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淡淡的香水味

陳曉安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到后廚，拿起牆上的菜單一看就明白了個大概。

吩咐后廚15分鐘內將客人點的三個菜弄好，拿起桌上的一瓶米酒泡辣椒，往前台大廳里而來。

將辣椒往那個還在發火的人面前一放，順勢打開她那職業性的假笑，深深的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對不起，先生，您消消氣，她是新來的，記性不是太好，不然您看這樣可好，這三個菜我現在就撤了，15分鐘內將您點的三個菜全部上齊，若是耽擱一分鐘，這三個菜算我們請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為表誠意，這罐老闆的秘制泡椒送您嘗嘗鮮，您看怎樣？」

那人瞥了眼陳曉安，見她臉上厚厚的一層脂粉掩蓋住了她原本的膚色，看不真切她真實的臉，但見她還算有禮，又有實質性的致歉方式，尤其是那罐秘制泡椒，他們就是沖著這個辣椒的味兒來的。

「你還算懂事兒，你們老闆呢，讓你們老闆出來。」

「老闆今天有事兒，怕是不能來了。您看孩子也餓了，菜也已經上來了，您大人有大量，今天您所有的消費全部8折，您看如何？」

男子看了看身旁的女人，和忍不住咽口水的孩子，心裡雖然稍稍舒服了點兒，但仍有口氣積在心中。

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半杯白酒，端到陳曉安面前，「喝了這杯酒，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陳曉安一看他手中的白酒，退縮了，在心裡狠狠的扇了自己幾巴掌，讓你多管閑事。

陳曉安平時喝的都是啤酒或者雞尾酒，再就是紅酒，從沒有碰過白酒，要是這杯白酒下肚，她還要不要上班了，還不得被老闆炒了。

可這人的確也是有誠意和解的，不然豈能半杯白酒了事？

陳曉安退縮了，緊握著拳頭的手不知所措。

「怎麼了，不肯喝，看不起這酒？」

「不是，……這位老闆，您看我們……」陳曉安想了許久，拿起的手又放下了，左右為難，若是啤酒，她現在分分鐘就能解決，可這是白酒啊。

幾人就這樣站著，尤其是那個上錯菜的妹子，不斷地向陳曉安投來求救的目光。

正當陳曉安想心一橫，要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的時候，旁邊伸過來一隻手，頃刻間那杯白酒被一飲而盡，將空酒杯倒了過來，沒有一滴浪費，「先生，用如此白酒為難一個女人，是不是太不男人了，這酒我替她喝了，可以了嗎？」

那人說話時，呼吸間伴著酒味從陳曉安的頭頂飄進了陳曉安的鼻腔里，就連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也飄進了陳曉安的鼻頭裡。

陳曉安沒有抬頭，猛的一吸，這味道倒是好聞的緊。

那倒酒的男人本無意為難陳曉安，他原本就是這兒的老顧客。

今天或許是實在氣的慌，等了那麼久，只聽到了幾句慌不擇言的道歉，所以才發如此大的火。

見酒也被人喝了，菜也重新上了，還送了灌他中意的辣椒，陳曉安道歉的誠意確實也到了，於是便擺擺手，對著陳曉安說了句「你去忙吧！」

陳曉安懵圈的幾秒里，手中早已被塞了那隻盛過白酒的酒杯，等她回過頭，那個替她擋酒的人早已往樓上的包廂里去了，只留了個背影。

只一瞬間，陳曉安卻望著那個背影驚訝的出神了，那個背影陳曉安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可轉念一想，怎麼可能呢？

這世間總有那麼幾個相像的人，而且，他的聲音是陳曉安從來沒有聽過的，只是個背影相像而已，陳曉安，你想多了，瘋了吧。

陳曉安回到后廚，用力的甩甩頭，走到水龍頭下，用生冷的冷水往自己臉上狠狠的抹了一把，瞬間清醒了許多。

回到大廳里，回到自己的角落裡。

那邊，冒失的妹子低著頭，見陳曉安負責的一張桌位的客人起身結賬去了，她便默默地替陳曉安收拾起來，以此來感激陳曉安。

等胖老闆火急火燎的從三樓趕下來的時候，樓下大廳早已恢復了平靜。

胖老闆往那人桌面上一看，就知道陳曉安又嚯嚯了他的一罐秘制泡椒。

身後的另一個遠遠的只敢看熱鬧的人見老闆下來了，忙湊近胖老闆耳旁，小聲的說著所有的經過。

老闆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重新往二樓走去，並沒有要找陳曉安秋後算賬的意思。

二樓的包廂門口便是走廊，像個跳台一樣，走廊的另一邊裝了一排的不鏽鋼欄杆，站在攔桿扶手處往下望，能看到一樓大廳里所有用餐的人，包括前台結賬的地方。

胖老闆就是經常站在拐角處的角落裡，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客人和他的小兵們。

雅廳包廂的門口，兩個著黑色西服的人扶著攔桿正往下望，看著大廳里正收拾桌子的人。

「趙總看什麼呢？」

趙闊不語，只是靜靜地眼都不帶眨的看著樓下某個地方。

「趙總不會看上那姑娘了吧？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據說還是個斯文儒雅的中學老師，諾，那戒指估計就是那老師帶上去的。」

趙闊仍舊不語，但一雙眼睛卻寒光四射，冷冷的盯著一樓正收拾盤子的人。

許久，嘴角一彎，一聲冷笑，諷刺耀眼。

「趙總監，既然不屑，為何幫人家擋酒？這可不是趙總監你的作風。」

「你怎麼知道她名花有主了？」

「這不我們老張最喜歡和這妹子聊天了，每次來，都要那妹子點菜。」

「老張？」趙闊稍稍轉頭，看了眼手裡夾著一根只剩半截香煙的財務部總監廖為國，「給我來一根！」

「人事的老張，40多歲，去年離得婚。」廖衛國從兜里掏出一包才開封只抽了一根的金聖，從中抽出一根和火機一起遞到了趙闊的手中，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看著趙闊「你抽煙？」

回答廖衛國的是一聲火機起火的聲音，熟練的打火動作。

「這姑娘夜生活可豐富的很，抽煙，喝酒，蹦迪，露宿酒吧，夜不歸宿，可比你那未婚妻開放的多，不然讓她給我們點菜？」

趙闊將火機遞還給廖衛國，將點燃的香煙猛吸一口，然後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讓它飄散在自己面前，借著香煙縹緲的煙霧，狠狠的盯了眼已將桌子收拾乾淨的陳曉安，想起她無名指上的銀戒，眼裡竟然升騰起一股濃濃的恨意。

轉過身，將只吸了一口的香煙狠狠的掐滅在垃圾桶里，走進了雅廳，留下一臉茫然的廖衛國。

廖衛國搖搖頭，嘴裡叼著那隻香煙，跟著走進包廂。

「曉安。」老闆人還未從二樓下來，聲就已經下來了，「曉安，你去二樓雅廳幫忙，老顧客。」

「二樓雅廳？」陳曉安停下正收拾碗筷的動作，抬起頭，納悶了，「老闆，二樓雅廳不是姚姐和小劉嗎，今天我負責大廳。」

包廂的客人最是麻煩了，尤其是遇上一些抽煙喝酒的，更是受不了，雖然陳曉安自己也抽煙喝酒。

「那間包廂全是年輕人，姚姐年紀大了，不適合給年輕人上菜，且客人今天點名，要你親自點菜，快去。」老闆連哄帶吼，只要客人滿意，她隨時可以調動。

「我不去。」陳曉安今天上早班，從早忙到晚，累的背都駝了，好不容易快要下班了，又要被老闆拉去壓榨勞動力，陳曉安一句就給拒絕了。

「陳曉安，你這個月可是遲到兩次了，這才15號不到，你確定不去？」

陳曉安抬起頭，放下手中的盤碗，恨恨的盯著胖老闆。

「你若是服務好了這個包廂，我將你那兩次遲到抹了。」

陳曉安咬牙切齒，「你說話算數？」

「老闆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胖老闆瞬間換臉，笑眯眯的回到。

「好。」一個好字，留給胖老闆一個背影。

胖老闆沖著陳曉安的背影點點頭，還算滿意，尤其是剛剛她將那個小事故處理好了，雖然費了他一罐泡椒。

陳曉安進了雅廳，霎時皺起眉頭，廖衛國的煙剛剛掐滅，還留有一絲煙霧，陳曉安討厭這股味道。

快速的掃了眼包廂里的2個男人，2個女人，眼神掃向趙闊時，只停留一秒，便從心裡生出一股鄙視感，多大的人了，還喜歡低頭玩手機。

廖衛國驚訝的看了眼低頭玩手機的趙闊，撓了撓頭髮，我去，幹什麼呢？

剛剛在外頭還興趣濃厚的看著人家，現在人家進來了，又低著頭玩手機了。

「服務員，麻煩你將菜單拿上來。」挨著趙闊的最年輕的姑娘對著站在門口的陳曉安說完，轉而滿臉深情的看向自己右手邊低頭的趙闊。

她是廖衛國的妹妹，自從偶然的一次去找自己哥哥時見過趙闊，便因此生情，時不時的在趙闊的公司門口攔截，要和趙闊一起吃飯，雖然每次都以失敗告終，廖衛國也多次勸說過，但她仍不死心。

陳曉安向那姑娘看去，皮膚白嫩，滿臉的膠原蛋白，果然年輕就是好，連愛慕也可以如此的大膽，「請稍等。」

陳曉安轉過身，眼裡沒有任何情緒，拿起菜單就往妹子身後去。

「不然，麻煩你給我們再介紹介紹你們這兒的特色菜。」年輕的妹子對陳曉安說完，又轉而對身旁的趙闊說道「趙大哥，您吃辣嗎，有什麼忌口的嗎？不然讓服務員給您介紹介紹？」

「不用，我都可以。」趙闊頭也不抬，對著手機屏幕說道。

陳曉安低垂著眉眼，情緒里沒有絲毫的波瀾，雖然她覺得這個背影很熟悉，但聽這聲音，卻一點都不熟悉，低沉渾厚的嗓音是陳曉安所不喜歡的。

她喜歡聽宋繁那帶著一點點沙啞的卻很洪亮的嗓音，還有衣服上殘留的那股皂香味，只是，往後陳曉安都只能在手機里聽到了，那淡淡的皂香味更是沒有可能了。

陳曉安想到此，眸底閃過無線的哀傷，以至於整個點菜的過程中，陳曉安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只是機械般的重複一遍年輕妹子點的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