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何所求

第五章何所求

「我還記得,大人求學時,單家的房屋也和現在一般簡素」,李叢看着一如從前的景緻,嘆道。

李承溫長眸劃過屋舍,鳳眼微沉。

這房中有炭火正再燒着,還有盞畫着冬日寒梅圖的屏風。他走過去,側目卻微微愣住。

他先看到的是一雙腳,赤著的腳,被衾凌亂的被人擁著,許是屋內暖和,她腿兒便伸出來,褲腿從腳踝處捲起了一點兒,一截腿腩白皙纖細,被室內炭火照着,幽幽泛著瓷光。

臉上脂粉未施,只泛著熟睡時的紅暈,眉色淺淡相宜,睡時唇角微勾,一張如清水般的美人臉。

「大人」旁邊李叢開口。

李承溫卻伸出手,在空中擺了擺,示意他先離開。李叢跟着他多年,雖明白了他的意思,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丞相這些年來操心國事,及至三十而立,府中還未有正妻。單右將軍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兒了,他家大人卻還是第一次……

想了許多,李叢退到屏風外頭,守着那炭盆子,看着雪底紅梅圖。

李承溫走至榻前,又垂眼看着那女子。她生一雙彎彎的眉,眼睛緊緊閉着,粉色的唇珠好似顫抖一般。他坐在她身旁,又十分斯文替她蓋好被子,然後手便搭在一旁的矮塌上。紅顏素手添香,這是李承溫從前沒想到過的。

權色這些東西,他曾經收到過。不過沒接受過,覺得沒什麼意思。

很快解開自己身上的斗篷,又伏下身子,細細看了一會兒,嗓音低沉而清越,「替我謝謝單右將軍。」

男人,大多如此。李承溫從前坐懷不亂,他以為自己不同,單如今想來也或許是因為那些女子不夠吸引他。他輕伸出手,正搭在她耳側的落髮上,又發現她胸前盤扣微松,彷彿有些熱。

便十分君子風度的去幫她解開。

「三哥,你人去哪兒了?」外頭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響起。

李承溫手頓住,外頭聲音還繼續,「我酒都熱好了,你人呢?三哥?」

他已經解開一顆盤扣了,雪白的胸口露了一些。之前怎麼解開的,李承溫又從容扣了回去,拾起旁邊的斗篷,又回頭看了一眼她,原本彎彎的眉擰在了一起,不過好似還沒將醒。

李叢看見人出來了,忙接過他手上的斗篷。丞相府里人來人往這麼多年,他亦是個人精,曉得主僕二人會錯了意,對之前的事情緘默不語,等出了門,又把門帶好,力求和之前看不出什麼兩樣。

單右喊了四五聲兒,才在拐角處看見了一抹白裳。李承溫素日愛些莊重的顏色,例如灰色深棕色,人便顯得老氣橫秋許多。今日掃墓,破例穿一件白衣。

他容貌本就極盛,從遠處走過來,眉目冷沉,彷彿天上人一樣。只可惜這天上人長的再好,身份再貴,混的還不如他,老光棍一條,想到這裏單右便提着酒湊了上去。

酒意正酣,李承溫一向莊重的臉上也帶了三分薄紅,正聽單右大侃他在軍中的奇人異事。

片刻后他停聲,李承溫才得空問了一句,「今日是老師祭日,還有旁人來拜祭嗎?」

單右揮了揮手,「我知道你的顧忌。許多人想來都被我拒了帖子,放心,決計不會讓陛下知道你與我私交甚篤。」

李承溫垂著頭,又替自己斟酒,不知在想些什麼。倒是一旁單右酒喝得多了,想了想又道,「今日我妹妹從宮中回來,我便告知她你來了府上。」

卻聽砰的一聲,平素一直穩重的丞相府大管家不知為何突然摔在了地上。李承溫看了眼他,他忙垂頭,道:「是小人無狀。」

「無事的,又沒什麼外人,那般拘束做什麼」單右擺了擺手,便見李承溫少有的替自己斟酒,連忙雙手舉過酒杯,看着酒水滿上,道了聲謝謝三哥。

他很快又正坐,似不經意說道,「你可不止一個妹妹。」

「還能哪個,自是我嫡親那個」,單右以為他擔心,「你放心罷。鳳舞性子如何我心中有數,何況她在宮中處境,你也明白,她不會多嘴。」

李承溫還沒說什麼,旁邊李叢腿又軟了一次。這次他自己爬了起來,又默默告退,嘴裏說要替二位大人在外頭守門,心裏卻想去冷靜一下。

差點……差一丟丟,他家丞相就把皇后給受用了。感謝黃天,感恩後土。

吃酒喝肉罷了,李承溫說自己身為臣下,與皇后居一屋檐下,理應行君臣之禮。單右本就是擔心他,如今李承溫自己說了,便也應了。身為兄長,他自然希望妹妹好,她與簡柔不同,不得恩寵,多一份權勢作底也好。

趙一楠跟皇帝說的是回單家掃墓,只一天的時間,次日一早便要回宮。睡醒之後得知李承溫已從墓園離開,便跟着嬤嬤到了墓園。夜裏寂靜無人,她穿一件灰毛斗篷,冷風吹過時攏了攏。

又跪下,給墓中人叩頭。

無論如何,總得保佑她匡扶大齊江山???雖然她不是真正的單鳳舞,但是她胸懷單家大志,趙一楠心中道。又看了看光禿禿的墓碑,來拜祭人,又求人保佑自己,總要給點表示。

紙錢已經燒光了,她又四處遠目望了。便瞧見墓地不遠處的大片黃花,走過去矮身摘了一朵,回首便看着那墓地,輕輕將花別在墓碑上。

原本是單家管家來墓園中接人,半路李承溫和單右同行來了,正瞧見她將朵花兒置於單家祖父墓上。李承溫看着,她一身素淡的袍子,頭上不過一根發簪,素麵如洗——他見過皇后,重大典慶時見過,不過通常他不注意,兩人未有過交談。

腦海里想起的也只有厚重的妝容和皇后鳳袍。

如今她微微回首,眸光澄澈乾淨。

單右原本是想替李承溫引薦她,畢竟兩人一個入宮為後,一個在朝為相。權勢這種東西,要想穩固自然是網結越多越好,於兩人都是。

「外臣見過皇後娘娘。」

李承溫撩起袍角,頭緩緩磕在地面上,向她行君臣大禮。旁邊單右見他如此,也立馬跪在一側,又抬起頭,不住對趙一楠打眼色,趙一楠會意,連忙叫了聲哥哥請起,又上前親自去扶丞相。

「李丞相,快快請起。」

小說中對李承溫描寫不多,通常是他舌戰群儒,又古板與單簡柔相爭,趙一楠原本以為是個中老年人,卻沒想到這麼年輕,一身白衣,神色肅典。

李承溫注視面前的一雙手,很快由着她扶起,嬤嬤在一旁吞聲——她自然知道李相,倘若娘娘與李相交好,日後哪怕再無子嗣,都無需擔憂宮中生活。

起身後李承溫便拱手,「轎子已經備好,娘娘請。」

趙一楠看了眼單右,上了轎子,身後兩人跟在她轎後步行。這次卻是到了單府的正房,單右叫了管家,又尋了家養的歌姬伺候,趙一楠在正座,兩人分坐,已經不是之前普通的兄弟喝酒吃肉了。

單右希望妹妹能抓住這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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