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誰說了算
可有了這麼一檔子事兒，整個農業系統人人都知道參場就是臭水坑，去了別說出成績了，弄不好還會給坑裡，全都躲得老遠，官癮再大的也不敢往上湊，連幾個副局一提說兼職代理場長都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局長實在沒招，最後只能借鑒發達地區的先進經驗－－讓參場職工自己選場長！
只要是參場職工，人人都可以參選，先去舉辦報名，等到舉行競選大會的時候發表競選宣言，讓全體職工推選，總之形式搞得是非常洋氣。
大字公告貼到了參場，很是引起一陣熱議，但很快就沒了動靜。
整個參場只剩下普通職工了，下地種參在行，管理這麼大的場子誰都不會啊。
眼瞅著推選大會的日子將近，愣是沒有一個人去局辦公室報名參選。
要從職工中推選場長這事兒，蘇學安並不知道。
擺脫了郭有德的威脅后，他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陪丫丫打針和準備南下的事情上，一直沒去過參場。
急性肺炎這病來得及如山倒，去得慢似抽絲，丫丫足足打了一個月的點滴才算治利索。
結束治療第二天，蘇學安就和柳春燕帶著丫丫去了省城第一人民醫院做複查。
複查結果，確認了丫丫得的就是先天性心臟病。
但不幸中的萬幸是，丫丫屬於動脈導管未閉，手術治療之後可以完全治癒，跟正常人一樣生活。
醫院給出的建議是如果有條件，最好是去美國做手術，去不了美國，可以選擇上京美協醫院或者海城新華醫院，手術治療越早越好，十五歲之前必須做。
不管是去美國，還是去上京海城，都得準備好手術費用，最少三十萬打底。
別說在這個人均工資幾十塊的年頭，就是三十年後，三十萬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年頭先天性心臟病被多數人視為絕症，不是因為絕對不能治療，而是因為多數人絕對拿不出這筆錢。
可這次柳春燕沒有再哭。
「我跟你一起去南方打工吧，讓媽帶丫丫一陣子。南方機會多掙錢也多，在家裡困著掙不到三十萬。」
蘇學安說：「想靠打工掙到三十萬太難了，還是得做點什麼，現在國家鼓勵個體經營，我覺得就算在靜縣也一樣有掙錢的機會，你先不要急，我這次去南方，主要還是趟趟路子，你先在家等等。丫丫有這個毛病，總歸是你在身邊更好一些。」
柳春燕沉默說：「那也行，我在家也琢磨琢磨干點啥好。」
兩人正說著呢，就聽方繼強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小姨，小姨夫，在家嗎？」
「進來，院門沒掛！」蘇學安回了一句。
方繼強就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小姨夫，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都來好幾趟了，丫丫檢查得咋樣？」
蘇學安不想跟方繼強說丫丫的事兒，喂著丫丫，含糊地說：「沒啥大事兒。你急著找我幹啥？老花子那邊沒擺平？」
方繼強得意地說：「有小姨夫你給我知道兒，我還擺不平老花子才怪呢。我按你說的先把老花子贏了個茄皮色兒，然後把敞亮地把那幾手交給他，老花子恨不得當場管我叫爹，七萬塊免了不說，還給了我三萬塊做學費，我把親戚家的錢都還上了，還余富了不少呢，正好留著做本跟你上南方。對了，我還指點了他一下，學了這幾手，他就是理魚變成龍，縣城這小水坑對他來說太屈才了。前天老花子已經帶人上省城了。」
蘇學安笑了笑，「你學得倒快，知道挖坑埋入了。」
九零年代的省城正是各路混子大規模崛起火併的高峰期，各種火拚連續不絕，直到九六年第二波嚴打才會消停下來。
老花子那點本事在縣城挺能唬人，去了省城這種大盤子，絕對不夠看，十有八/九要在裡頭。
就算萬一沒在裡頭，還能熬過九六年嚴打成了氣候，想起方繼強也只會感謝他指點迷津。
方繼強道：「小姨夫你就是我學習的榜樣，你都說了不能以德報怨，老花子設套圈了我那麼多錢，差點坑死我，我要不坑他一把，這心裡實在過不去。」
蘇學安說：「既然這事兒辦得順溜，急著找我幹啥？老實兒在家裡等我信兒，邊防證我都辦完了，等家裡這邊安頓好了，咱們就出發。」
方繼強說：「不是我的事兒，是場子里又出大事兒了！」
蘇學安漫不經心地問：「又出啥事兒了？整個場部都讓人一鍋給端了，還能再出啥大事兒？是新來場長了？」
方繼強笑嘻嘻地說：「差不多，不過不是新來場長，是局裡要在參場職工中選一個場長出來，這告示都貼好幾天了，只要是場里職工，都可以報名參選！」
蘇學安瞟了方繼強一眼，「都誰報名了？」
方繼強說：「一個都沒有！後天就要開競選大會了，可愣是一個去報名的都沒有，外面都說咱們參場的人是狗肉上不了檯面。」
蘇學安說：「這話倒也沒錯，都是一群整天就知道下地種參的，哪有能耐管這麼大的場子？再說了現在場子虧得馬上就要黃了，誰敢接這麼大個坑？要是那麼好接，還能輪到職工自己選，早就有人打破腦袋來搶了。怎麼，你想當這個場長？」
方繼強連連擺手道：「沒有，絕對沒有，我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可沒那個能耐。可小姨夫，你是有個有能耐的，不如你去當這個場長吧，我和我那幫哥們保證全力支持你。」
蘇學安抬頭看了方繼一眼。
不得不說，這一刻他確實有些心動了。
參場破產倒閉的時候，其實遠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純粹是郭有德一幫人給硬折騰散的。
庫房裡存的參就是參場翻身的底氣，尤其是郭有德不識貨，倒賣的都是幾年的新參，那些幾十年的老參全都扔在角落裡吃灰。
要是往南方賣參這條路趟熟了，找到識貨的買主，完全可以靠庫存參打個漂亮的翻身仗，讓參場起死回生。
但這事兒需要投入的精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