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張磊，小時候的事兒，你都還記得呢？」或許是察覺到了張磊看到照片的異常，媽媽冷不丁地問了張磊一句。

張磊懸在空中的手停頓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

「你還記得花花？」

「嗯。」

「你還記得什麼？」

「黃瓜餅。」張磊的手摸了下鼻子，眼睛裏神秘的光亮在閃爍。

關於媽媽，關於花兒，張磊兒時少的可憐的一些美好的記憶碎片。

「你還記得什麼？」

「小胖妞。」

「你有女朋友了嗎？」

張磊用力地搖搖頭，又吃了一口米飯，碗把張磊的臉擋住大半，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馬來西亞有許多中國女孩兒的吧。」

「我不喜歡。」張磊說着嫌棄地拿開李航抓着他短袖的手。

或許是吃的差不多了，或許是覺得這個哥哥有點兒新鮮，李航一個勁兒得揪揪張磊的頭髮，或是拿手摳摳張磊的破洞牛仔褲，總之小手是一刻沒閑着。

「那你為什麼來馬來西亞上學呢？」

「就是想來看看你在另一個男人身邊......過的好不好。」

一直以來張磊只是想着確認一下媽媽過得到底好不好，僅此而已。

「張磊。」

「嗯？」

「我去給你弄點兒水果。」媽媽剛要起身，就被張磊伸手攔下，「不用了。」

「那我給你……」

「你什麼都不用給我。」張磊清了清嗓子，眼睛裏是真的有了神采。

「張磊。」

「你不欠我什麼。」

「張磊，是媽媽對不起你。」

張磊笑笑:「沒什麼對不起的，我從來也沒怪過你。」

這次，終於不再是良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了。

「你沒有怪過媽媽嗎？」

「嗯。」

張磊把眼睛從桌面上移開，落到李航的身上，沒有人知道張磊的心裏在想些什麼。

濃重的悲傷，輕易的原諒，甚至從來不曾正真記恨。

「為什麼？」

「不是你的錯。」

「張磊，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心裏不好受，吃穿不愁。」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被張磊一語帶過了那人生中至暗的十幾年。

「你肯定吃不好，這麼瘦。」

「你基因強大吧，我和姐姐都吃不胖的，也不是過的有多麼凄慘吧。」或許今天的張磊是真的很高興，以至於牛仔褲上被李航抹上了沙拉醬也笑得眉眼彎彎的。

「如果時光倒流……」

「你也應該這麼選擇，我尊重你的所有選擇，你是給我生命的人。」

「我應該好好愛你的。」

「嗯。」

「張磊，媽媽希望你以後能遇到一個人，和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張磊笑笑，「大概已經遇到了，但是錯過了。」

「啊？」

張磊走到照片牆，看着上面的照片不以為意地說：「媽媽，你家裏怎麼有那麼多花花的照片呢？」

「她媽媽寄過來的。人家不叫花花，人家叫唐唐。」

「嗯。」

「怎麼樣？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這小姑娘是不是挺可愛的？」

「嗯。」

「還特別愛笑，媽媽希望你也多笑笑。」

「嗯。」

「或許以後你找一個活潑開朗的女朋友，就慢慢的愛笑了。」

「嗯。」

......

「也不知道唐唐有沒有男朋友，小時候你們倆啊可投緣了。」

「是嗎？」

「對呀，難捨難分倆小人兒。」

「那我一會兒可以帶走她幾張照片嗎？」

「可以呀，你都拿走，要聯繫方式嗎？媽媽幫你問。」

張磊搖頭，「不用。」

「為什麼不用？害羞了？」

「我就是覺得她是我小時候為數不多的朋友，留個照片做個紀念，沒有別的意思。」

「小時候沒別的意思，現在可就不一定了。認識認識又沒關係。」

「我說不用。」張磊皺眉，一點兒不可愛的拒絕。

「好好好，不用，不用。」

......

張磊走的時候，果然心狠手辣的帶走了全部照片。

很多很多的情緒，恍惚間就一起湧上來了。

張磊坐到車裏，拿着照片一張一張翻過去，忍不住自言自語，「唐唐，原來你真的是花花嗎？可是你為什麼不說呢？」

手中的這張照片，唐唐還穿着校服外套，似乎是高一的時候照的吧，沒心沒肺笑的一臉晴朗，還做出很搞怪的表情，「怪不得，第一眼見你就感覺似曾相識呢。」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生活總是這樣，充滿了戲劇反諷。

「我可以給你打個電話嗎？我還有什麼資格，給你打個電話呢？」張磊的眼睛定格到這張照片上，唐唐周身紅白格輕薄小襯衫加黃色條紋開叉裙，臉上是精緻到無可挑剔的妝容，眉眼讀不出笑意，也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自此悲喜無從查起。

「到底還是……錯過你了嗎？」張磊把照片小心翼翼地裝進書包里，手搭在方向盤上，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命運對我，竟然從來沒有眷顧過。」

車內隨機播放到熟悉的旋律，「如果驕傲沒被現實大海冷冷拍下，又怎會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遠方，如果夢想不曾墜落懸崖千鈞一髮，又怎會曉得執著的人擁有隱形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