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亂流

一整個下午，臨小川靠着牆，側着身和身後的楊紫霞說話時，發現她臉上一貫開朗活潑的笑容變得收斂了。

臨小川一開始還沒感覺出來，直到好幾次他挑釁楊紫霞——原本她一定會和自己大打出手——卻只是十分冷淡地「嗯」了兩三聲，就繼續寫作業了。

難道楊紫霞突然變得愛學習了？害怕分科考試被掉到普通班去？這不太符合臨小川印象中楊紫霞的形象啊！

吃過晚飯，急急忙忙地趕回教室，臨小川前腳剛踏進自己的寶座，後腳老范的乾瘦身板就出現在教室后的窗戶玻璃旁。

范遵憲進教室踱了兩圈，所有的學生，無論是語文書也好，英語書也好，都擺在桌上哇哇哇一通亂嚎。

楊紫霞突然變得高冷起來，這讓一時失去交談對象的臨小川感到有些不適應。

老范很快來了又走了，教室里雷鳴般的讀書聲漸漸雨點小了。臨小川又靠向牆上，一邊嘴裏背誦著第二單元的《燭之武退秦師》，一邊兩隻眼睛瞅著在朗朗讀書聲中埋頭寫物理作業的彭姍。自從今天楊紫霞不怎麼愛搭理他之後，他轉過身去的理由也變得站不住腳起來。

當然，是不是楊紫霞對臨小川有了什麼偏見或不滿呢？好像也並非如此。

因為楊紫霞這一天不僅不理臨小川，甚至她們雷打不動的「火影三人組」也在內部鬧着分崩離析。

沈夢雯抬起頭十分溫柔地看了一眼無助的臨小川，她又笑着露出嘴上兩個甜甜的酒窩，然後對臨小川表達出友善的信息。

沒辦法，臨小川只好換個交談對象，準備和沈夢雯隨口閑聊兩句，以打發枯燥的學習時間。卻發現沈夢雯並沒有想要和他說話的意思，她笑了笑之後，立馬又禮貌地低下頭，繼續讀她的英語單詞。

彭雪松此時看了看臨小川茫然的樣子，他撇過臨小川的肩膀，把他的腦袋摁在語文課本的書面前，要他自顧自地讀書。

臨小川看彭雪松的架勢，似乎他知道點什麼。但是，楊紫霞就坐在他屁股的身後，距離太近，他又不好當着她本人的面向彭雪松詢問。

終於熬到下晚自習之後，身後的三個人像被槍聲驚嚇的三隻鳥一樣，忽然各走各的一下子消散不見了。

臨小川是越看越納悶了，平時十分鐘聽不見身後楊紫霞的笑聲，他就覺得世界缺了什麼，此時，彷彿世界的天和地都顛倒了過來。

秋越來越深，早晚的氣溫是越來越低。

燈火通明的小賣部門前開始支起帳篷，帳篷底下五味雜陳的麻辣燙冒着熱氣翻滾著，旁邊圍着一圈男生的中心部位，散發出烤裏脊肉和火腿的香味。

彭雪松正準備伸出手和臨小川石頭剪刀布時，臨小川鬱悶了一天，現在哪有心情和他玩這種小把戲，他拍了一下彭雪松伸出來的拳頭，就自告奮勇地走進了人堆之中，看得彭雪松站在原地愣了幾秒。

十分鐘后，臨小川從冷藏櫃里摸出兩瓶可樂，又在燒烤架前買了兩串火腿和裏脊，從人群里鑽了出來。

彭雪松難得看見臨小川這麼積極，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接過臨小川手中的饋贈。

臨小川臉上也沒有多少激動的表情，冷屁股在石階上塌下來，一伸手拉開拉環，右手往嘴裏送了一串裏脊，左手又往嘴裏遞著可樂，嘴角溢出來的辣油順着下巴流着，他卻仰著頭咕嚕咕嚕，往胃裏灌了大半瓶。

「嗝......」臨小川發出一聲響烈的嗝，緊接着全身打了個寒顫。

「小川子，你今天怎麼了，心裏不高興？」彭雪松看着臨小川連貫的動作，自己十分平穩地吃着喝着，平靜地接納臨小川的煩躁。

「我今天怎麼了？」臨小川明顯開始抱怨，說着，右手又往嘴裏送了一根裏脊，一邊嘴裏嚼著，一邊撇過頭來和彭雪松理論。

「我今天好得很！」

「到底我身後那三個人，她們今天怎麼了？一個個愛答不理的，誰得罪他們了啊？」

彭雪松早就猜到了臨小川不開心的原因。白天時，他沒有釋懷臨小川的疑惑，也純是想吊一弔臨小川的性子。現在，晚自習已下，又到了他們兩個人坐地談天的時刻，他才輕鬆地笑起來，說道。

「你不知道嗎？」彭雪松準備把一串火腿伸進嘴裏，但是，聽了他剛剛那句話，臨小川猛地空出自己的左手，把可樂跺在身旁，一隻手把彭雪松的右手給掐住。

「小松子，你知道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臨小川嚴肅而又質問的眼神，逗得彭雪松笑得更輕鬆愜意了。

彭雪松掙脫臨小川的左手，把火腿送進嘴裏，一邊嚼得香甜，一邊說道。

「你又沒問我，我咋知道你想知道什麼？」

臨小川本來想撲過去把彭雪松海扁一頓，奈何自己手中的燒烤油太多，忌諱弄在自己身上不好洗，所以只是瞪了他一眼，又轉回頭來。

「小川兒，你別生氣嘛，你想知道的，我現在就告訴你！」

「說！」臨小川右手還握著兩根火腿，急需想知道彭雪鬆口中的答案的衝勁兒，讓他暫時失去了動嘴吃食的興趣。

彭雪松稍微靠了過來，胳膊撞著臨小川的胳膊，腦袋湊在臨小川的腦袋旁。

「楊紫霞和李安陽的關係，被彭姍知道了。」

彭雪松說完，盯着臨小川的臉看着，期盼似得想要知道後者是一個什麼表情。

臨小川沒有過多的反應，只是有些不理解地偏過頭來，看向彭雪松，並且反問道。

「楊紫霞和李安陽，又和彭姍有什麼關係？」

彭雪松盯着臨小川看着，也不知道後者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

彭雪松繼續喝了一口可樂，又吃了一根裏脊，由於天氣已經很涼，握在手中的裏脊已經有些冷了，味道也隨之不嫩了。

「你忘記咱們全班的女生是怎麼站在陽台上大呼小叫的？」

「不過李安陽長得是有點兒帥，就連我作為一個男的，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所以小川子，你的對手可是十分強勁呀！」

從彭雪松嘴裏聽到他給別人長臉，臨小川真想立馬起身再海扁他一頓，但是，此刻聽完這些話后，他自己心裏也是亂糟糟的，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表達自己的不爽。

臨小川突然伸出手去，把彭雪松右手中的燒烤一把奪下，塞進自己嘴裏。

彭雪松也沒意想到這一招，急忙申訴道。

「你自己手中的不是還沒吃完嗎？怎麼又來搶我的！」

臨小川一邊嚼著彭雪松的火腿，一邊氣勢洶洶地說道。

「你這個叛徒，給你吃糟蹋了。」

彭雪松意識到臨小川又開始耍小孩子脾氣，他又氣又無奈地繼續辯解道。

「我什麼時候成了叛徒了？人家的確長得帥，我沒說錯啊！」

臨小川轉過身，做出一個揮拳要打他的動作。

彭雪松下意識躲閃了一下，只見臨小川已經從石階上站了起來，拿起放在地面上的可樂一飲而盡，然後把他右手上自己沒吃完的火腿丟進了垃圾桶里。

「小川子，我肯定是站你這邊的呀。」

臨小川深陷於楊紫霞、李安陽和彭姍的關係漩渦中，攪得腦袋發暈發脹。

彭雪松趕緊兩口喝光自己的可樂，追着臨小川的身影，向六樓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