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酒醒

(三十二)酒醒

午宴上熱鬧非凡,不知不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長公主屈尊降貴地離開了自己的帥座,反而一直站在樊元龍身邊旁,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她一手撐著樊元龍寬厚的肩膀,一手端著青銅酒爵要跟他手中的粗瓷碗相撞,一貫清貴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略有迷離:「樊將軍,您可是......威、威名在外啊!」

「您可不知道,予淮在我面前,多次稱讚你,領軍有方,殺敵英勇,奮不顧身——」

「本公主——本公主心裏從來沒服過誰,您——您可是頭一個吶!」

樊元龍本就是一個極其傲慢、桀驁不遜的粗莽大漢,沐雲柔這幾句馬屁拍得恰到好處,他自然受用極了,爽快地喝乾了碗中的龍膏酒,哈哈大笑道:

「長公主您也不是一般草包啊!末將記得,您也是常勝將軍,論戰績可不比末將差——」

長公主聞言笑得前仰後合,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樊將軍,我那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哪裏比得上您,打的可都是硬仗啊!假若把我放在您的位置上,哪怕有一百個沐雲柔,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啊!」

「客氣,客氣,您實在太謙虛了!」

樊元龍一邊笑,一邊飲下一碗又一碗的美酒,

「我樊元龍如何當得起您這般稱讚啊!」

「你們還等什麼呢?」長公主醉眼朦朧地望着白虎軍眾將,「如今是樊將軍來白虎軍做客,你們一個個端著架子等什麼呢?難不成等着我來敬你們?還不快過來陪樊將軍喝着?!」

「哦,是、是......」

眾將如夢初醒,也顧不得什麼上下尊卑,端著酒爵就擁了上來,一時間溢美之詞不絕於耳;

而樊元龍不愧是樊元龍,來者不拒,一碗又一碗烈酒下肚,古銅的肌膚也泛起了些許酡紅,一隻左眼已有些迷醉了。

見白虎軍的將領們已經圍在了樊元龍周圍,而後者正盡興,顯然不會注意到她自己,長公主一手撐著帥座的扶手,雙眼冷冷地望着正喝得酣暢淋漓的樊元龍。

她還就不信了,白虎軍這麼多將領,難道還灌不醉他一個?

這麼一想,沐雲柔又忍不住望向她計劃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岳沉,結果卻發現後者也正望着自己......兩道目光相撞,長公主不愧是長公主,若無其事地便挪開了眼神,娉娉婷婷地端著酒爵走到了沈夜身邊。

「沈哥哥,你我也該喝一杯罷......」

沈夜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卻沒有舉起酒爵。

微醺半醉的長公主更美了。

那雙丹鳳眼平日裏美得攝人心魄,這些日子長公主身處軍營之中,更是平添了三分殺氣,七分凌厲,她的表情也總是不苟言笑,言語間柔美的櫻唇抿得緊緊;

可半醉的她便全然不同了——

白皙的小臉上浮起了動人的紅暈,櫻唇地微微勾起一個多情的弧度,連那雙丹鳳眼都斂去了所有殺氣和凌厲,瀲灧着迷離的光彩。

「您已經飲了許多了,還是停杯吧。」

沈夜不動聲色地從她手中摘走了酒爵,一手將其摁在了自己面前的桌案上,輕聲道,

「飲酒誤事。」

「沈哥哥,我心裏有數呢。」

她的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手臂環起將他抱了個滿懷,酒香撲鼻,

「那麼多人纏着他呢,看不見我們的。」

長公主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但沈夜並不覺得重,反而覺得又輕又軟。

他的身子僵住了,手微微顫抖著,輕輕覆上了沐雲柔的小手。

「殿下,您......」

長公主嘿嘿一笑,手上抱得更緊了,紅唇附在沈夜耳邊說着悄悄話:

「我一點都不怕,有沈哥哥在呢。」

只是說完這句話,沐雲柔扭頭往樊元龍所在的方向一瞧,便鬆開了抱着沈夜的手,依依不捨地嘆了口氣,便轉身往樊元龍處走去。

饒是樊元龍海量,也被得了長公主「軍令」的白虎軍將領們灌趴下了。

「哎呀——樊將軍也不勝酒力了......哈。」

長公主作出了一副喝醉的模樣,跌跌撞撞地來到樊元龍的桌案前,白虎軍的將領們自然乖乖地讓出了一條路來。

「你,還有你!」長公主指了指兩個看着比較順眼的將領,命令道,「你兩個,攙著......樊將軍去......去營帳里休息!」

「還有你們,都散......了吧!散了吧!」

然而,當岳沉正打算起身離開時,長公主拽住了他的衣袍。

岳沉意外地望向長公主。

長公主一臉喝多了傻笑的表情,笑嘻嘻地拉着他痴語着:「樊將軍喝醉了,岳將軍可不許跑!本將......本將還要跟你,探討......探討、那個,怎麼打仗呢!」

沒眼看,真是沒眼看。

白虎軍的將領們不少都即將離場了,突然見自己的主帥笑得像個弱智似的,還拽著人家副將的衣服不讓人走......

實在是太丟人了。

可丟人又能怎麼辦呢?那可是長公主,白虎軍的統領,你再覺得她白痴,你也不能上去敲她啊!

就這樣,帥帳里只剩下了岳沉、沈夜、長公主三人。

沈夜離去時給沐雲柔使了個眼色,出門后便屏退了帥帳的所有守衛。

機會終於到了。

「我終於有和岳將軍單獨攀談的機會了。」

岳沉訝異地發現,她已經全然不似剛剛那副醉得舌頭打結的模樣了,相反,她清醒理智得很!

若不是聞得到她身上濃郁的酒香,岳沉幾乎要以為,剛剛長公主喝得不過是白水罷了!

看來,長公主的酒量比她表現出來的好啊。

「敢問殿下,為何要將末將單獨留在此處?」岳沉斂了斂眸中情緒,鎮定地問道。

「將軍不必緊張,我只是想跟將軍交個朋友罷了。」長公主向前一步,誠懇無比地說道。

「多謝殿下厚愛,我替樊將軍謝謝您——」

「不,您搞錯了。」沐雲柔身體微微向前傾,目光篤定,「我並不欣賞樊元龍......在本殿下眼中,樊元龍只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蠢貨罷了,只有將軍才可稱得上是儒將之風,真正的將帥之才——」

「長公主殿下,您說笑了。」岳沉無聲地笑了笑,轉身欲走,「樊將軍是末將的上級,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末將只是個說不上什麼話的副職罷了。您要是想辦事,還是等樊將軍酒醒之後再同他商量吧!看今天的酒席,樊將軍應該對您很滿意——」

「慢著!」長公主張開雙臂攔在了他面前,「岳沉,本公主實話告訴你,現在有一個絕佳的機會就擺在你面前......倘若你錯過了,那麼你這輩子都只能屈居於樊元龍之下,難道你甘心嗎!」

「殿下,您真是誤會末將了。」岳沉依舊笑着,眸色晦暗不明,「馬屁精甘願做樊元龍的副手,是鄭老將軍提拔了末將,末將分外感激......古語言,士為知己者死,末將心中不該有怨言。」

「岳沉,你騙得過別人,騙得了自己嗎?」長公主攔在門前不肯走,「你的本事明明比樊元龍大得多,卻一直懷才不遇......本殿清楚明白地告訴你,只要樊元龍活着,你就不可能跑到他的頭上去,明白嗎?鄭瓊一直偏信樊元龍,有他在,你只有做副職的命!」

「那......末將又能怎麼辦呢?」岳沉苦笑一聲,「不過,出乎末將的預料,原來殿下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岳沉,你不要認為我是受了鄭家所託,故意這麼說,然後試探你對他們的忠誠!」長公主深深吸了口氣,義正詞嚴地說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錯過了這一回,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確實沒有機會了。

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連龍羽營一起報銷了。

岳沉終於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試探著問道:「殿下不是一直鍾情於鄭予淮少將軍嗎?既然如此,您又為何......」

「原因很簡單。」沐雲柔嘆了口氣,抬眸望向他,「因為鄭予淮背叛了我,我要讓他不得好死。」

「那您——」岳沉顯然是意識到了什麼,有些不可置信,「您是要......」

「我知道,岳將軍是忠於朝廷的。」長公主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得雍容華貴,「我給將軍掌握龍羽營的機會,但將軍可得牢記我的恩典。」

「殿下,您且告訴末將,末將該怎麼做?」

「很簡單。」長公主不以為然地攤了攤手,「只要將軍親手殺了樊元龍,龍羽營自然要交給將軍......至於其他的,有本殿下給你擦屁股,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岳沉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不像樊元龍似的不長腦子,當長公主說出「親手殺了樊元龍」的話時,他就已經震驚了。

最毒婦人心,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一旦自己親手殺了樊元龍,就有了一個大把柄抓在了長公主手裏!

到時候,自己想跑都跑不了,只能做長公主的提線木偶!

可是......

如果自己這麼做了,就不用再忍受樊元龍那個白痴了!他精妙的策略就可以得到實施,他被埋沒的價值就能夠得到實現!

這實在是太誘人了。

但,做了長公主的內線,就意味着要做鄭家的敵人......這麼一盤算,好像也不太划算。

長公主未必能斗得過鄭家,萬一她落敗了,自己的處境豈不是非常危險?

真的要這麼做嗎?或者就謹慎些,直接告訴她,自己從來沒聽過這些話......

「您考慮好了么?」長公主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人,「若是樊元龍死在本次出征,一切都合情合理;錯過了這一次,即使你再想動手,可就沒人給你收拾爛攤子了。」

「我......」岳沉的眼神糾結而痛苦,「我也不清楚......」

「沒關係,我給你時間考慮。」長公主終於讓開了路,「但是你的時間有限......我給你三天時間,好好想一想。三天之內得不到答覆,我就認為,你放棄了。」

岳沉奪路而逃。

「跑吧,跑吧。」長公主冷冷地望着他的背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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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督主你要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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