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金先生

金先生與我相識於十幾年前，他叫我先生，我叫他金先生，他本職是陰司，因為換命在幻境認識的，我不知怎麼和別人描述他怎麼樣，如果非要解釋，我只能說他是虛無而又存在的。

某次因事，他在我夢中駐停，討論完事後，他問我，「可以提問其它問題嗎？」

我點頭說，「問。」

那麼久了，「還在追尋嗎？」

我點頭，沒有說話。

「尋到了，想要個什麼結果？」他問。

我看了看他，默然一會，搖頭說，「總有辦法，我想讓自己心裡有根，不然又有什麼好活呢？」

「執念苦人，你不擔心害了自己嗎？」他又問。

我搖搖頭答，「我心甚密，總會為人著想，一切都會照顧得當，如果尋不到，到時候，我也離大去之日不遠了，這也是你們樂見的事，尋到了，我便心裡有根了，有能力照顧所有。」

「很累的話，亦是此番心意嗎？」金先生再問。

我苦笑說，「欣喜應該大於累，力量之源泉所在，若是無力，就算活著也是蹉跎餘生，到頭來就沒什麼意義，我活著，是她給了我力量，沒有她，我在積攢下家人所需，也就逃了，還是那個緣由所致，無心力活著。」

金先生笑說，「她是你的心力所在？」

我茫然看著野草匆匆，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金先生離開，我夢醒了，看看時間，四點多，又一夜淚灑枕邊，現在想想，那些年，我的枕芯里多有淚漬，夢中垂淚，醒來則止或已成了習慣。

後來幾年，我一直遊走在全國各地，常望著匆匆的人群發獃，心裡想著，你在哪，我在尋你，快來吧！

後來，父親病重，我堅持不婚，父親斥責我說，「別活在夢中，不要尋找不存在的人。」

我聽了便淚如雨下，直嚷說，「她存在，我要去找。」

再後來，我還是組織了家庭，她姓劉，我叫她老劉，識得兩個月就結婚了，婚那晚，我們徹夜未眠，我說了我的故事，老劉表示理解，尊重我未來的決定，但是我也說過，若有她出現，我會負責一切，因為我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

三月後，孩子外公與世長辭，再三月家父也大去了，又三月，我大女兒早產，在保溫箱中待了兩個月，最後算是活了下來，后二年，老二也出生了，那兩年，我渾渾噩噩的，只知道去掙錢，出差，看著人群尋找。

三年前，我母親患癌，離大去之日不遠，我去那地兒找金先生，想再用方法延長母親之壽，金先生聽我說完，問我，「你想尋找她，還是救你母親之命？」

我沉默不語，沒有回答。

三個月後，母親駕鶴西遊，此後我一直酗酒，一直苦苦的尋覓，最後還是找到了，這一切就像夢幻一般，總算有個結果了，我心裡有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今年夏，我再見金先生，他笑說，「你成功了！」

我點頭，金先生又說，「其實你前兩年就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嗎？」

我搖頭問，「你指的什麼？」

「在你母親與尋找她之間的選擇。」他說。

我無語，金先生接著說，「其實，你根本留不住你母親，她也不願意再留下來，就像你母親自己說的，我想孩子快樂一些，其它沒什麼重要的了。」

我聽了便落淚了，因為那時候，讓我選，我也選擇尋找她，沒有其它選項，至於母親的心聲，大概只是希望我好好活著而已。

寫完淚目無聲中……

我愛她，永遠，如果不再愛，或我早已魂飛魄散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