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將記憶刻畫成沙

第六章 將記憶刻畫成沙

許茹芸離開了。

她梨花帶雨的離去,沒帶走半點風塵。

不過當她剛走出百米處時,便是看到一大群老師一臉擔憂的看着她,最前邊是青木學校的齊校長。

「同學,你這是怎麼了?」齊校長走上前,其餘老師也是紛紛邁步向前。

只見許茹芸忽然俯下身子,做了個足有九十度的鞠躬,泣聲道:「校長,我要退學!」

「退學!?!」在場所有老師都傻了,好端端的退什麼學?

你可是青木學校的排面啊!

齊校長直截了當的拒絕道:「不行!開什麼玩笑!高考就在半個月後,怎麼能退學!?」

但許茹芸抬頭,淚花閃耀而落,看着眼前一臉緊張的老師們在心中默默說了句對不起,但還是堅定的喊著:「我沒開玩笑!我真的要退學!」

那豆大的眼淚彷彿打在眾老師的心中,他們不禁啞口無言起來,小姑娘的情緒都已經瀕臨崩潰了,這是非要退學不可啊?!

最後邊一名老師彷彿受了天大的刺激,啊不一聲直接倒地,嚇了周圍老師一跳。

其他人都回過頭看哪位老師……原來是十七班的語文老師,前些天還炫耀自己班的班長金大唾手可得,現在倒是暈的猝不及防。

但他們也沒時間冷嘲熱諷,也沒必要這麼不當人。前邊一名老師連忙掐人中將那名老師掐醒,然後就看見校長顫著身子,老淚橫流的看着許茹芸問道:「為什麼啊?」

為什麼要退學啊?

「我要去修行!」許茹芸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話彷彿是一道晴天霹靂砸到在場老師的頭頂,他們心中都是吊起來,呼吸都急促了幾分,退學去修行?!

這算是個什麼理由啊!?

可是看着許茹芸一臉堅定不移的模樣,他們深吸一口氣,頓時說不出話來。

一名老師忽然說道:「你知道該怎麼修行嗎?」

「不知道!但我一定要修行!」

「可你連怎麼修行都不知道,你能成功嗎?」那名老師接着問道。

「我一定會成功的!」

「可……」那名老師還想說什麼,但卻被齊校長攔了下來。

齊校長看着已然信念如炬的許茹芸,心中深深嘆了一口氣,側身讓開。

「校長,這……」一名老師急了。

但。

「讓開吧。」齊校長只是輕輕道。

老師們還是不甘,但當齊校長轉身將眼睛望向他們,所有人頓時愣住了。

那雙眼睛由原本的睿智與擔憂已然變作一片死寂,恍若一潭死水不起波瀾,老師們忽然驚醒:對於許茹芸退學而言,齊校長才是最難受的人啊!

他們不再說話,紛紛退讓出一條路來,直到許茹芸拭淚遠去,他們皆是深深嘆氣。

敢問世間悲有幾何?唯師願夙念最是難留。

許茹芸跑過學樓,一名名高一高二的學生看到后不禁出聲:「那不是高三學姐許大大嗎?」

「我看看……還真是!許大大怎麼在校道上跑?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

「原來學習好還有這種待遇……我也要努力學習了!」

小小的心中湧現出希望來,那些無心學習的小高一們都是在這一刻轉變了心態……只要學習好就可以為所欲為!

可這些與許茹芸無關了,平靜的生活即將就此遠去,未來的道路在哪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過那又如何呢?為了心愛的人她甘願如此,即便是前方佈滿荊棘刀山火海,她也不願再與他分開。

小小的心中已然閃亮着希望的光輝,她一步步跑出青木學校,跑回家中換掉了一身的衣裳,最終離家而去,不知去向何方……

庚地。

孟尚宇坐在一處小山丘之上,眉宇憂色不經意間又濃郁了幾分。

許茹芸最終說的話他其實聽到了,只是沒有回答。

一想到這個倔強的女孩會為了自己赴湯蹈火……他不禁頭疼起來。

「這讓我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自遠處馳騁而來,滾輪在低平草地上碾出兩道顯眼的痕迹,迅速靠近著小山丘。

商務車行駛在孟尚宇的遠處便停了下來,一名穿着黑西裝的年輕男人提着手提箱下車,沖着孟尚宇快步走來。

孟尚宇神色在看到商務車的瞬間恢復平靜,冷寂的眸子望着不斷靠近的男人,緩緩站起。

西裝男人靠近后,站在五米外將手提箱放在地上,恭敬的說着:「大人!您要的靈物找到了,都在這裏。」

孟尚宇抬起手,地上手提箱徑直飛到他手中自主展開,看着裏邊三顆幽藍色的果實,他微微頷首:「不錯。」

隨後他打了個響指,一道螢螢青火自眉心撲騰著飛向西裝男人。

那西裝男人激動的看着青火,待青火緩緩靠近后便迫不及待的抓住,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眉心處。

「這是命火,自現在開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但作為報酬你將會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孟尚宇淡淡道。

西裝男人聽到后,當即蹲下向草地揮出一拳。

只見這一拳直接將草地砸出一道顯眼的拳印,深有幾厘米,他不禁大喜。

「謝謝大人!」

「去多幫我找到這類靈物,你會得到更多的好處。」孟尚宇淡淡道。

「是!」

西裝男人開車離去,孟尚宇則重新坐下看着手中的果實,眼眸忽然顫動。

這是天地靈果,常人食用可益壽健體,餘生不患疾病。而對於修行者而言,則是極佳的療養寶物。

在孟尚宇估計著還需兩年才能徹底恢復傷勢,而這幾個果子一顆便足以令他療傷時間縮短半年,效果極為強悍。

而在療養的過程中他自然也能解開無法動用的能力,更加強大起來。

他凝眸看着靈果不知在想什麼,足足過了有十分鐘后他直接吞下其中兩枚靈果,閉上眼睛向體內感知。

靈果入腹,滔滔不絕的力量洶湧而生,在孟尚宇紊亂的體內掀起了浪潮,不斷沖刷著殘破不堪的骨骼,一點點修復著支離破碎的內臟。

不出他所料,兩枚靈果足以令他無法動用的肉身之力重鑄一部分,而喚醒這一部分肉身之力后,又會自動吸納天地之炁滋養自身其餘肉身之視,直至完全重鑄。

這一過程中孟尚宇額頭虛汗直流,看起來如同被大雨淋浴,渾身都是濕透。

半個小時后,他睜開眼眸,驀然吐出一口濁氣。濁氣跌落草地翻湧,竟是有股惡臭逸散開來,剎那間方圓五米內的草地由翠綠轉變為漆黑,猶如被污穢熏染。

孟尚宇低頭望着手中僅剩一顆的靈果,很久很久才將其收入眉心之處,與星圖作伴。

他重新站起,眉心處微光浮現,星圖被映射在半空之中,頗為虛幻。

孟尚宇看着星圖,對照着自身方向,不久后便收起星圖朝着遠方踏步而去。

「麻煩……」

……

不知從何時開始,東木省便變成了詭異頻出的情況,每到深夜來臨,總會有幾種新的詭異出現在某地被人發現傳出,所有人都對此納悶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少人因此都不敢半夜出門了,生怕撞鬼似的自個會倒霉碰上詭異。

但這種行舉需將乙地排除在外。

乙地人好事的名號不是白叫的,普通人見着詭異都是哇哇跑遠,乙地的老百姓畫風可就截然不同,人家還得停下來和對方拍張自拍照當做炫耀的資本,要遇上順眼的還會坐下來和對方談幾句相識一番,詭異不是人也沒事,先試試能不能弄熟,弄熟了再試試味道如何……各種騷操作層出不窮啊好嗎,誰特么能有他們優秀?

只能說詭異要有意識的話恐怕會講乙地列為禁地……鬼見了都得跑啊!

不過乙地的老百姓也不至於喪心病狂到特地去找詭異聊聊,還是那句話,有熱鬧就湊湊,沒熱鬧就各干各的,分工明確得很。

如今乙地自從白字塔事件后就沒在出過一次詭異了,搞得乙地的老百姓都紛紛將勞什子「邪塔重鑄」改成「神塔擋劫」,寓意是那名漢子為了保護乙地不被詭異侵染,毅然決然的選擇獻身為人,只是忘了考慮當時人群的心裏感受……

如今時而可以聽到某些好事者悲乎哀哉的言論:這乙地都快發霉了,咋還沒詭異出現呢?有甚者覺得詭異都藏在深山老林里了,結伴半夜去深山老林逛逛……結果逛了個寂寞。

然而大部分老百姓都覺得這樣挺好的,雖然少了些熱鬧可湊,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大家也不是非得湊熱鬧不可。

白字塔。

由於高考臨近的緣故,遊客中學生的數量顯著的少了許多,大傢伙都備考去了,這個時候就連最頑劣的高三學生都會好好複習,臨時抱佛腳也是抱,有總比沒有得好。

遊覽區新招了一個秩序管理人員,填補張屯的空缺,至於他的妻子兒女……抱歉,張屯是個老光棍,三十幾歲連女孩子手都沒牽過,根本就沒有妻子,更別說兒女了。

主辦方迫於人道主義還是給張屯的兩位老送上了撫恤金,並安慰二老:您們的兒子是個響噹噹的大好人,他為了咱們乙地壯烈犧牲,我們會永遠銘記他的名字!

二老沒讀過多少書,也不知道這事是調侃,但聽到自己兒子為人民付出生命,傷感的同時也是為他驕傲,這事無關利益,但凡是老一輩人都認為在大事面前犧牲小我是兩不誤的,既光榮又神聖,於是便釋然收下。

然後主辦方轉身就將白字塔的票價抬高了一截,美其名曰英雄之塔,觀者有限。

不過即便如此,『英雄塔』也依然如火如荼,許多外地遊客慕名而來,皆是想長長見識。

圖風啟就是甲地遠道而來的一名遊客。

身為一名旅行愛好者,他已經把甲地有名的景點都是去了個遍,明光塔、玉門城、花甲山……諸如此類。有些甚至去了還不止一遍。

之後他便將目光投向了外地的景點,這不,在乙地兜兜轉轉半個多月之後,他終於來到此程的最後一站:英雄白字塔。

此時的他就站在白字塔的前邊空地上,心中訝異不已。

「這塔……」圖風啟眼眸劇烈顫動,緩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氣:「有聖氣!」

普通人看不出來,但作為歷門傳承人的圖風啟還看不出來?

沒錯!圖風啟其實是名修行者,只不過他的傳承與眾不同,需要歷經千萬里採納各種名地的人氣才可修行,而且越采修行越快!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獨愛旅遊的原因。

歷門算是個正派傳承,雖然修行方式偏了點,歷代也沒出過什麼大人物,但總的來說還算是挺不錯的。

「看來乙地無詭異的緣故就是這股聖氣了。」圖風啟捂著下巴很快想通了前因後果:「據說是暗部門重鑄的,看來就是那個時候……」

不過……他忽然抬頭看了眼白字塔,嘴角不由得扯了扯。

他剛才感應到有一縷縷細小微弱的人氣湧向塔中,湧入聖氣之中。

「以人養聖?果然不是白出手的啊!」但接着他又蛋疼了,這不是搶自己飯碗嗎?

他試探著吸了吸周遭的人氣,這人氣是指一個地方有人出沒後會殘留下的氣息,並不是人體之內的純陽之氣。歷門傳承便是將這些人氣聚攏成力,以人氣吸引天地靈氣快速修行。這人氣也能被強者以此追溯源頭,屬於追蹤手段,但藉助人氣修行卻是歷門所獨有的手段。

也正如此,諸代歷門傳承人都被許多修行者戲稱為「歷乞丐」。

才剛一吸,只見那股聖氣發出凌人的氣息壓迫向自己,近乎一瞬間就將自己剛吸下去的人氣給反吸了出來,甚至自己體內儲存其他地方的人氣都被吸了一點……淦!這不強盜嗎?!

大佬大佬惹不起,我不吸了還不行嘛!

他心有餘悸的退後幾步,遠離白字塔,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經泡湯了,自個還是安安分分看風景吧。

作為旅遊愛好者,相機自是必不可少,圖風啟自身也很喜歡這些美景自然,不然也不會得到歷門的傳承。

他托着數碼相機走到其他地方拍照去了,白字塔內不得攝影,這個規矩他還是曉得的,而且也不想和那道聖氣靠得太近,生怕它一激動強行把自己吸沒了。

最後再心有餘悸的看了眼白字塔,暗暗道暗部門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他並沒有發現,在他剛走後不久,原先駐足的地面悄然裂開一道細縫,隨即從細縫中冒出了一汩汩的黑色水跡,如涓涓細流般綿綿不絕,逐漸形成了一小灘水跡。

這一切都在默默進行着,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黑水之中隱約有光芒閃爍,像是漆黑如墨的夜色中那璀璨的北極星……

庚地位於己辛兩地夾縫之中,是東木十地中面積最小的一地。

不過其聞名東木省的特點卻不是面積狹小,而是庚地的農田……太多了!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土地都被翻耕為農田,鑿水渠,引河流,種下各種各樣的農作物,被譽為東木省第一的『果蔬糧倉』!

這不到十萬平方公里的小小天地間,被果蔬種類大大小小分作一個個樸實無華的小村落。

白菜村、菠菜村、玉米村、花椒村……

這種取名方式一度讓外界人覺得庚地的教育程度有待提升……

不過說來也怪,庚地的農作物種類極其繁多,甚至有些生長條件相衝的靠在一起種,卻是個個活得滋潤無比,長勢喜人。

這事自然驚動了外界,連金都都派人來了幾次,結果並沒發現什麼,只得出個不是結論的結論:庚地對各類農作物生長具有包容性。

這話傳出后外界的人頓時腦瓜子嗡嗡的:講的真好,跟特么沒講似的!

結果就是庚地就此被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一大堆閑着沒事的某地老百姓嚷嚷着開發庚地打造食材大國,助長農業生產力……

庚地牧草村。

這塊搭建於草原中的村落有着一個輝煌的成就——整片草原都是他們村的!

沒錯,這片草原儘是牧草生長,分佈有幾萬平米,草皆是足高半米,每當風聲鶴唳,可見草原上掀起一陣鋪天蓋地的綠色麥浪,無比震撼。

雖然草原極廣,但村落倒是不大,只有寥寥不到百戶,皆是緊密相連,過着游牧一般的生活。

此時在牧草村裏,一處角落之中圍了里裏外外十幾個人。

手電筒照射出的光柱刺破了黑暗,露出幾個木箱,幾把鐮刀,以及……地面上的一片黑斑。

在黑暗的掩飾下黑斑難以被發覺,而當光明嶄露頭角,黑斑便尤為顯眼。

人群最前端一個胖婦女忽然捂著嘴掩泣起來,旁邊的人看着黑斑也紛紛揉眼,不敢相信的看着一切。

「我的么兒!」那胖婦女哭得撕心裂肺,哀嚎得像只孤苦一身的老狼。

有人走上前欲安慰她,卻是被直接甩開。

「我的么兒啊!沒了你阿娘該怎麼活嗚嗚嗚!」她像是瘋了一樣跪倒在地面對着黑斑不停鎚頭,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不可遏制的湧現恐懼:詭異真正開始傷人了!

以往詭異雖嚇人,但從未對任何人造成實際性的傷害,但如今不一樣。

已經有人因此身死!

未來還會因此遭難多少人,根本無法想像。他們上前拉住自殘的胖婦女,這位胖婦女是前任村長的老婆,當年生了兒子不久就成了寡婦,如今自己血哺肉育的兒子被詭異害死,情緒起伏之間癲瘋他們能夠理解。

只好讓幾名牧草漢子摁住她,以免她做出傻事。

新村長牧布皺着眉走到黑斑前,他是村裏唯一上過學的大學生,學的還是半吊子的醫學。

他伸手摸着地上的黑斑,片刻脫下一層灰粘在手指上,他略帶驚詫:「這是被燒沒的!」

身後的人都驚了,燒沒的?!

這四周都是茅草屋,怎麼可能無聲無息被燒沒的?

一名壯實的大姑娘跑過來,有模有樣的在地上擦了擦,抬手將粘在手上的灰放在鼻間嗅了嗅,一臉震撼:「真是燒沒的!俺聞到了火焰味!根本不是什麼血跡!」

眾人都是愣住了,這是真的證據確鑿了。

一定是有鬼火在這活活燒死了牧普,一定是這樣!

他們頓時慌亂起來,那幾名牧草漢子都是渾身顫抖……牧普可是村裏最強壯的漢子,連他都逃不了被詭異無聲無息燒死,那詭異再出現的話還有誰能躲得過?

真這樣下去那要滅村啊!

「那……那俺們該怎麼辦?」有人驚憂道。

「莫要驚慌,我們可以求助外界!」

一道訊息自草原深處以星火燎原之勢傳出,幾乎在一天之內便傳得人盡皆知,東木省為之震動。

「聽說了么聽說了么,詭異開始傷人了,已經有人死了!」

「早聽說了!在庚地傳出來的,鬼火焚身……太特么恐怖了!」

「現在到底還有多少詭異有傷人傾向?官府這都不管的嗎?!」

「噤聲!這種話你都敢亂叫,你不要命了!」

「詭異威脅性命還能好到哪去?官府要是不管咱老百姓,那不早晚都得死?那我還不如身死明志!」

「你簡直瘋了!」

「……」

在消息傳出后的第三天,東木近半區域都是大批發生了民變事件,人群堆聚在官府前遊行示威,罷工罷巿甚至部分地區開始罷學,誓要官府重視詭異殺人事件,還天下一個太平!

第四天,各地官府內突兀走出三名黑風衣駐理當地,為首黑風衣皆以電子音調聲明:絕不會令詭異傷人事件再度發生,今後暗部門鎮守各地直至將詭異徹底剿滅為止。

隨後七天內,東木省萬地燈火徹夜通明!每夜天空中都有身影飛掠而過,無數詭異被黑風衣聯袂消滅,期間有當地部門全力相助,也有老百姓積極配合,火燒蛇山,水淹鬼嶺,諸如此類,民官統一戰線!

七日後,東木不見詭異!

一處寒峰之上,風雪漫天,一名少年正背着一名少女緩緩走下山。

忽然,少年頓滯,只見胸口處熠熠發光,一股渾厚如山的力量自他體內迸發而散至整體。

他澄澈的眼眸之中掠過詫異:「怎麼莫名收到這麼大一股七情之力?」

……

十三天前。

孟尚宇靠着星圖烙印下的痕迹,一路尋到壬地。

在一片大雪之中,他遙望着高聳入雲的雪山,深深呼氣,一臉動容。

他憑藉着遠超常人的肉身之力,也在將近三個小時后才攀上雪山。

雪山之上有座廟。

其名……雪心。

寓意為大雪的心臟。

廟中無人,但廟外有人。

一名白雪沾身的美麗姑娘腫脹著臉,手上已是被徹底凍僵,扶著登山杖向寺廟走去。

她走得很慢,慢到每走一步,都能清晰看得出她身上的風雪多了一層。

她動作很僵,一步走出,那灌滿雪的靴子便會發出「鏘」的重物撞擊響,手指也會抖落幾片雪花,摻雜着紅跡。

她的衣裳很厚,但依舊擋不住呼嘯的風雪凜冽。

可她走了好久,不曾想過放棄。

那在風雪之中促使她堅定不移向前的是心中不滅的信念。

她快忘了自己走了多久,甚至被這無盡風雪淋刷著忘掉了自我。

當她終於走近雪心廟時,終於發現,自己快死了。

她想哭泣,才發現眼淚早在途中凍成冰柱,眼睛微顫,便可見冰霜碎落而下。

她像是世界最美的冰雕,由真我雕刻,將死於這片茫茫的大雪之中,成就永恆。

可她好不甘心,自己還有好多心愿沒有實現。

那些心愿大的小的,在天上閃閃發亮,卻是令她感到迷茫。

終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揮手掃去了那些星光,只留下一個星辰永遠閃耀。

「如果有來生……我想讓你做我的新郎……」

她緩緩閉上眼睛,慨然迎接生命的終結。

可下一刻她又睜眼,眼眸如晶倒映遠方。

「我的新郎……在最後一刻來接我了……」

「可我……已經沒有這輩子了……」

「如果有下一輩子……我還想再遇見你……」

「我愛的新郎……孟尚宇……」

她心中慘鳴,在最後一刻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許茹芸,愛上了一個男孩,他叫孟尚宇。

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好愛好愛……

風呼雪兮,山遠雲兮;葦葦小女,獨戀君兮。

……

孟尚宇費力攀上大雪山,就看見眼前的身影輕輕闔上眼,在闔眼的前一瞬間還看着他透著無窮的眷戀。

他毫無預料的看着這一幕,腦袋驟然轟鳴,心中好似有團火重新燃燒,幾近乾涸的力量如浪潮反漲般充沛了全身,最終一個飛步直接沖了上去。

當他手剛觸摸到少女冰冷的肌膚時,頓時瞪大了眼睛。

「冰雪入體,至少凍了三天以上!」他駭然大驚,從未如此失態過。

「你怎麼……這麼傻!」

孟尚宇望着少女,原本冷寂的眸子此刻滿是心疼。

自己只是個命途多舛的厄運之人,怎麼就值得你這般付出啊!

這般付出真的值得嗎?

還是說……你真的對我動了感情?

孟尚宇抿著嘴,妖艷的面孔此時滿是悲慟。

忽然他將少女攬入懷中,輕輕低頭,與少女的眉心緊緊相貼。

「今生今世你若跟隨於我,此後我為你遮風擋雨。」

「若天塌便由我頂,你亦值得我如此。」

「我以我念,歸靈,塑軀……珏命。」

「嗡嗡嗡」

眉心處微光,星圖,靈果驟然沖入許茹芸體內。

星圖歸靈,喚回散去的意志;

靈果塑軀,熾烈之炎破碎滿身冰雪,重燃命火;

微光珏命……此後卿不離,君不棄,半生浮華,將你護於身後。

「啵」

此地花月齊下,雪心廟外方圓十米,風雪無蹤。

五日後。

當孟尚宇頭痛欲裂的醒來時,只發覺胸口躺着一個人。

正是許茹芸……

或者細緻點講,是滿臉幸福的許茹芸。

此時的她渾身冰雪不再,被冷風颳得腫脹的俏臉也恢復了原樣,躺在孟尚宇的胸膛處嘿嘿傻笑。

那模樣,像極了地主家的傻女兒……

見孟尚宇醒來,許茹芸迅速擦乾流下的口水,溫柔體貼的將自己新郎扶起來。

隨後就雙眼亮晶晶的看着孟尚宇,臉頰不由自主的向前傾……

「咳,沒事了是吧?」孟尚宇開口,尤且冷漠。

只是淺層的淡漠絲毫掩不住深處的溫熱。

許茹芸笑嘻嘻道:「沒事了沒事了,嘿嘿嘿~」

「那好,走吧,自己下去。」

「……」

沉默了兩秒后。

許茹芸:「啊我暈了——」

說罷便是做出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直挺挺倒向孟尚宇的胸懷。

孟尚宇臉色一僵,本能的退後半步。

結果就是……

「咚」的一聲,腦袋砸核桃的悶響在孟尚宇身前回蕩……

然後就看見許茹芸汪著滿眼的淚星子看着他,模樣泫然欲泣,可憐極了……

「我能說這是個意外嗎……」孟尚宇有些尷尬,幾個月不見倒是陌生了許多,本能反應都觸發了。

「你!……你站過來!」許茹芸汪著淚兇巴巴的喊道,小手抖著指向孟尚宇,像一隻沒斷奶的小奶貓在張牙舞爪……

孟尚宇自知理虧,默默地走了過去。

到跟前,許茹芸便是一臉憤懣,好不當人的喊道:「把眼睛給我閉上!」

「你不要太過分我跟你講……」孟尚宇不樂意了,這一臉花痴樣你想做啥我還不知道?語氣凶點就有用嗎?

嗯?有用嗎?

好吧確實有一點點用……

他閉上了眼睛,最後還倔強嘀咕了一句:「你不要太過分我跟你講……不然我也對你不客氣……」

話音剛落,眼眸也是緊隨其後的合上。

然後就『看』見許茹芸滿臉奸計得逞的陰險表情,大眼睛爍爍發亮,『嘿嘿』著將臉湊近過來。

孟尚宇:「……」

這瓜皮是不是覺得我閉上眼睛就看不到了?

他忽然將嘴唇抿了起來。

許茹芸看着眼前忽然躲起來的『獵物』,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你抿什麼嘴!快給我張開!」她氣呼呼大喊:「快張開,讓我看看你牙齒髮育的正不正常!」

說着就一臉強硬的去掰孟尚宇的嘴。

「讓我看看!」

孟尚宇:「……」

「我警告你不要太過分!」他板起臉來。

許茹芸挺胸叉腰,一臉硬邦邦:「趕緊的別墨跡!再不快點,別怪我不客氣了!」

孟尚宇當時就惱火了,你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是幾個意思!?

還不客氣?我先把你不客氣了!

他直接睜開眼睛來,擼起袖子就是要揍一頓。

就沒受過這種氣!

「你簡直放……」

惱怒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正在播放的搖滾樂忽然被摁下暫停鍵,一切顯得那麼突兀。

這一刻,隔絕了五日風雪的屏障悄然散開,內部熱氣騰騰滾浪而出,化開了周遭一片雪海,蒸蒸如雲煙。

熱氣中央,空氣扭曲著展示出極其悠妙的光景。

孟尚宇就這麼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渾身跟個石頭人似的僵硬無比。

他僵硬扭頭,僵硬的手僵硬的拭過嘴唇,僵硬的看着指間那一抹水漬,心中湧現羞怒。

下一刻。

「哈哈哈哈!本姑娘的口水味道不錯吧!」許茹芸漲紅了臉,卻像個猥瑣的女流氓一樣叉腰大笑,囂張至極。

孟尚宇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通紅起來,原本蒼白的面孔瞬間紅潤得不像話。

「許!茹!芸!」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整個人都炸毛了起來。

「略略略~有本事打我啊!」女流氓一臉欠揍。

孟尚宇沉着臉,手一伸便將許茹芸吸了過來。

大手高抬而落。

「啪」

「啊~」

孟尚宇:「……」

淦!怎麼感覺我被調戲了!

他抖着手,一時間拿不準該不該繼續打。

「打啊,墨跡啥呢?」許茹芸不滿的聲音緩緩響起。

「……」

打個屁!

孟尚宇直接一甩手,不打了!

他倒躺在地,心中卻滿是鬱悶。

自己完全被拿捏了啊……

少頃后。

孟尚宇終於平復心態,重新看向許茹芸。

此時的少女說懷春都算輕了,簡直就是發舂!

那眉毛飛揚的嘚瑟模樣,那時不時就莫名搖擺的婀娜身姿,那舔著嘴唇還一臉回味的表情……孟尚宇不由得手癢了起來。

太特么欠揍了!

他輕咳一聲,打斷少女的美夢。

然後下一刻就看到許茹芸一臉咬牙切齒的看着他,眼眸都快噴火了:老娘回味一會都不行?!

然後作勢又要倒了……

孟尚宇:「……戲這麼多的嗎?」

他對此無視,轉而清冷道:「我們該走了。」

失去屏障的庇護,這無盡的風雪對他來說也算是種負擔,畢竟此時的他肉身力量還不夠完全抵禦這場漫無邊際的風雪天。

許茹芸委屈的「哦」了一聲,伸出手就等著某人來拉。

就當某人一臉無奈的快牽上的時候,她「呀」的一聲想起什麼,邁著小腿就朝着雪心廟那邊跑去。

孟尚宇:「……」

我丫又被調戲了!

他目光順着在雪地奔跑的身影緩緩看向雪心廟,腳下也跟着走了過去。

「跑慢點。」他在身後提醒道。

「好~哎呀——」許茹芸聽見聲音就回頭應和一聲,然後轉身就摔了。

當時孟尚宇人就愣住了,下一刻就滿臉黑線的快走了過去……

他「咚」一聲手掌虛握而錘落許茹芸的腦袋,幾乎忍無可忍:「你丫跟我演呢?!」

許茹芸吐了吐舌頭:「人家只是不小心嘛!」

孟尚宇捂著額頭一臉認栽了的表情,走到她前面微微蹲下:「上來吧。」

隨後便背着雙眼閃亮亮的少女向雪心廟走去。

「阿宇阿宇~你說我們現在像不像是豬八戒背媳婦啊!」

神特么豬八戒背媳婦……

孟尚宇默不作聲,只是托著某部位的手稍用力掐了一下。

「啊~你好壞!」許茹芸一臉羞澀。

我特么……

孟尚宇面無表情道:「從前那個碰我一下就臉紅的許茹芸去哪了,快給我換回來!」

「略略略!不換不換!」少女吐了吐舌頭調皮道。

孟尚宇並不知道當時瀕死瞬間的許茹芸對他許下了什麼願望,當發現自己還活着的時候她就已經想通了,什麼淑不淑女大家閨秀的,她只要和孟尚宇永遠在一起,死皮賴臉也要跟着,哪怕當個跟屁蟲都行。

腳步陡然加快,跨越茫茫雪海,十秒鐘后便是來到雪心廟門前。

許茹芸輕輕從背上跳下來,一步兩步走入廟中。

孟尚宇緊隨其後。

許茹芸推開廟門走入其中,彷彿有目的性的走入左側第二間,有翻箱倒櫃的聲音響起,很快拿着一個銀芒爍現的木魚走了出來。

「這是什麼?」孟尚宇好奇。

「不知道哇!夢到這裏有這個,不然我千里迢迢跑來看風景啊?」許茹芸忽然瞟了一眼。

那眼神怎麼回事?

孟尚宇對此毫無反應,都已經是具有免疫力了。

他打量起木魚來,半天都沒發現異常,似乎這只是一隻普通的木魚,只是會發光罷了。

不過會發光好像也不是普通木魚能做到的……

兩人打算離開了。

但下一刻卻是異狀突起,只見木魚如雪消融,瞬間化作一注冰藍水流,剎那間撞入許茹芸的胸口。

孟尚宇根本來不及反應,猝不及防的冰藍水流就已是完全沒入許茹芸體內。

頃刻間,風雪彷彿找到了目標,卷在天空上形成震撼的雪龍捲,隨風聲咆哮著沖向許茹芸。

孟尚宇當機立斷,指尖刺甲猛長,剎那間形成長達丈許的鋒銳指刀,下一刻卻驟然斷裂,轉而懸浮至許茹芸頂上直接一刀斬落!

刀光劃破長空,蒼茫的雲氣都是為之顫動。

這一招出,本就傷痕纍纍的軀殼內霎時混亂起來,孟尚宇一口血不動聲色的倒咽而下,踏一步直接將許茹芸護至身後。

然而雪龍捲好似有靈,於刀光將斬落之際靈性一扭,滑溜的變作一隻可愛的雪松鼠飛撲向孟尚宇!

身後的許茹芸!

孟尚宇眼眸一冷,可愛的不一定都是好的,這是修行界最淺顯的道理!

他微微吐出一口氣便準備再次出手,但下一刻身後許茹芸忽然拉住他:「別打了,我沒事。」

孟尚宇陡然回頭,卻是看到許茹芸癱軟伏在地上,臉色蒼白的拉着他的衣角。

還不待他說話,許茹芸又是沖着頭頂雪松鼠招手手,只見那隻可愛的雪松鼠頓時落地,通體白色的絨毛在雪地上彷彿融為一體,歡快的跑了過來,撲在許茹芸的頭上。

再下一刻,許茹芸蒼白的臉色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癱軟的身體漸漸直起,而那隻雪松鼠又是歡快的叫了一聲,趴在許茹芸的腦袋上像個布偶一動不動。

「怎麼回事?」孟尚宇趕緊扶起許茹芸。

原本大雪漫天的氣候在此刻忽然變得靜謐起來,天空唯有冷風瀟瀟而過,不見半片雪花飄落。

許茹芸順勢倒在孟尚宇懷中,一臉開心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感覺那木魚化成的水好像成為了我的血液,我剛才是因為失血過度才那樣的……這隻松鼠好像是這片風雪的掌控者,不過它似乎現在變成我的寵物了!」

她一口氣直接說完,便是一臉疲憊的靠在孟尚宇肩口合上眼睛。

孟尚宇凝重的看着雪松鼠,這隻小傢伙看起來可可愛愛的,但體內卻似乎蘊藏着一股恐怖的力量,令孟尚宇都感到驚悸。

他將神識探入許茹芸體內,不動聲色的掃過全身,驚訝的發現許茹芸體內彷彿被附上了一層冰霜,寒氣凜冽在其中,血液已變成冰藍色的水流,如她所言。

嘶……孟尚宇倒吸一口涼氣,這就有點離譜啊!

這還能算是人嗎?

他看着躺在懷中一臉愜意的少女,忽然問道:「這道傳承叫什麼名字?」

若不出他所料,這應該就是某位強者的傳承了。

「雪姑!」

「雪姑?」孟尚宇皺眉,看來是近代冰雪系強者。

傳奇時代的大人物他基本都有耳聞,並沒有聽過有叫做雪姑的強者。

許茹芸忽然睜開眼睛,驚嘆道:「我好像還傳承了她的記憶……一處冰山上,無數人在下方吶喊着她為雪王!」

王?

近代有哪位冰雪系的王者?

孟尚宇搖了搖頭,不想了,以後有機會再查一下吧!

「好了,起來我們該回去了。」

許茹芸不樂意的站起身。

她忽然嘟嘴:「我好累!」

然後便不管孟尚宇納悶的表情,直接趴在他背上,自個還特貼心的抱穩了,還特主動讓某人的手托著自己。

「你……唉行吧。」孟尚宇也沒轍了,反正也不算是什麼難事,也就由着她吧。

於是他背着許茹芸一步步往山下走。

大雪山很高,而且上山容易下山難,孟尚宇踏空能也沒有恢復,只能一點點小心翼翼的走。

這過程必定不快,甚至說會極其的慢。

他估摸著至少也要大半天以上,甚至考慮到身後少女,還要再加個半天。

唉,慢慢走吧。

他輕輕踏過一片片雪海,繞着山路慢悠悠的走着。

身後許茹芸抱緊脖子,忽然一臉興奮的大喊:「呼——看吶,大風來啦!」

緊接着一陣猶如洪流猛獸般的狂風席捲著遠處的飛雪呼嘯而至,直接將孟尚宇吹的緊貼在山壁之上。

「……」

過了不久。

「看吶,大雪來啦!」許茹芸興奮道。

隨後便看見孟尚宇渾身被裹上銀素跟個白髮蒼蒼的糟老頭子一樣,身後的少女哈哈大笑,即使自己也是一個樣。

「……」

又是不久。

「看吶,大……」

「行了行了!」孟尚宇蛋疼的制止了她,怎麼每次你喊就會有呢,我怎麼沒感知到?

會不會是你召喚來的!?

「別喊了,你睡會吧。」

「喔喔!」許茹芸點點頭,咪上眼睛就聽話的睡覺了。

孟尚宇頓時扭頭看了一眼。

咦?這麼聽話?

不妙的感覺……

隨後他就發現從許茹芸不說話之後,風雪再沒有突如襲來過……

感情你是心虛了啊?!

……

即將走到山腳的時候,孟尚宇忽然頓滯不動。

「怎麼莫名收到這麼大一股七情之力?」

他納悶了,自己佈局收集七情之力不是一天兩天了,但這一股七情之力倒是極其濃厚,足以抵上前幾個月的總和,甚至猶有過之。

咋回事就有這麼大一股七情之力入賬啊!

緊接着他的胸口處熠熠發光,一股渾厚如山的力量自他體內迸發而散至整體。

冥冥之中有『啵』的一聲,他頓時大喜。

肉身恢復度……幾近徹底!

這一大股七情之力的介入,直接讓自身恢復所剩餘的時間縮短了無數,他閉上眼睛掃探著內部:血液通暢內臟完整,就連原先山頂揮出一刀所產生的反噬都被消無了!

自己身體大概不到七天便能徹底痊癒!

而且還有一小半的七情之力屈縮在眉心之處,待痊癒后還可令實力更上一層樓!

孟尚宇握緊拳頭,驀然感受到無窮的力量在洶湧匯聚,這感覺好極了!

他驟然一躍而下,距離山腳只有不到百米,而此時自己踏空能已經可以使用,自然不用再慢悠悠的步行。

狂風在耳邊呼嘯,白雪在眼角飄搖,孟尚宇背着許茹芸,許茹芸頭頂雪松鼠,在半空中飄然而落。

感受到風聲的突兀,許茹芸在半空中悠悠轉醒,捂著發澀的眼睛,小聲問道:「到了嗎?」

「到了!」孟尚宇此時真是喜不成色,樂的一批,要不是許茹芸在身後背着,恐怕會忍不住抱下去了!

如果讓身後的少女得知這個念頭,二話不說絕對會跳下來張開手等待擁抱。

百米衝刺而落,孟尚宇穩穩墜在山腳處,身後許茹芸昏蕩蕩的下了身。

「怎麼那麼熱……阿宇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少女晃晃腦袋,摸著渾身莫名發熱的身體,睡醒的朦朧狀態都是消散了一些。

頭頂雪松鼠架不住衝擊力,倒栽在淺淺的雪地上。

孟尚宇琢磨著應該是七情之力溢出的緣故,但他並不打算承認。

「怎麼可能,我像是那種人嗎?」孟尚宇反問一句。

然後就看見許茹芸摸著下巴看了許久,一臉嚴肅:「不像……阿宇你不行啊!」

「什麼叫我不行?我很行!」孟尚宇當時就臉黑了。

「那你行行?」許茹芸化身虎狼少女。

「……去去去!」

無視了又開始不正經的許茹芸,孟尚宇挑起眉毛,開始觀望四方。

七情之力的事顯然不急,只要他回到乙地自然能和詭異重新建立起聯繫,得知一切。

說實話當他忽然收到辣么大一股七情之力時,還以為是在做夢……畢竟忙活了幾個月,嚇了不少人,鬼故事也編了不少,加起來才比得上這麼大一股七情之力……

所以他尋思著是不是東木省的人開始破防了……

孟尚宇壓根沒想到自己當初滅了個不是人的人會導致這麼大的事發生;牧草村的人也壓根沒想到殺牧普的不是神出鬼沒的詭異,而是活生生的人……

只能說……這是個美麗的誤會!

壬地海拔平均三千米以上,位處東木省極北之地。

它與庚地彷彿是兩個極端:一個衣食無憂,一個連吃的都得靠外界扶持……

由於大部分情況都是從庚地進的糧食,整得外界的人都戲稱壬地是庚地的小弟,靠大哥養活……

有甚者甚至將兩地比作柔弱女子被不良惡霸罩着的故事,以東木為背景,還真寫出了一本風靡一時的暢銷小說……

咳咳,題外話了。

孟尚宇環顧四周,驀然發現大雪山下幾公裏外的冰湖邊有屋舍儼然,很明顯是有人居住在那。

他抓起雪松鼠就往胸口塞,然後拉起許茹芸的手就朝那邊奔去。

步伐掀起白色浪花,幾公里的路數息即至。

他們來到冰湖,七八間冰屋儼然聯築,剛好有一名裹着厚重大雪袍的男人在冰湖邊緣鑿冰舀水。

許茹芸美滋滋的拉着孟尚宇的手,朝着雪袍男人打招呼:「大叔你好啊!」

那雪袍男人反應有點慢,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來,看着倆人打起招呼:「你們好……你們是來旅遊的嗎?」

旅遊兩個字似乎有種魔力,話音剛落,就聽見稀稀落落有人從冰屋中走出來。

那是一名小女孩,直接裹着一張厚厚的大棉被走出來,看起來有些滑稽,臉色蒼白眼神無光,此時卻怯生生的看着孟尚宇兩人。

「你……你們……是來旅遊嗎?」她聲音不似小女孩,反像是一個很老的老人聲,沙啞無比。

「阿拉雅,快回屋去!」那男人忽然喊道。

小女孩渴望的看了眼孟尚宇,裹緊大棉被,邁著僵硬凝滯的小小步伐走回冰屋。

「我們……」許茹芸說着,忽然被孟尚宇搶先回答:「我們確實是來旅遊的!」

她不禁看向少年,感覺到少年牽她的手更緊了一點,便夫唱婦隨道:「嗯嗯沒錯~」

「是的啊……好,好!」那雪袍男人露出笑容,皺紋在臉上擠成一團,有些猙獰。

「大叔你跟我們介紹一下吧!」許茹芸笑嘻嘻道。

「我們這叫……阿拉木比,我叫阿拉達,剛才那是我的女兒阿拉雅。」男人似乎好久沒和外人接觸過了,說話有些一字一頓,「我們……這裏很美,請讓我帶你們看看吧!」

他說完,放下水壺,那冰冷的湖水在微微激蕩間凝結出冰花,很快就凝固成冰。

說是帶着看,其實只是指著介紹而已,很顯然這名男人交流的能力已經與普通人不一樣了。

他雙手張開意指大冰湖:「這座湖……就是阿拉木比,我們的生命!」他指了指心臟,彷彿這是個虔誠的信仰之舉。

男人又指向遠處的山峰:「那是阿加木山,阿圖什齊山,薩布衛谷……」

許茹芸聽着他不斷介紹著高低不平的山峰名,不禁奇怪道:「大叔你沒做過導遊吧?哪有這麼介紹的!」

那雪袍男人臉一僵,膝蓋竟是對許茹芸忽然彎了下來:「對不起……我,我會努力做好的!……請不要對我們失望!請……不要離開!」

眼看着膝蓋即將與地面相撞,孟尚宇趕緊將其扶起,眼眸悄然閃過睿智,道:「大叔你不如講講這裏發生過什麼吧,我們就喜歡聽故事。」

「比如……講講什麼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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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予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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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將記憶刻畫成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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