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劍

聖劍

少年低着頭,在思考着。

那座橋如果不仔細看,它其實是懸浮在上面的,不是架在地面上,橋的兩邊長滿了美艷的花朵,那些花朵搖曳著身姿,纖細的枝幹像絲帶一樣順滑柔軟,在水裏搖來搖去,所有的花朵和枝幹上都沒有葉子,一片葉子都沒有。

少年感嘆著這些花朵的美麗,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沒有葉子還長得如此艷麗的花朵,它們彷彿不是人間的植物,諾大的臨安城的花加起來都不抵這裏的一朵。

腐屍們也迷幻在這瞬間的美麗,人們面對美麗的事物,是無法抗拒的。

橋下的水流聲絲絲入耳,不知道這聲音是從哪裏發出的。

「偉大的人類少年,你要小心,這些迷幻的美麗不是真實的,你要控制自己的心智,不要被這些美麗牽引。」

腐屍首領總是能洞察到其中的一絲一毫,畢竟,自己是這裏唯一年長的,吃過的鹽都比這些小的走過的路多的多。

橋的中間慢慢浮起來,越升越高,兩邊的花枝也瘋狂的生長,它們的方向都向著莫良邪站着的地方,底下的根部長出細細的像絲線一樣的東西,它們生長的速度簡直太快了。

煙霧四起。

枝幹上的花朵開成像大傘一樣的形狀,聚攏在一起,剛才還有一點點微微的亮光,這時候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是什麼東西啊,這也太可怕了吧。」

那些花枝直接伸過來纏腰在他們的身上,少年的脖子都被勒的喘不過氣,腐屍們的骨頭嘎嘎作響,是斷裂的聲音。

他們掙扎著。

掙扎在另一個黑暗深處,漠北的深夜暗藏着一個又一個意想不到的深淵,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遇到的將會是什麼。骨骼斷裂的聲音彷彿驚雷一樣,痛苦的深淵無止盡。

花枝妖艷魅惑,它會讓你無法呼吸,無法行動。

橋下出現很多魚群,那魚兒很大很大,像是七八歲的小孩,它們的頭頂都是黑色。

腐屍首領用手撕開纏繞的花枝,他那乾枯的皮膚都被勒破,白森森的骨頭裸露在外面,他奔向少年,伸出自己的獠牙,一口一口將莫良邪身上的枝幹咬斷。

「人類少年,你要堅持住,堅持住。」

橋在抖動,地動山搖,橋下的魚兒跳躍着,它們從嘴裏吐出黑色如墨汁一樣的毒液。

遊動的魚兒急速的轉換圈圈,隨後變化成陰陽兩極的卦象圖,卦象上出現兩個字:

鬼卞

少年大口的喘著氣,脖子上到處都是勒痕,頭髮都被拔掉一些,他站起來,沒有顧及自己的疼痛,他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不要過多的在意周圍的環境。

那群魚兒組成的陰陽八卦圖慢慢的往前移動,魚兒的尾巴擺動着,移動到橋的這一頭,遠處傳來聲音,嬌俏,魅惑。

「英俊的人類少年。」

那聲音是個女人的聲音,陰暗至極,飄蕩在四周。

橋上紅色的花朵都變成祖母綠,平平的鋪展開來,那女子妖嬈的從遠處走過來,手裏牽着一隻黑色豹子,它的眼睛發出幽怨的綠色光芒,光滑的皮毛簡直是華貴,女子邊走邊對着豹子嬌俏的微笑,她穿着純黑色的袍子,身段迷人又窈窕,頭上裹着一條祖母綠的頭巾,她美麗的眼睛邪惡勾魂。

冷艷高貴在這漠北實數罕見。

「你又是何人,美麗的女人?」

莫良邪很禮貌的說道,美麗的女人是沒有罪的,這是他對自己的規定。

腐屍們瞬間呆住了,這是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聽到少年這麼客氣的稱呼一個人。

她是個高貴冷艷的美麗女人。

她的豹子都那麼獨一無二。

那個女人笑盈盈的,坐在豹子的腰肢上,她的肌膚雪白如霜,紅色指甲閃著微微的光亮。

她那寶石一樣的美麗眼睛,盯着少年英俊的臉龐,少年的臉變成了緋紅的晚霞。

「美麗的女人,我們想過這橋去,能不能麻煩你指引一下。」

那女人站起來,走到莫良邪跟前,用手托起少年的下巴,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道:

「想過橋啊,好呀,你用什麼交換呢?」

「用你身上最寶貴的東西。」

女子轉身離去,繼續坐在豹子的腰肢上,深情變得冷漠,黑色的袍子垂落在腳邊。

「你不知道這是哪裏嗎?」

腐屍首領雙膝跪地,眾腐屍都跟着跪下,黑暗變的深沉,只屬於漠北的黑暗,光敏永遠照不到的地方,時間在這裏永遠是靜止的。

「幽靈女王,請幫幫我們吧。」

那女人低頭看着跪在地上的腐屍,眼角露出一絲笑容。

「終於有個識趣的了,還知道我是誰。」

「不過話說回來,你我同住在這黑暗深處,為什麼你們會走到一起,是要到哪裏去嗎?」

腐屍們知道幽靈女王絕不是等閑之輩,便多了一些尊稱和禮貌,如果能出去這裏,這過程中做些什麼並不重要。

幽靈女王胯下的豹子吐著舌頭,它的尾巴捲起來,那美麗的眼睛和幽靈女王一樣,高貴冷艷,讓人瞬間退讓三尺。

少年的眼睛和幽靈女王得眼睛對視上了,少年不敢直視,四處躲閃。

「英俊的少年,你是在害怕嗎?」

莫良邪尷尬的連忙點頭,那怎麼能是害怕呢,分明是害羞,那美麗的眼睛誰能招架的住,畢竟少年也曾是個風流公子哥。

「沒有,沒有,不害怕。」

他的話音還沒落,四面響起來妖媚的笑聲,全是女人的笑聲,幽靈女王和她的豹子消息不見了,前一秒還在跟前站着,后一秒消失的無影無蹤,讓人太不可思議了。

「偉大的人類少年,小心,這是邪魅的幻術。」

腐屍首領好心的提醒著。

終究,該來的還是要來,躲是躲不掉的。

那座高高的橋不見了,橋的位置變換成一間間香軟華麗的廂房,門口站着眾多絕色傾城的美艷女子,她們扭動着腰肢,穿的花紅柳綠,身上塗着這世間最香的胭脂,美麗的華服飄逸絕塵,相比於人間的絕色女子,她們多了幾分說不清的艷麗和妖嬈。

各種數不清的顏色雜亂的交織在一起,色彩繽紛。

艷而不俗,俗而不魅,魅而不亂,亂而柔美。

她們嘴裏唱着動聽的歌謠,那歌謠里全是凄涼和婉約。

歌者曰:

天下熙攘,皆來利往

人間絕色,山長水遠

紅色花開,陰陽八卦

忠誠的使者,你看看那東方的魚肚白。

那是黎明的光亮,是自由的嚮往,是生命自由的風聲。

......

腐屍們聽的淚眼汪汪的,那動人的歌聲處處是悲涼和凄慘。

一曲終了,她們擦掉臉上的的眼淚,撒歡的跑過來,拉着莫良邪,胭脂香味,讓人銷魂和酥軟。

絕色的女子們坐在少年的懷裏,腿上,趴在他的背上,用手撫摸着他的身體,她們發出風鈴一般的聲音,她們拖拉着少年往廂房走去。

「偉大的人類少年,切莫不要進去啊,一切都是陷阱和障眼法,那裏面未必是我們看到的那樣。」

少年已經迷失了心智,他的眼睛冒着桃花一樣的神情和渴望,他的慾望在燃燒,在黑暗處覺醒,黑暗處的絕色和溫柔讓他無法自拔。

絕色的女子輕輕的解開衣襟,一層一層的解開,脫掉的衣服丟在少年的臉上,迷幻的紫色燈光下,她們擁抱在一起,莫良邪盯着那女子的臉,他看着那妖艷的眼眉。

「為什麼你的眼睛跟我以前看到的不一樣呢?」

莫良邪一把推開身上的女子,宿醉的搖晃着身子,他怎麼都站不穩。

「你不是小蠻,你不是小蠻,我認得小蠻的眼睛,她看我時的眼神不是這樣的。」

少年一個字一個字說着,那些女子見狀迷幻術對他沒有用,這天下的男人原來都是不一樣的。

在這漠北,幽靈一族的幻術那是一絕,從來沒有那個男人能逃得過,從來沒有過。

「他的心裏住着深情的故人,而且一往情深。」

女子們哀嘆著,眼裏全是嫉妒和憎恨。

紫色的迷幻雲霧散去,她們終於現出自己真實的面目,剛才那美麗的廂房,瞬間變成一個個破舊的柴房,那些絕世的女子也都沒了華麗的衣裳和面容,個個都變成骨瘦如柴的老太婆,她們衣衫襤褸,腳上長著長長的指甲,跟豹子的指甲一樣。

「剛才是你抱我的,呸。」

莫良邪使勁的擦著嘴巴,胳膊和脖子,剛才還差點親了她幾口,呸,呸,呸......

莫良邪看着眼前的這些老太婆,五臟六腑都快要翻出來了。

「剛才幸虧老子定力夠大,不然早讓你們這群老妖婆佔便宜了,呸。」

衣衫襤褸的老婆婆們拿起樹下的白色混子,廝殺的朝這邊跑過來,那氣勢恨不得將人撕碎。

「人類少年,既然幻術對你沒用,那就嘗嘗我們的陰陽棍法。」

話音落,看起來快要撕掉他們的老太婆們,這時候全部像善武的男人一樣,靈敏矯健,長著長指甲的雙腿跑起來如天上的飛鷹一樣。

「這是來真的啊,怎麼辦啊腐屍。」

莫良邪被追着在地上跑,嘴裏大叫着向一邊的腐屍首領求助。

腐屍首領這才發現這純凈的靈魂盡然是個廢鐵,有點不敢相信,但還是願意幫助,畢竟他們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腐屍首領回憶著以前在戰場上使用的戰術和各種兵器的用法。

回憶像流水一般在腐屍首領的腦海里湧現,他站在最高處,眾小腐屍在下面做着庇護。

「偉大的人類少年,你聽好了,先找準時機奪來一根棍子。」

莫良邪轉過後背,被剛才親他脖子的老太婆重重的一擊,骨頭差點都別打碎了,胸腔里的血噴出來。

「小心後面。」

小腐屍大喊著。

「奪過來,快點。」

莫良邪忍住疼痛,彎腰從老太婆的臂彎處奪過來一根,拿在手裏。

「雙手握緊棍子,按照我的指令出擊。」

「不管是下面哪一種出擊,你都不要忘記以下這幾點。」

「手臂圓熱,梢把兼用,身棍合一,力透棍梢,出發要快速,穩,狠。」

「偉大的人類少年,聽我指令,朝着她們的頭部,用力打,然後劈,蓋,壓,掃,穿,托,挑,撥。」

老太婆被少年的亂棍擾亂了心術。

不按常理出牌,就是無敵。

「這人類少年會的是什麼棍法,為什麼我們沒有破解的招式。」

一頓亂棍,打倒了一片,地上的棍子都被折斷了幾根,打鬥算是停止了,對方見吃不到好果子果然都慫了,剛才的氣勢減少了一半。

雙方對峙著,少年的腰桿挺的筆直。

他回頭沖着腐屍首領大笑道:

「哎,累死老子了,她們可真有力氣。」

腐屍首領驚喜極了,沒想到這人類少年果然是不同於常人,只是簡單的點撥,盡然比自己使用的還要好,是個武將的好苗子,他在心裏暗暗自喜。

「偉大的人類少年,我們抓緊時間過橋。」

腐屍首領招呼著小腐屍,緊緊的跟隨在少年的身後,那些老太婆消失不見了。

他們小心翼翼的邁出了第一步,然後又小心翼翼的邁步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馬上要到中間了,馬上要到中間了,莫良邪眼巴巴的看着橋的盡頭。

忽然,搖搖欲墜,那橋像鞦韆一樣左右搖擺,恨不得直接搖晃到天上去,橋底下瞬間變成萬丈深淵,萬丈深淵裏面是洶湧湍急的水流,水裏面全是尖牙利齒長著血盆大口像魚一樣的無名之物。

「抓緊護欄,牢牢的抓住,不要鬆開。」

莫良邪大喊著對身後的腐屍們說道,他們都被摔飛出去,半截身子懸掛在外面,腐屍首領一把拉回來。

漠北的天空電閃雷鳴,這人間煉獄不是白叫的,他們的眼睛都睜不開了,雙手磨出血,皮肉都能看的見,底下的無名怪物跳躍着等待橋上的美味,好幾次都摸到少年的腳指頭了。

陰暗處的聲音大笑着,無情的嘲笑着:

「真是好笑,你以為就憑您們幾個小羅樓想過我幽靈女王的橋,真是天真。」

他們看不清那嘲諷聲是從哪裏發出的,只是環繞在四周,無限循環的環繞。

「偉大的人類少年,你看見那橋底下的陰陽八卦圖了嗎,你要鬆開橋的欄桿,跳下去,站在中間的位置上,方可阻止這可怕的逆境,我們方可活下來。」

風雨飄搖聲中,在聽到這些話,莫良邪的內心恐懼泛濫成災。

看來註定是命喪漠北了,我們是出不去了。

橋下的水流激起千層巨浪,巨浪打在他們的臉上,比刀子刮還要疼百倍,偶爾捲起的怪物還不忘咬你一嘴,尖尖的牙齒惡臭熏天。

莫良邪被左右搖晃的實在是挺不住了,眼看着要掉下去了,他的心臟好像碎了,身上到處是傷痕。

腐屍首領鼓足最後一口氣大聲喊道:

「偉大的人類少年,我堅持不住了,希望祖先保佑,你要活着帶他們回到南唐國。」

巨浪淹沒了聲音,他們像一片小小的葉子一樣搖晃在這萬惡之流中,莫良邪努力抓着欄桿,深呼吸著,他看準水下的陰陽八卦圖,拚命的跳下去,索性躲過了那層最高的巨浪,落在了八卦圖上,他按照腐屍首領的話,站在上面,定力十足。

少年雙手合十,緊閉雙眼,萬浪在周圍旋轉,激打,惡靈在他耳邊嘶鳴,嚎叫,彷彿地獄在轉動。

「偉大的人類少年,聽我指令,雙手合十,念除咒語。」

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

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

莫良邪一字不差的念著,心神穩定,漠視周圍的一切。

腐屍首領快要抓不住了,乾枯的手骨已經斷裂了,腳趾也斷裂了,他的表情痛苦扭捏。

......

他們做着最後的掙扎。

洶湧的黑暗深處,邪惡的嘲笑聲停止了,風浪也減少了,左右搖晃的大橋也沒有那麼厲害了,水流聲消失了,少年用心虔誠的念著除咒語。

陰陽八卦圖緩緩的上升,平穩極了,像平地一樣,少年穩穩的坐在上面,他的額頭全是汗珠,上身的衣服都不知道哪裏去了。

黑暗回歸正常,腐屍首領癱倒在地,看着少年,他們的眼裏流下了感動。

黎明前的曙光已經不遠了,已經不遠了。

莫良邪頓了頓氣,朝着腐屍們說道:

「快上橋,我們過橋去。」

大家都站起連,重新走到橋上,扶著欄桿,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雖然那橋還是在搖晃,但相比於前面的景象,已經算很好了。

黑暗深處,是無盡的路,在那頭看着的時候感覺那橋很短,但是當他們走路上來的時候,遙遠狹長,怎麼走也走不遠,也走不到盡頭。彷彿永遠沒有盡頭和終點。

「這橋果然很長,我現在終於相信這裏面的奇幻變化了。」

說罷又繼續小心翼翼的繼續行走。

大概兩個鐘頭的時間,終於衝破了黑暗,那岸邊是一道光,光的中間果然懸掛着一把劍,那劍的周圍是四隻貔貅,他們是聖劍的守護者。

四周看不見別的東西,除了這道光照射的地方之外,別的什麼也看不見。

莫良邪掏出懷裏的龍珠,準備插在劍柄的位置,但是他怎麼也夠不到,明明就在眼前,等他過去的時候,距離明顯的不一樣,比他高出半米的距離,大概試了七八次,他有些惱火。

「這什麼玄機啊,為什麼我明明看着跟我一樣高,等走到跟前就突然比我高出半米多。」

腐屍首領沒有說話,他記起來在漠北流傳的一個傳說。

漠北黑暗處的聖劍是有靈性的,他是漠北盡頭的守護者幻化而成的,在取聖劍之前,必須要徵得貔貅們的同意,他們要是嘴裏吐出水珠,那就預示著同意。

「偉大的人類少年,念除咒語,就是剛才在橋下念的那段。」

莫良邪點點頭,虔誠的跪在聖劍的下面,雙手合十:

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

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

果然,念道最後一個斷字的時候,那聖劍果然不動了,距離剛剛好是他能夠得着的。

莫良邪將龍珠插在聖劍劍柄,瞬間寒光四射,凜冽逼人,那種寒氣彷彿來自於地府。

「偉大的人類少年,雙手握住,聽我指令。」

少年照做,雙手用力的握著劍柄,全身被寒氣折射成冰塊。

「無劍無我,物我兩忘,無法可取,非法亦法,無所不至,無堅不摧。」

少年跟着指令大聲念道:

「無劍無我,物我兩忘,無法可取,非法亦法,無所不至,無堅不摧」

腐屍首領上去拿出手裏的桃花枝幹,用力的打通他的血脈和氣韻,將自己的全部劍法灌輸進去,那黑色的聖劍變成了血紅色,跟大夏龍雀一樣的威力,生人靠近的時候一樣發出寒氣逼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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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馬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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