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回歸人設的維恩
維恩完全沒料到開場白就是這麼大一個晴天霹靂炸響在頭頂上，他原以為塔西婭可能只是想好好關心一下自己方才被同學針對來着。
此刻他只覺得雙腳如同紮根於地動彈不得，手心都冒出汗來。不暇思索，一句驚慌之下的制止脫口而出。
然而在突如其來的大喊之後，在彷彿連空氣都停滯了一般的寂靜中，維恩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反應過度了。
怎、怎麼辦。
維恩和塔西婭目光對視。
雖然一方眼中毫無咄咄逼人之意，另一方卻在這樣平靜無波的注視下心虛不已。
「哈、哈哈，怎麼……突然提到這些事情。」維恩笑聲中的尷尬任誰也聽得出來。
他本以為，即使曾被撞破過自己和歌禮之間的來往，但在自己一邊借老師的身份旁敲側擊地開解之下，再加上塔西婭十分珍視自己好不容易才交上的朋友，應該不好意思再點破他和歌禮的事情了。
他抱有不可對人言的僥倖心理，萬一，塔西婭平時看到王都那些生活奢靡又墮落的貴族們的表現，就覺得維恩的所作所為也沒有那麼不可諒解了呢？
畢竟王都有一句流傳甚廣的諺語是這樣說的——「我們洛恩斯王國有史以來從未出過不養情婦的公爵。」
這句話還是維恩從損友加文那裏聽來的。
這樣一想維恩冷汗又下來了，因為據他所知，艾略特公爵就是打破這個有史以來不成文傳統的第一人。
目視着他就像被老師罰站一樣窘迫莫名的樣子，塔西婭輕嘆了一聲。
「我聽說王國那些大貴族們，在私人生活上大多都放浪形骸，甚至以此自誇自傲，視為榮耀。」
維恩無言以對。
「也或許，我們之間的友情並沒有像我自以為的那樣，交好到可以干涉對方私人生活的程度，即使鼓起勇氣對你說出這樣的話，你也會將其視為冒犯。」塔西婭的語氣認真。
「不，我從未那樣想過。」維恩鄭重其事地強調：「對我來說，塔西婭是在任何時候都可信的人。」
「任何時候都可信……」
塔西婭的神色微微一動。
——如果真的覺得我可信的話，又為什麼要處處隱瞞呢？
「……維恩……
「我現在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如果你真的覺得我『任何時候都可信"的話，可不可以承諾自己說的一定是真話。」
聽到她的請求，維恩頗為訝異。
「當然可以，你問吧。」
只見塔西婭深深地提了一口氣。連維恩都因為她胸口微微的起伏而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彷彿也被她提起了。
「你——」
她的臉色一時變幻莫測，似是悲傷又似是歡欣。但又或許兩者都不是，而僅僅只是在一個重要的謎底揭曉前，對於那個未知答案的忐忑與不安。
被她的情緒所牽動，維恩心底不妙的感覺也越來越濃烈。
該不會，塔西婭真的察覺到了什麼吧？
不應該啊，自己明明沒有露出馬腳，每一次都順利地掩飾過去了才對。
直覺告訴他，此時此刻絕不能先開口。
不是也有這樣的情況嗎？秘密本身並沒有露餡，但卻因為主人公做賊心虛，被他人隨便詐唬一下便一五一十連同自己祖上十八代都老老實實交代了。
良久過後，維恩才聽見塔西婭聲量輕地幾乎快要聽不見的詢問：
「你……當初為什麼會願意接納我這個身為平民的朋友呢？」
「——」
只是這樣的問題而已嗎？
維恩懸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塔西婭，不管別人怎麼說，我認定的朋友絕不拘泥於出身和家世。」他保證自己現在說的都是真話，「我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他們盡可以編排我是一個仗着家世作威作福的人，也可能經常在背後揣測我如果沒有了貴族身份就什麼也不是。
「但是，一個人的命運終歸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因外在條件而獲得的東西，將來某一天也可能以同樣的方式失去，唯有你自己積攢下來的實力，你淬鍊過後所堅守的意志，是誰也奪不走，誰也無法否認它光輝的珍寶。
「而在我眼中，塔西婭便是這樣一顆即使落在灰塵中、其亮麗奪目的光彩也依然不會被掩蓋的璀璨明珠。
「平民又如何呢？平民與貴族有着同樣的情感，由此而誕生相同的意志，於是產生改變世界的動力，這些事情並不因身份的貴賤、財富的多寡而決定。」
他說，「在任何時候我都相信你，並非相信你完美無缺，而是相信你即使『有缺"也依然擁有可以戰勝它的力量。」
而這正是自己所欽慕、在任何時刻都願意為之折服的品質。
反而所謂的「貴族」這種東西，熟讀天朝歷代興衰史的他比誰都要明白，高貴血統在底層民眾如怒濤般的反抗席捲一切時，什麼也不是。
塔西婭忽閃著明亮的眼眸，望着他侃侃而談的神情，像是無心地玩笑般說道：「我現在才發現，維恩你有時候說話真的很像我認識的一位導師呢。」
「！？」維恩下意識身體緊繃。
「但他不像你一樣是個花花公子。」
「……」自己應該感到高興嗎？
「雖然你說了很多誇讚我的話，我也相信這些話並沒有騙我。但是……剛才親耳聽到你以同樣充滿欣賞的語氣誇讚卡米爾同學，又想起曾經你對埃奇沃思家的大小姐大概也是這樣甜言蜜語，就覺得我好像從來都不了解你，維恩。」
維恩：？
望着他無所適從，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的樣子，塔西婭再度嘆息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為難你，還是為難我自己。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卻發自內心地畏懼那一步之遙的結果。」
她是在懷疑自己與她交好的動機？還是……
不得不承認，維恩從來都不擅長揣測女孩子那如同雲霧一般捉摸不定的心事。
「我……我也不是真的那麼花花公子……」他試圖狡辯的聲音在塔西婭純潔的目光注視下漸漸弱了下去。
可惡，這就是命運的收束嗎？！
本應作為一名花花公子出現在塔西婭面前的維恩，在歷經諸多超齣劇本的波折之後，最終還是回歸了花花公子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