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城的中年男人
「你說什麼！」路明非的聲音因為震驚和恐懼，甚至有些顫抖。
「我說陳墨瞳就是應許，」小魔鬼站了起來，「聖經里說女人就是男人拆下他的肋骨做出來的，所以陳墨瞳的異象可以看作凱撒的骨血，她之所以沒有完全愛上凱撒，都是因為她是你的應許。」
「你在說謊對不對？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路明非渾身顫抖，有些不敢接近那個真相。
「我從來不對你說謊，哥哥。」小魔鬼的表情很嚴肅，他們說一個字路明非的心情便沉重一分。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太多，哥哥，所有的真相都在黑天鵝港。」路鳴澤的聲音越來越淡，直到消失。
「你他媽回來，你他媽把事情說清楚！」路明非瘋狂的怒吼著。
世界轟然破碎。
………………
路明非睜開眼睛，看到了路鳴澤臉上的錯愕。
此路鳴澤非彼路鳴澤，他是小胖子路鳴澤。
「你這是……做噩夢了？」小胖子看着在夢中大喊大叫的表哥，有些疑惑。
「我沒事，現在幾點了？」路明非揉了揉有點疼的腦袋。
「下午三點了。」
路明非點了點頭。
時至今日，他和這個表弟的關係早已經緩和了許多。
畢竟這個世界上和你有血緣關係的人真的沒有很多，有就珍惜吧。
沒有誰會在意以前很孩子氣的爭端。
「明非啊，你醒了嗎？」嬸嬸的聲音回蕩整個屋子，「有人給你送來了東西。」
「我這就來。」
路明非走出卧室，嬸嬸正揮舞著一個信封，揮出了關公青龍偃月刀的氣勢。
路明非接過那個很精美的信封，他倒出來，是一張機票。
小城——北京——佩偉克
佩韋克位於俄羅斯的最北端，真不愧是魔鬼，一切都安排的這麼周到。
「你這又要走了？什麼破學校，一天天這麼忙。」嬸嬸嘮叨著，「再忙也得明天走，我包了那麼多餃子了，你不在誰吃啊？」
「恩，」路明非心裏一暖，點了點頭。
原來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還有人願意為你包餃子，熱乎乎的餃子，好吃到能把舌頭吞掉。
這個中年婦女從來不擅長表達，她尖酸刻薄，她斤斤計較，但她也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在意你的人。
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晚飯時，路明非久違的感受到了團圓的感覺。
嬸嬸口中永遠不變的話題是，今天哪兒的菜怎麼怎麼樣了，而叔叔還是想心心念念的某塊高檔手錶，小胖子路鳴澤則是不斷炫耀着自己在學校里的泡妞經歷。
一切都像幾年前那樣熟悉。
「明非，你這是又要走了嗎？」叔叔打量了一下路明非一身的行頭，「你這穿的真精幹呀，是外國牌子嗎？有機會我也整一身。」
「都是小作坊做出來的，不值幾個錢，有機會我給叔叔你帶一身。」路明非說道。
路明非心說，要是叔叔你去搞八成是搞不到了，這是當年凱撒在裁縫店幫他挑的。
那是他最信任的牌子，送了好幾身作為路明非的上任禮物。
「話說你這次要去哪兒呀？」路鳴澤有些羨慕的問道，「你們這學校可真有錢，整天在外面飛。」
「這次去俄羅斯，」路明非隨手晃了晃機票，「其實要是有機會我更想過過正常的大學生活，安安穩穩的，哪兒都不想去。」
「那怎麼行？」嬸嬸板着臉教訓道，「你還年輕，年輕就應該多奮鬥，忙，忙點是好事兒。」
接下來不外乎是嬸嬸教導路明非和路鳴澤一些事情。
大人都很喜歡做這種事情，因為不管有意識無意識，這樣可以讓他們感覺高人一等。
但路明非這次還很享受，想來還是蠻諷刺的，明明小時候那麼討厭，長大后卻有些捨不得。
只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叔叔的臉色變了！
………………
一號高架橋。
一輛有些年頭的寶馬三系疾馳在路上。
這是叔叔的愛駕，下雨時候叔叔寧願淋雨去擠地鐵，也不願意開着車去。
但他今天忽然說要送一送路明非，他在樓下仔細的擦拭他的車，像是在愛撫一匹好馬。
「明非，你要去找你爸媽了，對嗎？」叔叔的問題驚出路明非一身冷汗。
「叔叔，你……」路明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點小事還是瞞不過我的啦，」叔叔有些小得意，「我想着送送你，也該告訴你些事。」
「但想了想還是不要多嘴了，等你到了自然有人告訴你，」叔叔點了一根煙，煙霧升騰中，叔叔的呼吸越發沉重，「你這一路上必然會遇到很多的事情，不過這就是男人該經歷的，比如這些。」
叔叔聳了聳肩，指向窗外，路明非這才猛然注意到，世界變了。
高架橋被無數的冰雪覆蓋，車子像是凍上了一樣，開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見鬼，我剛剛洗完的車，」叔叔有些心疼他的愛駕，「他們真是該死。」
「誰！」
「看外面。」
路明非看向窗外一隻巨大的三頭犬，正朝着他們狂奔而來。
「這他媽是，地獄犬？」
「噁心的模仿品而已。」
叔叔一把掐掉煙，扔到窗外。
巨大的威嚴從叔叔身上升騰而起，他的口中念誦著古老的龍語。
叔叔念誦的龍語，壓過風雪呼嘯，地獄犬在這股威勢下，瞬間匍匐在了地上，卑微至極，恨不得低到塵埃里去。
言靈·王權
真是生猛啊，叔叔居然擁有「王權」這種高階言靈，路明非想到東京那個站在狂風驟雨里的男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襯衣吹開，內里是盛大的浮世繪。
可叔叔跟源稚生不一樣，源稚生是正義的夥伴，帥氣拉風，背負着沉重的東西。叔叔看起來只是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摳門愛面子，還是妻管嚴，但是簡單又快樂。
而且叔叔御使的王權明顯要嫻熟的多，他甚至還抽空摳了摳鼻屎。
叔叔重新發動那輛寶馬三系。
「明非啊，你這次去了是會更靠近世界的真相，但是會有人不斷的阻止你，」叔叔重新點了一根煙，居然有了一種遊俠的氣質。「不過我們老路家的男人什麼時候怕過？對着你嬸嬸也沒法說這些，我只能送你到這一程。」
叔叔好像也打開了話匣子不斷的和他說着什麼，叔叔好像又變回了那個普通的中年人。
他念叨著嬸嬸最近喜歡上了跳廣場舞，路鳴澤在國外的學習如何如何努力和最近家裏的馬桶又壞了。
叔叔嘆氣：「明非啊，這就是中年男人的悲哀。家裏有啥不好的事都賴你。明明是馬桶用久了，非說我坐壞了。我雖然人到中年有點發福，但我能把馬桶坐壞嗎？還說別人用的時候怎麼沒壞，偏偏你用的時候就壞了？」
路明非看着絮絮叨叨的叔叔，只覺得世事奇妙，多少人渴望力量，可擁有力量的人，卻寧願過着那麼普通的生活。
他記得源稚生的夢想是去海邊賣防晒油，過上簡單平靜的生活。而叔叔就像是實現了夢想的源稚生，是那隻抵達了水坑的象龜。
路明非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出了那座高架橋，他回頭看去，高架橋旁的柳樹在沙沙的揮手，似乎也是在送別他。
他越是靠近真相，對他的考驗就會越大。
電視劇里都是這麼演的，因為世界的規則就是如此，你想要得到的越多，你付出的就要越多，沒有什麼是不勞而獲的。
路明非一路聽着叔叔的絮叨，到了機場。
「好了，明非，多的話叔叔也不說了，你要是累了就回來吧，你的床會永遠留在那兒。」叔叔顯得有些窘迫，他本就是個中年糙漢子，不會說這些煽情的話。
路明非重重的點了點頭，張嘴想說什麼，卻又卡在了嘴邊，只是默默的轉身轉身上了飛機。
…………
飛機緩緩起飛，叔叔站在機場附近的停車場中，心疼的擦拭着他那輛寶馬三系。
這輛車並不是什麼好車，但叔叔卻擦得十分認真。
擦完車，路谷城倚在車旁，點燃了一支煙。煙霧繚繞中，他忍不住想，明非以後會過着什麼樣的生活？？那些復甦的怪物，他能對付得過來嗎？
像楚天驕愛上蘇小妍，路谷城也在這個濱海小城，遇到了自己的一生所愛。他的妻，他的子，都沒有龍族血統。原本血之哀會讓他時刻感到孤獨。可就在妻子的嘮叨、每天早餐、生活的煙火氣中，那份孤獨竟然逐漸消弭。
他放棄S級力量，以照顧路明非為理由，小城過着普通的人生。按照約定，他再也不能展露混血種的力量，這是他過上平凡生活的代價。所以即使白王復甦，他也只能默看着路明非離去的背影。
一支煙抽完，路谷城中年發福的臉上，金色的眸光閃過，他狠狠的把煙頭掐滅，「反正不管是人還是龍，誰也不許欺負我們老路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