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一輪

當張芃再次醒來的時候，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一道金黃色在天梯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遙望梯頂，苻柔思緒萬千，在黑暗和孤寂中等待了千年，換做一般的靈體早就選擇轉生或者魂飛魄散。

她堅持了下來，那一晚恐怖的情景依舊曆歷在目，洛澗之中，無數鬼魅從天而降，義父五萬大軍瞬間土崩瓦解，十餘名大將被殺，一時間軍中人人自危，幸好有鮮卑慕容氏大女巫出手除靈，方才穩住陣型，與北府兵對峙淝水。

但原本氣勢磅礴的百萬大軍士氣大跌，令不行禁不止，甚至還出現了大部逃兵。

北府兵有鬼魅相助，氣勢如虹，趁大軍後撤，竟然在靈魅的幫助下主動渡河攻擊。面對不怕死傷的鬼魅，秦兵艱難抵擋，畢竟人多，暫成僵持之勢。而大女巫也即將趕到戰場，一旦她的到來，單憑區區七萬晉軍，根本不足為慮。

然而關鍵時刻，大軍後方，尚書朱序被一隻幻魅給迷惑，竟然大喊：秦軍已敗，眾人速速逃命！

秦軍頓時陣腳大亂，隨後北府兵趁機全力出擊，大敗秦軍。一路銜尾追殺，屍橫遍野，淝水河畔鬼氣衝天。

作為義父的貼身護衛，符柔為了掩護撤退，毅然獨身單劍闖入敵陣，誅殺百名北府兵后終被一隻火魅擊殺。

熊熊大火之中，符柔手持長劍，屹立不倒，最後被燒成了飛灰。

然而她並沒有消亡，反而變成了一隻初生的靈魅，遊盪世間。

哪怕是魅中之皇的靈魅，剛剛新生時也並無任何法力，很容易被其它魅給吞噬。符柔小心的躲避著戰場上的鬼魅盛宴，逃離了是非之地。

在路上，她抓到一隻受傷的色魅，從她的口中，符柔得到了一個驚天秘聞，原來義父的這場戰敗，居然是因為那個人做了那樣的事......

「喂，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張芃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符柔伸手指著高出隱隱露出的階梯，微笑道：「放心，我不會害你，只需要你去上面幫我打開一扇門。」

「那麼高.......」張芃看了一眼上方，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不直接帶我飛上去？」

「呵呵，這裡是混沌神殿的前廳，不論是人還是靈魅，只要是活物，上去都只能靠自己的雙腳。」

混沌神殿？張芃好像隱約記得小時候父親跟自己提起過這樣一個地方。他突然記起來，傳說中的太一之輪就在混沌神殿裡面，自己脖子上的虛一輪盤便是進入神殿的鑰匙。

「喂，這裡有多少級台階？」張芃剛剛踏上第一階，一股強大的壓力迎面而來，幸好他反應及時，抓住了符柔的手臂才沒有摔倒。

符柔眉頭微微上挑，她對一個陌生男子的親密接觸很不習慣。要不是還要依靠對方開門，早就一腳踹了過去。

「不多，一萬階而已。」她用力一甩，收回手臂，冷聲道，「我有名字，叫符柔，別喂喂喂個不停。」

張芃翻了個白眼，尼瑪我之前問你的時候不說，現在怪我叫你喂，而且這名字一聽起得就與實物不符合，這女人哪裡溫柔了。

一萬階石梯聽起來不多，但是每上一階都像是要頂著五六級大風一樣，而且石梯懸浮在空中，一不小心就會被吹落深淵。

「我上不去！」張芃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就耍賴了，反正對面拿自己也沒辦法。

「呵呵，上不去你就呆在這裡活活等死吧，我告訴你，這裡是混沌界，和現實世界不在同一次元，除了我，沒有人能找到入口。等你死了，本姑娘同樣可以拿你的屍體去開門。」符柔看都沒看他一眼，率先踏上台階。

「哎，等等。」張芃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廢話怎麼那麼多，你到底走不走？」

「走，我當然走，樂於助人是做人的美德。不過這裡風大，要不姐姐你過來扶著我點？」

小樣，什麼靈魅，看本少年不噁心死你。張芃發現符柔對於男人的觸碰很是抵觸，故意找理由接近她。

果然，符柔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小子，這時候還想占本姑娘的便宜，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張芃急忙擺手：「柔姐，你可誤會我了，你看看四周，我不像你有法力，要是不小心掉下深淵，豈非又要費姐姐一番功夫。」

符柔皺眉。怎麼看這小子都像是故意的。唉，罷了罷了，上千年都熬過來了，現在希望就在眼前，讓他占點便宜也沒什麼，反正過不了不久，自己和他都會永遠消失。

「你過來，別再耍什麼小心思。」符柔伸出左手。

張芃趕緊上前握住。作為一個靈魅，符柔的手居然是有溫度的，可能是因為生前常年舞劍，她的手心有一層老繭，並不如想象中冰涼光滑。

張芃忽然有些敬佩眼前的女子。不論是什麼原因，能夠為夢想堅持千年，這本身就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心中少了一些抗拒，開始努力的向上攀登。

張芃發誓從出生到現在這麼多年加起來徒步爬樓梯的階數都沒有今天多。大概爬到七百多階的時候，他的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每上一階都要拼盡全力。

「不行了，柔姐，休息一下吧，我真的不行了。」

「起來，在這裡停下，你就永遠上不到頂峰。「符柔神情嚴肅。這一段路程對她來說，同樣是一份艱巨的考驗。常人即便找到次元空間入口，能夠到達混沌神殿者，萬中無一。

張芃咬牙起身，兩人再次前進了約兩百階石梯，望著還剩九成多的路程，他感覺自己真的到達不了終點。

「我說你小子好歹也是張天師後輩，連個輕身符都不會畫嗎？」符柔有些無奈，后一百階石梯幾乎是她半拉半拽才讓張芃勉強能夠堅持。但這樣一來，對她的消耗成倍增加，感覺有些吃不消。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莫名其妙把我抓來，我的畫符筆怎麼會掉在宿舍！」說到這個，張芃氣打不過一處，要是室友們看到他畫的府，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看他。

「要不你先把我送回去，拿回符筆，吃飽喝足攢夠力氣，然後再來怎麼樣？」

「回去你就別想了，混沌天梯一旦開啟，要麼上到頂端，要麼灰飛煙滅。」符柔冷笑。

「我勒個去，那你不是存心拖著我來送死！」張芃感覺自己要崩潰了。

「你到底會不會輕身符？」

「廢話，這麼簡單的符誰不會，問題是現在沒有筆！」

「畫筆的作用是聚靈，這裡混沌之氣濃郁，不用筆同樣可以畫符。」符柔淡淡道。

虛空畫符，道家弟子的高階技能。

張芃從古書中見過對虛空畫符的了解，即便是在靈氣充足的古代，能夠虛空畫符的道家之人都是一方大能。

運起畫符之法，果然四周不少乳白色的霧氣聚集過來，慢慢的形成了一支筆的模樣。

有戲！

混沌之氣凝結而成的畫符筆不大，只有鉛筆大小，比起三清符筆小了不止十倍。

然而就是這區區小筆，張芃雙手握住，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勉強挪動。豆大的汗滴開始蔓布他的額頭，淋濕了雙眼。但他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死死的盯著筆尖下的符文圖案。

一筆、二筆、三筆......

張芃的動作很慢，但筆下卻一點都沒有顫動，一個半個小時過去，輕身符的主體已經完成，只差最後一項，引靈入符。而八成以上的畫符失敗都是出現在這一步。

張芃神情嚴肅，混沌之氣是比靈氣更高層次的能量，想要將它引入符文，難度更大。只見他用盡全身力氣，手中的畫符筆在符中央一點。

「輕身符，成！」

畫符筆散成白霧，將符咒包裹在內。一道青光忽然衝天而起，白霧散開，青色的輕身符在空中耀耀生輝。

「呼，搞定！」張芃長出一口氣。軟綿綿的癱在地上，若不是符柔及時抓住他，恐怕已經被靈風吹入深淵。

這是他第一次成功嘗試虛空畫符，也是用時最久的一次。不過，他成功了！

符柔微微動容，開口道：「小子，你不錯，沒給先人丟臉，你叫什麼名字？」

「張芃。」

等張芃恢復了些許體力之後，兩人開始繼續攀登。

有了輕身符的幫助，張芃感覺自己像是要飄入空中。這符的效果未免也太好了，之前用紙畫的輕身符只能讓他跳的更高，並沒有感覺體重變輕。看來靈力的充盈程度對符咒的效果影響是極為巨大的。

當然，身體變輕之後，要對抗迎面而來的阻力會更加吃力。好在有符柔幫忙，不會有掉下深淵的危險。

上到第五千級台階的時候，符咒效果消失，兩人停下來重新畫符。這一次張芃駕輕就熟，只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便繪畫完成，速度整整提升了三分之一。

讓他覺得有些奇怪的是，明明時間已經過去了大概七八個小時，加上高強度的運動，自己竟然一點飢餓的感覺都沒有。

再往上攀登，漸漸的一扇古樸的黃金大門出現在兩人面前。

張芃只是簡單的看了一眼門上的怪獸雕像，立刻有種被洪荒巨獸鎖定的恐懼感，他趕緊挪開目光。

在雕塑上方的門檐上，橫飛著三個古樸的大字：混沌殿。大字散發著一種讓人頂禮膜拜的威壓。

越靠近殿門，威壓越強，等兩人靠近殿門，威壓已近實質。

張芃勉強控制自己顫抖的雙腿不跪下，而一旁的符柔已經三跪九叩，伏倒在地。

「還不快用鑰匙！」符柔見他還在發獃，用盡全力嘶吼。

張芃如夢初醒，趕緊從脖子上取下虛一輪盤，高舉頭頂。輪盤自行盤旋半空，發出淡淡的白光，射入門上怪獸雙眼。

「吱----」彷彿連通了古老的神秘世界，巨大的黃金大門緩緩移動，露出了一條狹窄的縫隙。與此同時，頭頂的威壓也突然消失不見。

「快進！」符柔從地上起身，拉著張芃閃身從縫隙入殿。

就在他們剛剛進入的一剎那，身後傳來「轟「的一聲，沉重的大門又給合上了。

大殿很空曠，只有一面巨大的黃金時鐘懸浮在殿那頭的石壁上。時鐘的樣子和虛一輪盤上所刻形狀幾乎一模一樣。

「這就是太一之輪本體？」張芃看著高達數米的時鐘驚嘆無比。時鐘的錶盤上有無數細小的刻度，仔細看去，這些刻度居然是在時刻變化的，而長針所指的那一個刻度正是2021。

「沒錯，這就是能夠穿梭時空的太一之輪。」符柔的聲音有些顫抖，苦苦追尋了上千年，如今終於站在命運的抉擇路口，她的內心無比激動。

「你想要回到過去？」

符柔輕輕點頭。沒錯，她就是要回到一千多年前，去拯救那個人。

「你回到過去幹什麼？」張芃忽然覺得有些不妙，符柔的身份神秘，這番回去定然是有大事要做，一旦她做的事情改變了歷史主線，那麼現在的時空或許會永遠消失。

符柔沒有回答，緩步上前，把手伸向太一之輪的長針。兩者剛剛接觸，她的手上便冒出一陣青煙，如此神器凡人想要觸碰，定然要付出代價！

然而符柔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堅定的開始撥動長針。這時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在沒有說清之前，我絕不准你動太一輪！如果你回到過去改寫了歷史，如今的世界便會消失。」

張芃目光如炬，死死的盯著對方。

符柔回頭，雙方對視片刻，誰也沒有後退一步。

「呵呵。」符柔忽然展顏一笑。

張芃心頭有些發毛，冷聲問道：「你笑什麼？」

「你又如何知道如今的世界不是被改變過後的世界？」

張芃一愣。隨後胸口如同被重鎚擊中，踉蹌後退，抓住符柔的右手也無力鬆開。

符柔沒有繼續追擊，而是重新開始撥動長針，長針看起來很細，但從她凝重的表情來看，符柔已經用了全力。

「住手啊！就算現在的世界是改變后的世界，你也看到了，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世界，你為什麼要去改變它？」張芃掙扎幾下，卻無力坐起，只能對著她大喊。

「抱歉，這個世界的確很美好，但是我有自己的使命。」

符柔大喝一聲，沉重的長針終究被挪動，緊接著全殿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一枚太陽，瞬間將一切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