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蟬鳴泣淚雲落③

寒蟬鳴泣淚雲落③

雲落的恨,雲落的怨,他都知道,可是,他卻沒有資格開口讓她原諒自己,他還能怎麼做。

御書房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風逸軒冷聲說道,他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他不相信真的沒有辦法可以救她了。

風逸軒的聲音冷如凍結千年的寒潭,換做別人估計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但是蕭無痕卻無任何懼意,依然不緊不慢的說道。

「陛下何必再問,無痕說句大不敬之話,當初我就告訴過陛下,取出血寒蟬,等於要了她的命,可陛下為了救沈小姐,依然還是毫不猶豫地取出了她體內的血寒蟬,當初你都不曾顧及她的性命,如今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救她,更何況如今,她根本就沒有求生的慾望,如同行屍走肉,如此痛苦的活着,還不如死了。」

一字一句狠狠戳進風逸軒的心中,眼眸不動聲色的紅了,「不會的!朕不會讓她死的!」

「陛下,何必自欺欺人,你什麼都阻止不了的。」

「朕可以的!一定可以,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風逸軒激動的說着。

「陛下,人從來都不是不生不滅的,人都會老,也會死,不過就是早死跟晚死的區別,血寒蟬,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就算陛下你踏遍千山萬水,也不可能找出第二個。」這句話讓風逸軒徹底泄了氣,曾經的曾經,有個人曾經這麼跟他說過,當時他沒放在心上。他跌坐在凳子上,此刻的他,完全沒有一位帝王的樣子,只是一個傷心欲絕的凡夫俗子。

「陛下,如今的她,抑鬱成疾,虛弱不堪,沒有任何的求生欲,如果她還有什麼親人或者家人,不如找來與她作伴,讓她感受到親人的溫暖與關心,或許還能解開她心中的鬱結。」沉默了良久,無痕繼續道。

床上的雲落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轉了一下,緩緩的張開的眼睛……。

房門被推開,下意識望向門口,是她,好久沒有見了,她手裏端著一個水盆,看到雲落已經醒了,臉上掛着笑容:「聖女,你醒了。」

是她,是她,原來,她還有這個機會再看見她。

雲落看着眼前之人,眼眸之中凝結的霧氣模糊了視線「靈茱……。」

靈茱,雲靈族現任族長之女,雲落最好的姐妹與玩伴,雲靈雲靈,雲靈族子女皆以二字命名,歷皆聖女便以雲字為名,而族長或者其後人便以靈字為名,族長打理一族事務,而聖女便守護整個族落,幾十年來,整個族落和和睦睦,團結一致,從來沒有二心。

靈茱看到雲落明顯很激動,雙眼開始變得水汪汪,說道:「聖女,我終於又見到你了,聖女。」

「靈茱,不要再叫我聖女了,我,沒有資格做你們的聖女。」眼淚從眼眶砸落,恍若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不,聖女,你不要這樣說,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聖女,我來的時候,族人們都讓我告訴你,你永遠都是我們的聖女。」

「永遠永遠都是聖女!」一字一句砸在雲落的心臟上,彷彿眼淚快要流幹了。

聖女,多麼神聖高貴的兩個字,可她還有那個資格嗎,她還有嗎,當初為了與他在一起,她放棄了生她養她的雲靈族,放棄了自己的使命,放棄了一切,可是她換得了什麼,自以為得到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好愛情,可是到頭來才發現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虛情假意,那個人只為血寒蟬,她體內的血寒蟬,為了血寒蟬,為了他的青梅竹馬,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捨棄她……。如今沒有了血寒蟬,她還有什麼資格做聖女,她丟掉了雲靈族最尊貴寶物,她還有什麼資格當得起聖女兩個字。

每一寸肌膚都是疼的,霓裳覺得,她快要堅持不下去了,為什麼心臟的位置是那麼的疼。

殿外某個角落,一道明黃色身影悄悄離去。

她不願意看見他,他知道,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去看她,可是為了她的健康,他只能躲在暗處看她,無痕告訴他,如果有家人或者親人的陪伴,或許可以讓她解開心結,雲靈族不屬於風寧國管轄,所以雲落並不算風寧人,當初為了與他在一起,她毅然決然的選擇與他一起回了風寧國,放棄了整個雲靈族,所以在這個偌大的皇宮沒有任何的親人,思來想去,他只能派人快馬加鞭的把靈茱昭進宮來陪伴她,他希望靈茱至少能讓她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他再也看不下去她一天比一天蒼白,一天比一天頹萎。

是他對不起她,是他負了她,她恨他怨他他都不在意,只要她不離開他。

「靜容婉柔,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性成,柔嘉維則,深慰朕心,著即冊封為皇貴妃,欽此」

風逸軒身邊的貼身太監福順宣讀聖旨的公公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個凝香殿。

「恭喜娘娘,咱家再此恭喜娘娘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之前派來伺候雲落的宮女們紛紛下跪,朝着雲落道賀,每個人臉上那喜悅的笑容與雲落的平淡如水形成鮮明的對比。

雲落靜靜的坐在床榻上,對那道明晃晃的聖旨視而不見。

半天都沒有人接那道聖旨,福順公公忍不住提醒道「娘娘,請娘娘接旨。」

依然沒有一絲動靜,這倒讓福順公公有些尷尬,為難的開口「娘娘,接旨吧,咱家還要回去復命呢,請娘娘別為難奴才了。」

「行了,聖旨我替她接下了,趕緊走」

接旨的不是雲落,而是一旁的早已看不下去的靈茱。

「恭喜娘娘,咱家告退。」

內侍前腳剛退下,後腳便有宮人將一箱又一箱的珠寶首飾,錦衣華服送入殿中,說是陛下賞賜給她的禮物,這些女子都喜歡的東西,卻沒有讓雲落多看一眼。

「聖女,這東西,你要如何做?」靈茱晃了晃手中的聖旨。

「那位姑娘,麻煩幫我拿個火盆過來。」雲落指著一個小宮女說道。

小宮女受寵若驚,這是她服侍雲落以來,雲落第一次跟她說話,「是娘娘,奴婢這就去。」

一個燒得正旺的火盆放下,雲落接過靈茱手中的聖旨,毫不猶豫的扔進火盆里。

於雲落而言的一個小小舉動,卻嚇得整個凝香殿的人全部顫巍巍的跪倒在地。

那是聖旨,風寧國最高統治者親自頒佈的聖旨,可是雲落卻這樣毫不猶豫的便扔進了火盆中,這是欺君之罪,要被砍頭的。

所有的宮女都噤若寒蟬,不敢作聲,臉色發白得瞧着她,聖旨燒得呲呲作響,看着它在燭火中化作星星點點,雲落幾乎要冷笑出聲,千瘡百孔,藥石無醫,油盡燈枯的代價,換來了這個人人都羨慕的皇貴妃,呵呵,多麼的可悲多麼的可笑,多麼的可憐。

可惜,她雲落,不稀罕也不削,風逸軒,給我收起你的假情假意,從此刻開始,我再也不稀罕。

「娘娘……」一名小宮女顫巍巍的開口。

「不要叫我娘娘,誰敢在叫我一聲娘娘,通通給我滾。」娘娘,多麼的諷刺的兩個字,聽見就讓她覺得噁心。

「靈茱,把這些東西通通給我還回去,以後,他送來的任何東西,都給我原封不動的退回去。」從此刻開始,我不會再要你的任何東西。

「真的嗎,她真的接下聖旨了?」風逸軒激動的抓住內侍的手臂。

「真的陛下,咱家親眼看見娘娘接下了聖旨」

「做得好,重重有賞。」

「謝陛下。」

落兒,你肯接下聖旨,是不是代表,你的心裏還有我,你放心,從此刻開始,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我們重新開始,我會好好愛你疼你,我會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我會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這歡喜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那送回來的一個又一個箱子徹底擊碎,不留一絲餘地。

靈茱緊跟着踏入殿中。

對於靈茱,風逸軒並不陌生,當初雲落離開雲靈族,跟隨他來到風寧國,全族人都反對,只有靈茱一個人祝福他們,她對雲落,從來都是支持與信賴,雲落喜歡他,她自然也愛屋及烏對他以禮相待,可是此時她眼中透著憤恨之意,死死的盯着呆若木雞的風逸軒。

待走到他的面前,她忍住怒意,凝色道:「風逸軒,這是我家聖女要我送還給你的。」

「大膽!放肆!」福順怒喝出聲,他沒有想到此女如此膽大,看見風逸軒不但不下跪行禮還直呼其名,他這喝聲也是要喚醒她,面前的可是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皇帝,她如此膽大妄為當真活膩了不成。暗暗使個眼色,要她速速下跪請罪,若龍顏大怒便無人可救了!

誰知靈茱竟如沒聽見一般,許是怒氣未消,又許是想起雲落的遭遇,胸口起伏,呼吸也有些急促。幾縷髮絲黏着汗水在臉龐,睫毛上猶沾著淚珠。

「我家聖女說了,這些沒用的東西,請陛下以後莫要再送,她不稀罕也不需要,聖女還說了,皇貴妃這個身份太過高貴,她不過蒲柳之姿將死之人,實在不堪匹配,這個身份,陛下還是留給別人吧。」靈茱一口氣說完,似是說給風逸軒聽又似說給自己聽。

「哼,陛下只管放心,我會替聖女好好活着,替她看着,看着陛下坐擁萬里江山,享受無邊孤寂。我便替她看着您與你的青梅竹馬兩個卑鄙無恥,口蜜腹劍的人,糾纏一生。」

出了龍軒殿,一股暖陽照在靈茱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金色的陽光在她臉上跳躍,冷汗已將她的後背衣服打濕,怎麼會不怕呢?那可是一句話就能要人命的天子,那可是以鐵血著稱的君王風逸軒啊。

可只要一想起那個原本靈動美麗的女子即將走到盡頭,悲憤就會不可遏制地在心裏瘋長。

略平復了下心情,緩步朝凝香殿走去,現下她的身邊沒有一個可親之人,她要陪着她。

鳳儀殿

「小姐,奴婢聽說陛下側封了凝香殿中的那個雲落為皇貴妃。」沈思若的貼身丫鬟青兒憤憤不平的說道。

「我知道呀。」

「小姐,你有在聽奴婢說話嗎,陛下封了她為妃耶,她在跟你搶丈夫呀,你怎麼一點都不在意呀!」

「我怎會不在意,可是,畢竟是她救了我,我們無以為報,封她為妃,就當是補償她吧!對了,過些天,你準備些補品,我想去看看她。」

「是,小姐。」

夜靜無聲,風逸軒在自己的寢殿裏,一壺一壺的烈酒往肚子裏灌。

烈酒流進胃裏激起刀割般的疼痛,可是這些痛卻遠遠不如心中傳來的痛感。彷彿有人拿着一把刀,狠狠地將他的心搓了幾個窟窿,原來這就是心痛到想要自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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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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