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望將行

第七章 回望將行

「我們又見面了呢......」

你是誰?不要靠近我......

「從那以後,你還好嗎?」

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我根本不認識你......

「還記得這裡嗎?這些鎖裡面,有一把就是我們一起扣上的哦......」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離我遠點,不然你也——

「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

我......

「為什麼你現在還在外面呢,要不要我陪你回家?」

我才不需要、不需要......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

眼前的少女拉下口罩,毫無血色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想訴說著什麼。

我低下頭,看到手中的刀,早已刺入少女的腹部。不知何時,所佇立的橋樑已經破碎不堪,裂縫隨著鮮艷的緋色一同蔓延。

......

「啊......」

銀髮的少女從睡夢中蘇醒,枕上浸透的布料猶如畸形的心臟。她托著任迷糊不情的頭,緩緩起身。

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是雨的顏色。濺起漣漪的積水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沙沙沙——」

雨點在大地上演奏著靜謐的交響樂,世間萬物彷彿隨之安靜下來,一同聆聽著來自天際的架空語。

少女把手放在玻璃窗上,沉默的看著黯淡的世界。

「又要......晚上了呢。」

......

一輛灰白的車蒙上雨做的斗篷,靜靜使入避難所。

哨兵阿黃的無線設備嗶了一聲,收到信號后,他欣喜地把門打開了。

「醫生呢!快叫醫生!!」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阿黃央人去叫了醫生,便與其他士兵一起上前迎接。

「怎麼了,凱莉姐——啊......這、這是......」

只見張凱莉攙扶著一個衣著破爛的人走了出來。沒走幾步,那個人便體力不支躺在了水凼里,張凱莉停下腳步,跪在一旁。

那正是張喬。

「都說了......我已經沒救了......還、咳咳......」

「胡說!一定有辦法的!」

張凱莉的雙眼因為強烈的情緒波動而震顫著,帶著隱約的哭腔安撫著奄奄一息的張喬。

醫生們趕了過來。他們看著張喬,無言、嘆息。

此時的張喬,胸口被撕地皮開肉綻,腸道從裂口垂掛在腰邊,沾滿了塵埃;左臂上則是駭人浮起的皮肉下,白骨清晰可見。

「左手的話,截肢就可以了;肚子的話,再縫回去就行了......啊,醫生!求、求求你,快救救他,他體質好,一定可以挺過來的!......」

但醫生們、士兵們,圍觀的人們,全都只是沉默著站在原地。畢竟對他們來說,一個被喪屍咬過的人沒有任何發生奇迹的可能,何況避難所里的醫療物資緊缺也只是時間問題。

張凱莉緊緊握著張喬的手:「你們快——老喬!老喬!!」

「張小姐,我很抱歉......」醫生們低下頭。

「抱你媽啊!都傻站著幹什麼,老喬他、他——」

張喬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凱莉倒伏在他的身上,低聲哭泣著。

穿著獵裝的老人從人群中走出,他手中的傘遮在張凱莉頭上。

「凱莉,起來吧,不要再淋雨了。」

「所長......」

「辛苦你了。」

他把癱在地上的張凱莉拉起來,把手中的傘遞給了她,隨後,低下頭凝視著張喬,他的眼裡閃著光。

「你也是,張喬。」他把衣服蓋在了張巧身上,「謝謝你,一直以來......」

所有人都不再多言,唯有悲痛隨著雨水一起流淌。

「霖寂,叔叔睡著了嗎?在這裡睡覺不好哦。」小啟拉著霖寂的手,抬起頭問道。

霖寂只是搖搖頭。雨珠順著傘面滑落,昔時的記憶浮現。霖寂反覆覺得自己似乎背負了什麼,今天才相識的人,就這麼走了。那個重物,壓得他喘不過氣。是罪惡感?不,他什麼也沒有做。是責任感?不,他什麼都沒必要做。即使他自己也說不清,但冥冥之中確有什麼念頭出現了。

和平與安定必然要有人去守護......如果人人都退縮在高牆之內,只是站在受害者的視角期待著有誰來拯救,那就不可能存在所謂的出路。

霖寂緊握雙拳,他知曉自己沒有強健的體魄,也不敢說有視死如歸的決心,但他從這一刻起,便明白:災難面前,所有人都一樣。

「所長!我自願參加『稀燼』!」

老人轉過頭凝視著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男人,他陰鬱的臉上顯現出三分意外。

「孩子,你是被張喬他們帶回來的那個吧?」

霖寂點點頭,堅定地站在那裡,人們的視線就像激光,照在他身上發熱發疼。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

所長看著霖寂空蕩蕩的左袖,沒有再說下去。

「別開玩笑了!你這個身板連槍都拿不穩,更何況還殘疾!不要給『稀燼』丟臉了!」

張凱莉的喊聲中帶著悲傷的氣息,她似乎把霖寂的話當成了對張喬的玷污。

「張凱莉。」所長拍拍張凱莉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又向霖寂問道:「敢問小兄弟,曾經的工作是什麼?」

「我、我在實驗室干過......」

「那麼......以你的知識來說,在避難所里為群眾服務不是更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加入『稀燼』呢?你應該更理性一點,不要意氣用事。」

正當霖寂躊躇不前時,又有幾個漢子從人群中鑽出來。

「我也要參加!」

「我也想為大家做點什麼。」

......

老人的身前,是鬥志昂揚的勇士,老人的身旁,是安然長眠的先驅。

「你們可能會凄慘地死去,這值得嗎?」

「值得!」

「你們前方是殘酷的地獄,這值得嗎?」

「值得!」

老人點了一支煙,塞進唇間。

「這群年輕人,還真是不省事。張喬啊......你看見了嗎?」

......

張喬最終與大地融為一體。但沒有過多的悼詞,也沒有過多的淚水。這種事情,在聽慣了悲劇的人們看來,只是每天都會上演的好戲,或許只有曾與逝者並肩過的人們,才懂得什麼叫做回憶......但霖寂的出現,卻如***一般,點燃了人們的鬥志,使苦苦等待援救的人們,走出了低靡。

......然而霖寂本人卻因此迷茫了。

晚上,霖寂在自己的小房子里,愁容滿面地躺在床上。

「霖寂,你怎麼啦?」

「沒什麼......」

小啟托著腮幫在一旁看著霖寂,她也看出了霖寂似乎有些不悅。

「要不要找永夜哥哥來玩?」

「他?他晚上要守夜呢,沒空。」

「那小啟可以陪霖寂玩,霖寂不要不高興啦......」

小啟伸出手抓著霖寂的胳膊,霖寂這才轉過頭,看見小啟好像有些委屈的臉。

「小啟,我只是想靜靜。來,這讓給你,快睡吧。」

霖寂正準備起身,卻被小啟拉住了。

「霖寂,我不想睡,我想陪霖寂一起靜靜。」

「......別鬧了。」

他摸摸小啟的腦袋,眼神卻飄忽不定。

霖寂滿腦子都在回想著所長的話和張喬的事。

難道我真的就如他所說的一樣,無法戰鬥了嗎?雖然我也知道在後台做著老本行也能幫助別人,但是......當災難真正來臨的時候,沒有實力什麼都是空談啊。或許我現在就是因為少了只胳膊就被輕視,但我也確實幹過不少喪屍啊......可惡!難道真的就這樣了嗎?還說要保護小啟呢,結果到頭來沒有人承認自己......

霖寂和那些能夠苟活便善哉善哉的人們是不一樣的,他想擔起責任,不甘平庸。

「咚咚——」

被叩響的房門打破了寂靜的局面,但也嚇得房屋內的兩人微微一顫。

「誰啊......」

「誰啊?」霖寂不情願地起身去開門,「呃,果然......」

打開門,只見外面站著一個用手扶著門框的男子,他摸了一把頭髮,撩人的動作其實油膩極了。

「是我,想不到吧?」

而霖寂只是「嗯」了一聲,便又走回屋裡,懶得多看那傢伙一眼。

「哎,你什麼態度啊?」薛永夜搖搖頭,「算了。」

「你不是還有工作嗎?」

「安啦,瞭望塔那邊有情況馬上會通知我的。」

說完,永夜便走了進來,拿出幾顆糖果遞給小啟,兩個人嘻嘻哈哈地笑起來。霖寂正想要永夜回過頭去關門,卻發現外面又走進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新面孔。

那是一個女生,十七八歲的樣子。她及肩的短髮是銀色的,在黑夜裡好似也會散發光亮;安靜臉上沒有瑕疵,但卻白皙得有些異常;一對粉中透紅的眼睛在劉海中若隱若現,給人一種不真實的美;再看看她的衣著,黑色的夾克點綴著白色的花紋,腰間掛著手槍的槍袋,以及一把約六尺的尖刀,和她的身形有些不相稱。

「你妹?」

霖寂這一問,把永夜給問呆了,他指著自己:「你罵我?」

「我說她。」

霖寂眼神示意自己指的是這個女生,看著永夜的樣子,那個女生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哦,嗯......我妹。」

「你還敢應!」女生說著,一面捏起拳頭靠近薛永夜。

然後永夜便因腹部收到肘擊而倒地不起了。

女生收拾完便向霖寂介紹起自己,「我是這個避難所的『稀燼』外牆部隊成員兼守夜者,我叫方秋白,叫我秋白就好了。你就是這傢伙新認識的朋友嗎?」

霖寂瞥了一樣在地上打滾的男人,嘆了口氣:「算是吧......」

但霖寂心裡還是有一絲不可思議的,因為這個女生看起來還很年輕,而且看她的身形不像是當兵的料,更何況還有白化病......「或許這傢伙,天賦異稟吧」霖寂這麼想著,也不敢多問。

「那麼這個孩子,就是小啟吧?我從永夜那裡聽說了。」

「......是。」霖寂把小姐姐拉到面前,「叫姐姐。」

「嗯!姐姐!」

秋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霖寂看著這兩個避難所里的「重量級人物」都到自己的房子里參觀,心裡想著不可能只是過來寒暄這麼簡單。

果然,永夜咳了一聲后,開始說起了正事。

「咳吭——那個,霖寂啊,上頭要我去Akh的本地分部做個調查,你會幫我的吧?」

「......我拒絕。」

「你不幫也得幫,這事很重要。」

「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AMOL』太危險了,我們單槍匹馬地去就是找死,難道你就沒有援兵嗎?」

「這是秘密任務,所長都不知道的......援兵的話這不是有秋白嗎?」

霖寂人都傻了:「這麼大的事不告訴所長?!還一下子兩個人都出來?被發現了你們就完了!」

「那我自己去!嘮嘮叨叨的。」

「那我呢?說好要帶上我的。」秋白指著自己問。

霖寂感覺有點不對勁,一拉來永夜背著秋白開始竊竊私語:「我看她不像是知道我來頭的人啊,是不是你告訴她的?」

「我就告訴了她一個人嘛。」

「你這傢伙!幹嘛說出去啊!萬一Akh的卧底就潛伏在這裡怎麼辦?」

「怎麼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黑旗』的人,哪些人什麼來頭都是有查過的。而且秋白她真的不弱,你別看她這樣子,真打起來比男人還猛。」

霖寂回過頭看了秋白一眼,又對永夜說:「這個不是弱不弱的問題......還有,她如果不是『黑旗』的人的話,去找Akh麻煩幹什麼?」

「我哪知道啊......我一漏嘴被她聽見了,就硬是跟過來了。」

方秋白這時問道:「悄悄話還沒講完嗎?」

「沒有!」永夜說。

霖寂撓撓頭,無奈地嘆氣:「不管你們有什麼事情要去找Akh解決,最好還是理智一點,畢竟連我都不能保證他們會拿出什麼手段對付入侵者。」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秋白叉著手,不服氣似的問道,「當上避難所護衛者的可只有我和永夜兩個人哦?」

「再怎麼強我也不相信能強過科技。」霖寂撇過頭表示拒絕,「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們去送死。」

「還不是瞧不起我。」

「這樣吧,霖寂,我告訴你我的任務是什麼,你再決定要不要幫我。」永夜說,「上頭猜測萬肖市通訊癱瘓和Akh有關,所以要我去劫持他們的網路。」

隨後永夜亮出了一個U盤,繼續說道:「說明白點,就是把這個隨便插一台電腦上就行了。」

確實,Akh的網路並不連接互聯網,所以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繫,只限內部交流,因此在某些方面安全性相對而言較低。

「能行的話岷哥早去幹了,我的電腦還是他教的呢。」霖寂說。

「你懂啥,江岷的任務和我不一樣的,而且在發生萬肖市通訊截斷之前他的電腦就被拒絕接入『AMOL』了。」

「......那方秋白你呢?」

「我的朋友或許在那。」

「怎麼可能,來過『AMOL』的普通人屈指可數,除非你朋友也是Akh的人,不然不會莫名其妙到那裡去的。」

「你不懂,霖寂,你不懂。」

看到她堅定的眼神,霖寂感到一絲不安:秋白看起來並沒有撒謊,但自己也的確沒見過除了感染者以外的普通人來過,難道這一切背後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或許Akh真的幹得出來也說不定......

「就算我不讓你們去,你們也是會去的對吧?」霖寂說,「既然要去,就盡量別驚動別人,我們可以在凌晨三點半出發,這個時間點在『AMOL』里的人也基本都在睡覺。」

「霖寂,要是能從那裡搞到點合適的元件,我還能幫你把義肢做更好。」永夜說,「之前給你看的那個『霍厄凡』晶元可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呢。」

「那你還真捨得。」霖寂說,「好啦,現在才九點多,你們先去忙吧,到時間了就來找我。」

就這樣,等待持續到了深夜,房門再一次被叩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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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隨星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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