

姜鈺捏下腿上的小手放帕上，撤手嫌棄道：「都多大了，自己來。」

俞真不高興地邊哼邊道：「你自己讓我哼的。」

很快，俞真抬起潔凈的可愛俏臉，嘻嘻一笑，道：「好了，給我買兔兒爺。」

小手一拉，便拖著姜鈺走。

將俞真的爪子整個包進掌內，姜鈺使勁地捏了捏。

直聽到俞真小聲連連討饒不敢了，姜鈺才鬆了點勁兒暫時作罷，豪邁道：「買，即刻買，要幾個買幾個！」

「姐姐闊氣，姐姐威武，姐姐比那狼心狗肺的混蛋強一百倍！」

俞真小臉一陣燦爛，屁顛屁顛地誇道，半點兒委屈都沒了。

這句話很中聽，姜鈺點了點頭，格外受用，道：「以後跟著我，有肉吃！」

那當然，他姜鈺怎麼能比葉軒那混小子差！

兔兒爺其形狀為人形而有兔耳兔嘴。頭上豎兩隻長耳朵，嘴是三瓣的兔子嘴，其他地方跟人沒什麼區別。

因是給小孩玩的，捏得嬌憨可掬，挺討人喜歡。

一走到攤位前，俞真便抓了兩個擺在中間的兔兒爺，一手一個低頭握著玩兒，擺弄著比劃道：「我要兩個。」

姜鈺聞言，不動聲色地瞅了眼旁邊在賣糖葫蘆的小販，又瞅了眼俞真的小手，二話不說，直接給攤主結了兔兒爺的賬。

結完賬后，姜鈺望著玩得不亦樂乎的俞真，頓時樂了，異常溫和地道：「小弟弟可還要再來兩串糖葫蘆？」

俞真頭也不抬，道：「要三串。」

「三串？怕是你吃不下啊。」姜鈺捏著俞真粉嘟嘟的小臉，語帶遺憾道。

「誰說我吃不下，我吃得下！」

俞真抬頭嗷道，堅決要捍衛自己的三串糖葫蘆。

用兔兒爺要揮開姜鈺的手，可揮舞到一半，俞真驀地停住了。

任由姜鈺這「老男人」肆意揉捏自己細皮嫩肉的臉，俞真視線直盯他背後，軟聲道：「姐姐，我想吃飯了。」

「哦？」

姜鈺挑眉，意猶未盡地再揩了兩下，后才戀戀不捨地鬆手，轉身望去。

只見周逸仍立於原處，望著靠江不遠處的一艘畫舫，不知在想些什麼。

畫舫張燈結綵，頂上漆著黃漆，船柱雕龍畫鳳。

舫上女子或憑或立，身著羅衣，皆以輕紗掩面，身姿曼妙。

風流才子賦詩作畫，絕色歌姬彈琴作舞助興，盈盈笑聲傳來，好不熱鬧。

姜鈺才注意到，周逸未跟來。

方才周逸沒吭聲，姜鈺被葉軒和俞真一鬧，倒是真就忘了周逸還在。

姜鈺回頭，同俞真對視一眼。

「走，去吃飯。」

二人默契地同時舉步朝周逸邁去。

步於周逸身旁，姜鈺清了清嗓子，道：「周公子，我們去百味樓用膳吧，這位小公子餓了。」

周逸收回視線，笑著應好。

行至百味樓，要了間二樓雅間。

點完菜后，小二取來一壇酒置於食案上，道：「這壇桂花蜜酒，是掌柜的給今日來用膳的客官們特備的中秋禮，客官慢用。」

周逸聞言，多看了那壇桂花蜜酒兩眼，賞了小二一些銀兩，道：「掌柜的有心了。」

「多謝客官，菜肴會早些給您這桌做好送上來，若有何需要儘管吩咐，小的先行告退。」

小二納下，好聲致謝，爾後出了雅間，輕合門扉。

壇內陣陣桂香撲鼻，掀開紅布蓋，淡雅醇香頃刻漫出，沒幾息便擴至整間雅間，於某人鼻尖跳躍。

正蹂躪著小鬼臉蛋的姜某人精神一振。

「我來我來，今日畢竟是你的生辰。」

撇下俞真，姜鈺截走酒罈，抬手給自己和周逸各倒了一杯。

美酒怡人，姜鈺心情頗好，舉杯笑道：「聞君降日，不勝歡欣，歲歲良辰，處處美景，福泰安康永相隨，姜某先干為敬！」

言畢，一飲而盡。

周逸亦舉杯笑道：「那便借鈺姑娘吉言了。」

隨後飲下，一滴不剩。

俞真玩著兔兒爺，靜靜地瞅著兩個大人喝酒。

在姜鈺又倒了兩杯，客套著和周逸再次飲畢時。

俞真撒開兔兒爺，抬手往姜鈺嘴內塞了顆不知何時藏於手心的小黑丸，道：「別喝了，把這個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