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輕巧的小碎步從卧室延伸至客廳的沙前,方小小一路矜持的保持着小淑女的形象,走的不急不緩,小臉上的表情不嗔不笑,就是溜圓的雙眼中漆黑靈動的眸子時刻顛覆著小傢伙刻意保持的形象。kenen.netbsp;毫不理會方圓頗為玩味的眼神,方小小挨蹭著方圓的大腿想爬上沙,身子半趴在沙上撅著小**努力時,不可避免的現了方圓隨手掖在腿邊的香煙。

一盒巴掌大小的香煙輕易擊碎了方小小的小淑女形象。

方小小使勁皺了皺小鼻子,透出粉暈的白嫩小臉上,秀氣的眉眼間擠出憤憤的表情,黑眼珠在眼眶中向上翻了翻后,方小小保持着「樹袋熊」的形象,身子還掛在沙上就半擰著小身板向著廚房的方向大喊,「奶奶~我爸爸要抽煙了。」

方小小喊不出刺激耳膜的聲嘶力竭,她還稚嫩的嗓子早早就繼承了程美艷聲線的柔弱。

就是這帶着軟懦的嗓音才讓方圓哭笑不得,方小小理直氣壯告的「小黑狀」中有明顯和他這個老爹「戰鬥」的欣喜。

「你個小東西,咱們新賬,老賬一起算」

方圓齜牙咧嘴的出「恐嚇」,一把抄起看到勢頭不妙想要逃竄的「樹袋熊」。

雙手穩穩的掐住方小小的腋下,方圓隨即輕巧的將她舉過了頭頂,方小小剛被抓到時稍稍擰著身子抵抗了一下,這會被猛的舉了起來,刺激中帶着害怕,只顧的上攥緊了小拳頭,瞪着溜圓的雙眼緊張兮兮的看着方圓。

上下「飛」了兩下方小小后,方圓將她舉到自己的眼前,「肥豬拱門」一樣將臉湊近了方小小的肚皮。

閉上眼,整張臉埋了進去,方圓鼻子和嘴裏呼出熱氣哈弄著方小小,鼻子連着嘴唇隔着暖烘烘的小格秋衣觸碰到一小片柔軟時,閉着眼的方圓耳邊就傳來方小小「咯咯」的笑聲,頭頂上也有兩隻肉呼呼的小手輕重緩急的開始「按摩」起頭皮。

乳燕初啼的笑聲在客廳里回蕩,方圓覺出方小小肚皮輕輕的**和開始變的急促的呼吸,停止了哈弄方小小,卻戀戀不捨的向後仰了仰胳膊,用方小小那輕巧的身體蓋住了自己的整張臉。

手掌中傳來的是乾爽,溫潤的體溫,象是摸著一塊陽光下從河灘上撿起的鵝卵石。呼吸之間,織物暖烘烘的味道下,方小小身上有一股甜絲絲,微微著些腥氣的奶味。

和自己緊密貼在一起的這小人像是只絨毛初滿的小兔,纖巧而柔弱,帶着些讓人沉醉的氣息,讓方圓渾然怡醉時又突兀的在他的心尖留下一些憐惜的疼痛。

那種疼痛微微的,象是一片樹葉落在水面上泛起的漣漪。

不由自主的收攏起胳膊,方圓摟緊了方小小。

小小的方小小不會知道方圓這一刻內心裏有因她而起的細膩感傷,緊張刺激的騰空后連着好玩的哈痒痒,現在雖然依舊「高高在上」,方小小卻終於有機會摟緊了方圓的脖子,偏著頭,細著嗓子呼喊著,「奶奶——奶奶——」

張秀香一手端著一碗盛的冒尖的米飯,另一隻手裏的不鏽鋼小盆里裝着從大盆里撥出來的排骨燉土豆,小盆里一眼看過去基本都是紅亮,誘人的排骨,只有零星的幾塊泛著嫩糖色的面軟土豆從淺哇哇的油湯中露出點頭。

米飯剛從高壓鍋里拿出來,排骨燉土豆是個正好大快朵頤的溫度。張秀香在廚房準備飯菜時聽到了客廳里父女兩個鬧出的動靜,這會子嘴角還噙著笑端著飯菜出了廚房,剛在客廳冒了頭就知道了方小小為什麼剛才笑的象個討喜的小喜鵲,也聽到了方小小現在象個小獸尋找依靠時的呼喊。

「別摔着她」,明知道這種情況絕不會生,張秀香還是緊了緊腳步呵斥着方圓。

聽到老娘的呵斥,方圓順手把方小小橫抱在身前,父女兩個對視了一下,看到方小小一番折騰下來越顯的粉嫩的小臉,方圓閃電一樣伸嘴在上面印了一下。

憋著嘴,圓乎乎的兩隻小手馬上捂住了臉蛋,方小小氣哼哼的拉長了嗓子喊著:「爸爸~臭」

「抽煙的就這麼不招人待見?」

恨恨的在心裏為自己鳴著不平,方圓穩穩噹噹的把方小小放在地上,看到方小小還緊捂著臉蛋,方圓又心滿意足的呲牙笑了笑——「新賬老賬」都算過了,而且還收了點「利息」。

將手裏的飯菜放在茶几上,張秀香一把摟過了已經忘了逃跑,只顧著瞪圓了雙眼和方圓「對峙」的方小小,看着方圓一臉的「奸笑」,伸手戳了一下方圓的肩膀頭,不放心的又絮叨著,「你別摔着她」

「摔不著啊」,沒皮沒臉的對着老娘傻笑了一下,方圓的**離開了沙,趿拉着腳步去廚房拿筷子。

看見奶奶給自己報了仇,方小小放下了緊捂著臉蛋的小手,一上午都沒怎麼駐腳的張秀香這會子也得閑坐在沙上歇歇身上的乏勁,順便把方小小攏在身前,叉着手梳理着她蓬鬆散亂的頭。

和老娘可以沒皮沒臉的,開心的傻笑着象個孩子,進了廚房見到悶頭伴着粉皮子的老爹,雖然只是對着一個背影,方圓臉上的表情卻已經端端正正的符合一個成熟男人的基本賣相。

快到正午的太陽沒了懶洋洋的暖樣,小區里樓與樓之間隔着足夠大的空地,每座住宅樓到頂也就是5層,一大片方正,呆板的住宅樓整整齊齊的排列著,談不上美觀,也沒有逼人的氣勢,卻在空間和高度上完全保證了初春的時候,臨近正午的陽光能飽滿的照進每扇朝陽的窗戶,明晃晃的卻沒有讓人刺眼的煩躁。

現在這樣的陽光就透過陽台的窗戶落在水池前,水池前一塊白色的瓷磚上有亮晶晶的一小灘水窪,擦地的一塊抹布攏著些殘碎的菜葉扭曲著堆在瓷磚邊緣,一根掌長的頭又不黑不白,不聲不響的躺在水窪前。

這些都敞亮的暴露在明亮的陽光下,全沒有賞心悅目的美麗,也沒散污濁不堪的醜陋。只是靜悄悄做着這間廚房裏每天都消散又形成的景緻,變換著,變換著,沒有初生,沒有衰老,只有磨洗著時光的隱秘。

方大慶就坐在在那片景緻的旁邊,陽光無私的將那小片景緻照的纖毫畢現,卻又懶懶散散的不肯再向前挪動一下,哪怕僅僅是輕輕觸碰一下他微微駝了的後背。

都說一個男孩成長中第一個崇拜的偶像是自己的父親,方圓到了這個年齡了,無數次搜腸刮肚的回憶童年的時光,也沒有找到崇拜的記憶。

現在,年近6o的方大慶已經微微有了駝背,年輕時消瘦的身材到了這年紀了些福,油性的質讓泛著些膩的頭軟趴趴的勉強蓋住了頭頂白森森的頭皮,方正的臉盤還有年輕時英俊的型采,只是越深重的抬頭紋,眼角再也隱不了行跡的皺紋,不復存在彈性的皮膚和頰旁向周邊散開的色斑昭然若揭的訴說着時光對歲月的摧殘。

既沒在兒時找到崇拜的記憶,方圓現在也沒有找到這種感覺的跡象,只有一直貫穿始終的對眼前這個落進自己眼中的背影存着一種略顯生疏和反抗的畏懼。

方圓悶悶的在水池上的筷籠里抽出一雙木筷子,陽光照到的半邊身子暖洋洋的,時間雖短卻也驅散了另一半身體里的一點小涼氣,捋了捋手裏的筷子,看着一直沒回頭的方大慶,方圓沉着嗓子喊了聲:「爸」,閉了嘴後腦子裏就沒了別的音階,只等著耳朵里傳來和自己一樣帶着些沙啞的聲音。

方大慶用筷子最後挑了一下小盆里的粉皮子,在盆沿上篦了篦筷子上的蒜泥后將筷子擔在小盆上,回頭看了眼低眉順眼的方圓,站起身指了指桌子說道:「自己撥」

話說的不冷不熱,眼神中也是慣常的平和。

習慣了這種平靜中的不容置疑,方圓不吱聲的佔據了那張還帶着餘溫的小凳子,定定的看着方大慶拐出廚房后,方圓抄起桌子上的空盤子,臉上帶着沉靜的表情一樣一樣開始撥著冷盤。

淺淺的在盤子裏堆了點醬豬肝和臘腸,盤子剩下的大半地方里除了只有幾塊黃瓜和雞蛋皮也只有兩片粘著糊狀作料的粉皮子,這菜沒點精貴的地方卻全家子都愛吃,自己多撈幾筷子別人就會少往嘴裏填上一口。

從盤子裏夾起一塊臘腸扔進嘴裏,兩下咬出甜勁後方圓慢慢的在嘴裏開始將勁道的臘腸嚼成爛糊狀,藉著嘴裏那甜香的味道慢慢平復心裏升起的一絲悵然。

雖然沒有暴露在明晃晃的陽光下,但是老爹頰上那正確的應該叫——老人斑的色素沉積依然讓方圓有直視歲月的喟嘆。

生疏而抵抗的畏懼——在歲月無聲的持續碾壓下,轟然間化為齏粉,不在磐石一樣的梗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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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欲迷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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