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校園（四）

後來蘇酥的生活回歸了平靜，開始學著遺忘這個本不該出現在她生活里的人，可季離就像是一個爆米花，起初不顯，直到最後爆炸時，不經意間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不可消磨的痕迹。

後來蘇酥越發覺得，季離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真的是高，若是他真的一開始就表達出強烈的目的性，她肯定會退縮。

但是季離是個聰明人，他沒有，他悄無聲息的打入了她的生活，讓自己習慣他的存在。

卻又在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從她的生活中消失，雖然並不痛苦，可是總是不自覺的想起，就像是一顆扎在手指上的小刺。

不碰的時候不疼，碰的時候也只是輕微的疼痛，可人總是犯賤的生物，總是想不自覺的碰一碰，然後略微覺得遺憾。

不過所有的遺憾都會被時間磨滅，蘇酥並不是一個主動的人，她的生活中還有許多其他的事要做。

都是成年人了，懂的都懂，這些隨著時間而來的感情，最終也會被時間帶走。

可是顯然，在這場愛情的追逐戰中，蘇酥是被動的那一方。季離用了幾年的時間溫水煮青蛙，自然不會讓青蛙隨隨便便的跳出來。

在一個寂靜的夜晚，晚上十一點，蘇酥加完班從辦公樓中走出來。她現在在一家出版社上班，新來的人前期要學的東西很多，一不留神就到了這個點。

這個單位雖然工資不算很高，但是也還可以了，最重要的是離家近，步行20分鐘就到家了。蘇酥走的悠閑，平常下班早的時候倒是更著急一點，因為怕蘇沐橙自己在家裡害怕。

自從父母去世后，雖然他不說，但是蘇酥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並不想自己在家裡待著。

所以蘇酥這些年的生活基本上都圍著他轉，有空就回家也不到處亂跑。可能這就是這麼多年沒什麼朋友的原因吧，不過她並不在意。

她只有弟弟這一個親人了，只要弟弟好好的就好了。

其實有時候她也會想這樣做到底值不值，為了另外一個人付出自己全部的時間精力，可是每當面對著那張對自己滿是依賴的臉她就覺得都是值得的。

蘇酥看著高高懸挂在天空中的太陽，享受著片刻的沉靜，等到明天起來又是忙碌的一天。

她正對著月亮緩緩的嘆氣，突然在家中必經之路上，一張大手抓住了她，將她拖進了小巷中。

另一隻手順勢捂住了她的嘴，她劇烈的掙扎了一陣。

身後的人卻沒什麼動作，只是緊緊的抱著她，呼吸有些粗重。蘇酥問道了一股濃重的酒味以及其中夾雜著的一股好久沒見過的味道。

季離的身上總是有一種清冷的味道，讓人覺得乾淨而疏離。可是蘇酥見到的季離總是一副溫柔無害的模樣，自己會覺得他身上氣息同他一樣，蘇酥一直都覺得這個味道很好聞。

就是這個味道陪伴了她很久，然後又突然消失。

感受到她掙扎的動作停止，季離將她轉過身來，微涼的唇尋找著她的。懸浮在上方，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唇上，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可以嗎？」

蘇酥眨了眨眼睛，心臟的跳動加快，在二人之間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音，還沒等她回答，他的唇已經吻了上來。

起初只是輕微觸碰，在細細舔舐了片刻后小心翼翼的將舌頭探入，蘇酥現在其實有點懵。但是微張的嘴巴正好便宜了對面的男人，在最開始的試探過後，他的攻勢逐漸加強，強烈的攻勢與他平常的形象實在是對不上。

蘇酥被動的承受著，來不及咽下的口水順著嘴角緩緩流下。蘇酥看電視的時候一直覺得這種事挺噁心的，輪到自己的時候卻突然察覺到，這種相濡以沫的感覺還不錯。

季離察覺到了她的動作，抱著他的力度加大了，靈巧的舌頭好像在陪她玩耍一樣來回的推拒著。

蘇酥恍然發覺，這不是拒絕更像是在調情。

手下的動作加大，身子也劇烈的扭動著掙扎。

似乎是掙紮起了作用，季離稍稍分開一寸，然後又更加兇猛的吻了過來，察覺到蘇酥還在掙扎，半睜著的眼睛看向眼下紅著臉的人，眼神中醞釀著腥風血雨。

下一秒，嘴巴重重的咬向了她的舌頭，疼痛傳來。蘇酥疼的嘶了一聲，眼眶中瞬間出現了兩泡眼淚，有一滴順著臉頰流向了兩人交纏的口中。

口腔中入侵的酒味夾雜著血腥味瀰漫開來，季離安撫似的舔了舔她的舌頭，直到痛意被麻意取代。

季離才放開了她，趴在她肩膀微微的喘氣：「蘇酥，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蘇酥腦子正缺氧，輕微的喘著氣，聽見他問，下意識的回答道：「好。」

等到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然而已經來不及改口了。

因為在她說了好的一瞬間，對面的人又吻了上來，只是這次溫柔了許多。

時間回到現在，面前站著的男人氣場強大，除了面容一點也找不到與之前一樣的地方。

蘇酥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巷，不禁笑出了聲，沒等對面的人說話，自己先自嘲的說道：「這條小巷倒是跟我們有緣，定情在這裡，你殺我時在這裡，如今再次碰面，還是在這裡。」

季離臉上的柔情褪去，看著有些蒼白。

「季離，我不欠你什麼，放過我吧。」蘇酥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聲音聽著有些輕飄飄的。

季離臉上的蒼白隨著她的話被湧上的狠戾掩蓋住：「你想得美，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你不是都有顧禮兒了嗎？還來找我幹什麼？打算殺我第二次嗎？」蘇酥對上他暗潮湧動的雙眼。

「我……」季離開口想解釋，可是蘇酥現在並沒有想聽他說話的意思，略過他超前走去。

季離抓住她擦肩而過的手，轉身將人壓在牆上，強勢的氣息逼入她的鼻腔中，帶著少年時那種若有若無的清冷。

讓蘇酥不由的想起他的好來，可是對她好是真的，殺她也是真的。

起初看見他對橙橙趕盡殺絕是恨的，可是現在橙橙並沒有出事，而她也不想在見到她了，兩個人就這樣就好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該過的生活，反正他們兩個人本來就該是個平行線。偶爾的相交是強求來的，兩條相交的線越行越遠才是他們該有的結局。

蘇酥不是什麼偉大的人，也不想做偉大的事，就這樣就好。

她用盡全力推開面前的人，季離看著她抗拒的模樣，最終鬆了手，卻在她轉身要走時心中生了悔意。

手下用力，看著懷裡暈倒的人，心中的暴虐被壓下。

他做的沒錯，他想要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她而已，只是之前走岔了路子，現在不會了。

他永遠也沒辦法對她放手，這件事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了。

他知道是自己的偏執造就了這個場面，可是他還是不想放手。蘇酥被他關了起來，說是關著，實際上也沒幹什麼。整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大部分時間都是季離不停的跟她說話，而她面無表情的坐在旁邊聽著說話。

表情空洞，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實際上蘇酥什麼也沒想。她只是好奇，既然季離已經有了女主幹嘛還要來招惹她。

後來季離看著她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每次都是一副疲憊的樣子。蘇酥想，大概是橙橙在針對他吧。

再又一次季離滿臉疲憊的看著他的時候，蘇酥開口了：「季離，要是橙橙出什麼事，我一定會拉著你償命的。」

季離正在給她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隨後臉上被滿滿劣氣取代：「蘇沐橙，你從以前到現在眼裡都是他，從頭到尾沒有一點我的地位。」

蘇酥看著他滿臉的不甘，愣了一下，最後將視線移到了地板上，無話可說。

其實也是有過他的，只是是有過而已，現在已經沒有了。

季離盯著她面無表情的臉，冷靜空洞，卻也好看的如初次相見。

季離第一次見到她時其實並不是在學校，那時的他初中，路過一條小路時，偶然看見一個小姑娘正撫摸著一隻小貓咪，笑的一臉開心。

聲音軟糯，說話好像在撒嬌一樣：「小貓咪，我沒辦法養你，不過我會每天來喂你的。」

那時並沒有在意，也沒放在心上。再一次路過那個路口時突然想起了她，莫名的想知道她是不是還在，果然在那個角落又看到了他。

他從小的教育就是，不做無用的事也不做無用的人。在一個世家，沒有能力的人將會成為一個廢物，而他季離註定是要成為站在鼎峰的人。

可是面前這個人卻在坐著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明明毫無意義卻笑的一臉開心。

他心中不恥，從此再也沒有走過那條路，喂貓的姑娘也被他拋到了腦後。

兩人再次相見時是在高中，初進到班時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可是現在的她與喂貓時的區別太大。

面無表情，冷硬的難以接近。

一時間季離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直到很久后才確認到兩人就是同一人，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讓那個滿臉笑容的女孩變成了這樣。

季離一直覺得自己只是一個看客，在枯燥的校園生活中，有著這麼一件還算有趣的事。

他一直沒察覺到自己看向她的視線越來越多，看的久了發現很多不一樣的事。

她不像表面那樣生硬，對待熟悉的人的時候也會笑的燦爛，最起碼在面對她那個弟弟時，她永遠都是一副笑的很甜的樣子。

這還是他偶然間看到的，恰巧碰見了她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載著一個看起來很小的男孩子，他知道那是他的弟弟。

蘇酥在學校里還挺出名的，長得好看學習好，雖然性格冷了一些，但是也架不住人對她皮囊的喜愛。

可是蘇酥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只是安靜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看的久了，季離突然想看看，這樣一個對著自己人熱烈張揚的人，假如那個自己人變成自己，那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

隨後季離又放棄了，雖然有點興趣，但是他一向怕麻煩，而且她也沒讓他心動到非她不可。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高一下半年結束的寒假，此時的季離已經將視線從她身上挪開了，彷彿是對這個偶然出現的玩具膩了。

那天下著鵝毛大雪，路上的行人並不算多，他跟父親吵完架，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享受著潔白的雪花的洗禮。

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一片小公園，平常這裡的人還挺多的。但是現在因為大雪的原因並沒有多少人，突然聽到一陣啜泣聲。

他並不是愛管閑事的人，本來是不打算管的，路過時突然發現身影有些熟悉。

鬼使神差的朝坐在椅子上的人走去，眼前出現一個身影，坐在椅子上的人紅著眼眶看向他，鼻尖被凍得微紅，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身上積著厚厚的雪，隨著她的動作一陣一陣的往下掉著。

可憐令人憐愛的表情，是之前從沒有看到過的，原來一個冷硬的人露出這樣的表情是這種感覺，莫名的讓人覺得她很可愛。

季離不禁想看看，她哭的更厲害的樣子該有多美。

這是他接近她的原因，可是最後也沒見到過，因為蘇酥並不是一個愛哭的人，而他也捨不得讓她哭了。

可是他對她的這些憐愛，最後都變成了刀子捅進了她的身體。

季離在最初的衝動過去后，摟著她的屍體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但是他不後悔，他自己做出的事一向不會後悔。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整日看著冰棺中不會動不會笑也不會說的人，他突然就有些後悔了。

可是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雖然並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在死了好幾年後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但是沒關係，一切都還來得及。

若是蘇酥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嘲諷一句：「季離，你憑什麼覺得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是蘇酥不知道，也不屑知道，她現在只想離這個人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