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亡矣!夏亡矣?

第一章 夏亡矣!夏亡矣?

第一章夏亡矣!夏亡矣?

冬十一月,甲申,紅日映月,白日竟有金星自西方出,至午時方隱。此天現異象,曠古未聞,有司蜂擁陛見,均曰大吉之兆也!至未時,軍中使者加急直入禁中,捷報,種思謀所部大破夏酋之黑水軍司,斬敵首一萬七千二百餘,俘敵二萬三千眾,酋首宗族自梁氏、乾順以下,盡數投井自殺,黑水之城為軍中將士所焚,大火三日不絕,宮室、民居、城桓皆夷為平地。聞捷報,群臣莫不歡呼雀躍,京中鼓鑼喧天,有南泊學子攜百姓遊街慶祝。帝喜極而泣,又於集英殿三度披髮狂笑,更史無前例親筆制詔天下曰:天佑大宋!天佑大宋!朕意大赦天下,殺京中所養牲畜,發全城百姓人手肉食兩斤。至辰時,再詔:大軍班師!自楊翼以降,四品以上將官即日啟程進京。至巳時,帝登南門樓,大呼:夏已亡!夏亡矣!

元佑八年的這個冬天,並不寒冷。黑水之城的西夏殘餘勢力在堅持了將近三個月後,終於在宋軍狂風暴雨日夜不息的攻擊中土崩瓦解,梁太后,夏主乾順在城破的一刻全部投井身亡,一個時代就此終結,西夏亡了!

西夏亡了!這樣一個無比令人激動的消息以最快速度傳遍了天下!東至滄海,西至回鶻,北至遼國,南至交趾,不管是不是大宋子民,凡是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震驚無比!或激動,或哀嘆,或振奮,或警醒,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帝國內外翻湧、撞擊!這實在是大宋百年來最輝煌的勝利,這無疑是大宋朝有史以來最值得大書特書的燦爛篇章!

慶祝活動從捷報抵京之日起就開始了,無論是官場還是民間,到處都洋溢着狂喜,或許僅僅張燈結綵已經不足以表達這種狂喜之情,敲鑼打鼓歡歌歡舞也無法體現足夠的新意,至少京中不少富貴人家都大擺流水筵,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什麼人,只要你喊一聲「夏亡矣」,那就進來吃吧,不吃到你撐死別想走!如果誰家裏正好有子弟親屬在前線,此時更是風光到了極致,不管你是不是家徒四壁,前來說煤或者攀親戚的人絕對可以擠破你家的大門。更有無數士儒在這段時間裏詩性大發,以至於後世的學者專門把這段時期的詩詞歌賦單列出來研究,因為其數量實在過於龐大,並且大多是些歌頌類的艷詞。

只不過,大多數處於喜慶中的人們並沒有意識到,就在這一片普天同慶的歌舞聲中,卻有股莫名的焦躁和陰鬱有如幽靈般徘徊,就在那些咧開嘴大笑的官員們的額頭上,卻總有着幾許密佈的陰雲。

西夏亡了,皇帝和楊翼之間會發生怎樣的故事?西夏亡了,新舊之間的黨爭又會有怎樣的結局?在整個大宋官場里,這是所有人都不想去問可又無法迴避的謎題!

官與民,自古以來都不可能同思同想!當百姓們歡呼雀躍的時侯,官員們表面上儘管也在大肆慶祝,只是私下裏卻在憂心忡忡。為了大宋的前途,更為了自己的仕途和身家性命。每個敏銳的官員都能猜到,或許重新站隊的時侯到了,或許整個大宋政局重新洗牌的時侯,到了。

「兄素來深謀遠慮,弟自遠不及也。」有官員在寫給自己同僚的信中這樣說:「日前,帝詔楊相班師回京,待到楊相進京之日,便是大亂將起之時。其間種種,紛亂如麻,弟當如何自處?兄教我,兄救我啊!」

「母親。這段時間咱家的田地還好吧?」有官員在寫給家中的信中這樣說:「不肖子我打算回鄉省親,條陳是交上去了,那邊中書門下之輩卻拖着沒給我辦。這樣,您老趕緊把埋老宅後邊的銀子都挖出來。一部分多買點田,一部分就讓下人送上來給我。現在時局不對勁啊,我手裏沒錢我心慌啊!老母親……」

「子瑜兄,弟遠在江浙路,有事請教。」有地方官員在給京中官員的信中寫道:「前日張全柱帥,集結馬步、水軍數萬之眾,直抵揚州城下。弟琢磨,這事有點玄乎!要說那南方戰事雖然順利,可還有幾個小國沒搞完啊,張帥這是啥意思?聽聞楊相幾個月前征戰西夏時,陛下連發金牌十二道,竟皆為楊相棄之不顧。莫非這君臣之間,有些啥誤會么?子瑜兄久居京中,歷來熟悉中央政治,一定要向弟告知一下內情,最好再分析一二,指點一下弟的迷津喲!」

「大哥,最近地方上沒啥動靜吧?」有人從京中給地方官員寫信:「京中現在鬧騰著,百姓都遊街呢!很多人都說楊相是個神仙,什麼天兵天將那些怪事滿街都有人在說啊,評書都出了一百多集了。咱們是楊相的人,本來應該高興的,可仔細一琢磨,我這心裏就上下打鼓,陛下現在詔楊相回京,你說這一回京...唉,弟弟我現在就是兩眼一抹黑啊!」

飄香樓內。

「鍾大人,今兒上朝了嗎?陛下的心情怎樣?」有官員在一群同黨之中向他人問道:「聽說給前線將士的封賞一事,禮部議了兩天都沒個結果,陛下也沒個什麼意見嗎?」

「這是飄香樓!」回答者這樣說:「別在這兒說這些事!來,為天佑我大宋,為將士威武,喝一杯…..當然了……楊相的功勞是夠大了,咱們也為楊相喝一杯。」

「功勞大是大,不過封賞起來卻甚是麻煩!」有人舉高了杯子,卻壓低了聲音:「雖然這是飄香樓,但有些話還是可以說一說的。這個時侯還敢來飄香樓的官,嘿嘿,想必大夥都是向著楊相的嘛!我說句實話,今早,我的下人聽蘇大學士的家僕說,蘇子瞻昨大半夜裏弄了條陳跑宮裏去了,據說是從周禮中考證出了什麼東西,可以制定本次大捷的封賞,結果天亮時蘇子瞻回到家中,一直在嘆氣,多半是被陛下罵了個狗血淋頭啊!蘇子瞻與咱們楊相的交情,那是不必說的,他提出來的封賞條陳自是對楊相有利,可陛下……」

「唉!這事不明擺着嗎?」有人嘆道:「一來這楊相的官都大到頂了,除了王存那老傢伙還能跟他比一比,這天下還有能出其右者嗎?沒法再升了。二來楊相的年紀比之你我都年輕得多,這樣下去還怎麼得了喲。陛下要封賞,還能給他啥?莫非這江山……」

「打住!打住!」有人大聲叫道:「喝酒!喝酒!」

狀元樓內。

「劉大人。最近的謠言可真是多啊!」有人趕走了身邊的歌妓,低聲道:「聽說了嗎?王存現在又成了新黨的人了。前些日子有人翻出了王存的舊詩詞,說王存以前是新黨派到舊黨里的卧底……」

「王存那老傢伙還卧底?這不瞎扯嗎?我跟你小子說,那老傢伙這輩子最敬佩的人是王圭,王圭你懂吧?出了名的能裝糊塗啊!你要跟我說王存是卧底?你殺了我算了。這事你得跟楊子脫的事情合一塊參詳,你才能明白這前因後果。關於王存卧底的謠言是啥時侯出來的?蘇子瞻從前線勞軍之後才出來的!你琢磨琢磨,這事多半又是楊子脫搞的吧?那楊子脫是個神仙,他想什麼咱們不知道。不過咱可要注意了,楊子脫若是造謠王存是新黨,他楊子脫自己肯定又變成舊黨了,玩平衡嘛!這招俗歸俗,有用!」

「那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眼下這局面,陛下,楊翼,王存,新黨舊黨沒有哪邊靠得住!話說回來,咱們是楊翼那邊的么?不是啊!咱們還得指著王存那老不死的繼續撐場面,不管他是不是新黨,他站哪邊隊咱們就站哪邊隊!趕緊的,今晚別找姑娘了,趕緊寫幾首新黨的詩,讓下人拿到地方上去,萬一王存自認是新黨,咱們也好調頭,咱們讓地方上的那些傢伙們把詩拿出來遛遛,咱們也可以自稱卧底啊!這年頭,他奶奶的想當條狗也不容易啊!

京兆府,傍晚。

章淳捧起了茶碗,靜靜的看着心神不寧的李清臣。他很清楚,李清臣這個馬屁精的心情很鬱悶,很慌亂。楊翼後天就要到京兆府了,本來按照常理,這是大喜事,畢竟楊翼是目前的頭號大功臣嘛,無論如何迎接儀式也要做到熱烈隆重。可李清臣作為京兆府的負責人,卻像個沒頭蒼蠅似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鼓搗了半天還是沒把迎接儀式的內容給定下來,更是從今天中午就一直在他章淳的府里坐在,說是喝茶舒緩一下激動的心情!章淳知道,李清臣過去拍了楊翼很多馬屁,甚至為了迎合楊翼的愛好,一度想去刨人始皇帝的陵,現在倒好,風聞禮部遲遲沒有議定給楊翼的封賞,李清臣的心裏恐怕正打着寒顫呢!

「大人!」李清臣的手抖了半天,硬是沒把碗裏的茶喝進嘴裏,反倒潑濕了前襟,他乾脆放下了碗,看着章淳:「唉,我就真是頭疼了,那些下人笨手苯腳,連個迎接儀式也搞得亂七八糟。這個…您老經驗豐富,您倒是說說,這迎接儀式是熱烈點風光點呢…還是這個……」

「京兆府的事情你自己抓主意。」章淳冷哼了一聲:「老夫在京兆府,按照朝廷的安排,歷來只管保障大軍後勤。嘿嘿,小子,聽我一句話。這牆頭草不是誰都能做的,就你那點道行,一旦大風浪來了,被人連根拔起,也不出奇。」

「連根拔起?」李清臣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大人,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了!」章淳冷笑道:「我從來都不是牆頭草,我教不了你!你真想學,就看看曾布怎麼做吧!人家曾布,那可是牆頭草中的極品,任憑風吹雨打,你看他這些年可曾被人拔出來過么?」

「哦!多謝大人指教!」李清臣站起來一揖倒地:「卑職就跟曾大人混了!卑職素知大人與曾大人不合,此時此刻,還望大人見諒,卑職這也是沒辦法嘛!」……

「你倒是實在啊!」章淳大笑起來:「只不過,這場風浪,恐怕大到沒邊,誰知道就連曾布自己,是不是也在心虛呢?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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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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