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秘道之中

二十七章 秘道之中

沿著一道樓梯,兩人進入漆黑的暗道中,時間仿似凝聚了。隨著通道門的青磚緩緩關上,再沒有任何一點光源,伸手處,完全不見五指。幸好並沒有積水。讓人恐懼稍減。

這條暗道深藏於地下,密封得非常之好。甚至連上面的動靜和聲音都不能再聽見。如此的安靜,靜到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不停地加。「咚咚咚」地響著,樓師妤整個人都開始顫抖,雙腿有些兒麻。幾乎寸步難行。

「走呀,愣著幹嘛!」駱寬見她動也不動。忍不住拍了她一下,示意她趕緊前行。然而他手才碰到樓師妤,樓師妤已經「哇」的尖叫起來。

「你別碰我!」樓師妤對駱寬的恐懼,絲毫不弱於地道中的黑暗。

駱寬皺眉,攤開雙手,道:「行,那你自己走!」

然而黑暗中,樓師妤什麼也看不清,只能摸索著石壁,半天也沒走出幾步。

「沒事的!你繼續向前走,不用擔心,你前面沒有任何阻礙的。」駱寬終於嘆了口氣,他並不懂得此時此刻,該如何說話才能減輕她的恐懼。只能實話實說。

「可是……可是我什麼也看不見。」樓師妤繼續摸索,石壁冰涼,觸上去有些滑膩,再摸索得幾下,心中更添恐懼,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看著她的窘樣,駱寬有些兒無奈,索性抱起手來。冷冷道:「你若這樣走,便是走到明天,我看也出不去的。」

「我……我……我知道,可是我走不動,我喘不過氣來!」樓師妤扶著牆壁試著走出了幾步,就只覺完全置身於噩夢之中。通道久無人至,空氣非常的混濁。恐懼加上氣悶,讓她幾乎邁不出步子。

駱寬終於再也沒耐心等待下去了。

「啊!」樓師妤忽然驚呼了一聲。整個人差點嚇癱在地。原來她的手,已經被駱寬給緊緊握住。

「我帶你走!你別擔心!」她的耳畔,傳來了駱寬冰涼的聲音。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樓師妤試圖甩開他的手。然而駱寬卻握的更緊。不論她如何掙扎,也完全無能為力,驚慌之下,樓師妤簡直要流出淚來。

「放心,我不會害你!我現在要真想對你做點什麼,你以為你逃得了嗎?你有這閑功夫擔心,不如趕緊跟我走出這鬼地方。」駱寬看見她面上的驚恐表情,長長嘆了口氣。女人,原來是這麼的麻煩。

「你保證!你不許……我」樓師妤慌也似地答道。

「保證有用?你愛信不信!」駱寬手中力,強牽著她就向黑暗中進行。觸手溫熱,身畔聞到她身上的蘭香,心中卻無任何綺念。手中力,輕輕牽著她就向前行去,就似已經牽了很多年那般自然。

樓師妤不停地喘吸著氣,終於慢慢平息了些心境。恐懼稍減,羞意卻上了心頭。這麼多年來,她的手除了父親外,從沒任何一個男人觸碰過。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混濁到讓人窒息的空氣、牽著她手的陌生男子,一切的一切,讓樓師妤有種快失去意識的感覺。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餘地。任由著駱寬牽著她向前行走。

「你怎麼能看見?」被牽行了一段距離之後,樓師妤的心中,終於慢慢地安定下來。

「你不如問你自己怎麼會看不見!」駱寬懶得解釋,才進入通道開始,駱寬已經憑藉著那點餘光,打量清楚了地道中的細節。常年居住在灰燼中的,經常潛入深海中的成長經歷,已經讓他擁有了暗中視物的能力。

只需要這點餘光,駱寬的眼裡,就再沒有漆黑的世界。

聽著他這冰涼的說話,樓師妤心中一陣好氣,但莫名的,卻反而覺得這個奇怪的陌生人有些親切起來。儘管他,本來也是她恐懼的其中一因。但在這條暗無天日的地道中。駱寬的存在和說話,或多或少地讓她有些鬆了口氣。

這是條很幽長的地下通道。非常筆直,其中並沒有任何的阻擋。容空很大,足夠數人從容而行。牆壁上非常光滑,看上去當初築建之時,花費了相當大的人力。

其實幾乎任何將王富豪之家,都築有這樣的暗道。因為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時運低到需要逃跑的一天。未雨綢繆,是任何一個有權勢的人家都會考慮到事。

樓家的這條暗道,其實還在樓文定未掌權的時代已經開始修造。幾乎如蛛網般密布了整個樓府之下。但出於安全考慮。為防止追擊者也跟入暗道之中,所以許多秘道的交匯點上均用較薄的磚石或機關阻擋著,只有熟知地圖的人才掌握各個交叉出口的位置。

樓師妤閨房下的這條暗道。自然也和其它暗道一樣是有交錯的,但兩人都不知道機關所在,所以才以為這是一條筆直的長道。幸好也正因為有這樣一環的存在,駱寬才能帶著她暢行無擋,否則只要出現一個分岔,都會讓第一次身臨其境的駱寬也無可適從。

不過這些,對於樓師妤來說,都是無足輕重的。她什麼也看不見,只能任由駱寬牽著她,茫茫然向前行進著。甚至走不得幾步,只要行勢稍有不正,就會磕碰到牆壁。出吃痛的呻吟聲。

「我背你吧!」駱寬見到她又一次摔倒在地。不由脫口而出道。「不用不用!」樓師妤掙扎著站起身來。慌也似地答道。

「你這樣走太慢了!」駱寬那裡會理她的意見,彎腰處,已經勾著她的小腿,一把就把她抱進了懷中。

「啊!不要呀!」樓師妤被他如此一抱,整個人都軟了,只覺又驚又羞。不斷掙扎著想脫離駱寬的懷抱。然而不論她如何掙扎,駱寬卻根本不放開她,只冷冷道:「你如果想早點離開這鬼地方,就別再浪費時間。」

這話一出,樓師妤終於冷靜了些。其實她的心中,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並無侮辱自己的心思。只是這樣被一個陌生男子所抱,於她而言,無論如何都是很難接受的事。

駱寬見她不再掙扎,也就不再多話。抱著她就向前疾沖而去。不用再慢慢牽她而行,行進的度自然加快了不少。

樓師妤全身不停地顫抖著,幾乎縮成了一畔,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覺到陌生男人身上的氣息和味道,這讓人她雙眼都羞得完全閉上,似乎忘記了其實自己睜眼與否,都無關緊要。

蘭馨撲面,觸手溫熱,喜歡的女人就在自己懷中,駱寬其實也有些怪怪的感覺。但他的性格之堅毅,遠非普通的同齡人可比。永遠知道這時候更重要的是什麼。心念處馬上收回心中那莫名冒出的絲絲綺念,繼續抱著樓師妤前行。

不多時已經來到一個更寬闊的所在,這兒比之剛才的暗道,空間中幾乎寬了四倍有餘。甚至還擺放著桌椅,似乎是專供逃亡者臨時休息所用。

「先休息下吧。」駱寬也有些累了,見有休息的地方,不由鬆開雙手,欲把樓師妤給放下來。然而樓師妤卻動了未動。

「喂!」駱寬奇道。

樓師妤這才猛地驚醒過來。在這段駱寬抱著她而行的路中,她除了能聽到駱寬沉重的腳步與喘息聲,什麼也感覺不到。

在黑暗驚恐與害羞的煎熬下,她整個人都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根本沒留心到駱寬說話,這時重新站立之下,雙腿完全軟,差點沒摔倒在地。

「到了嗎?」樓師妤半晌才反應過已經脫離了對方的懷抱,只羞得整個人都完全低下頭去。眼睛都不敢睜開。

「沒呢!不過這裡可以休息下。」駱寬四處探視著。皺起鼻子聞嗅了幾下,道:「不過應該離出口不遠了。這裡空氣清新了許多。」

樓師妤終於睜開了雙眼,然而睜眼處,仍然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只能伸出雙手四面摸索著,就如盲人一般。

駱寬見狀,不由有些好笑,輕輕抓住了她的手向下伸去,道:「你別亂摸,直接坐下吧,你身後是把椅子!」

樓師妤又羞又急,待摸到椅子的靠背與椅面,這才知道駱寬並沒騙她,趕緊一屁股坐了下來。這椅子其實在此地放置多年,積灰相當之厚,要是樓師妤能看清,是萬萬不肯坐下的。

「你坐著,我離開一下!」駱寬忽然道。

一路被他抱行,樓師妤的心中,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如此的依賴於他,這時聽到他要離開,不由驚恐怕道:「你要去哪?我……」臉霞紅處,終於還是忍耐著沒說出我怕這個字。

「撒尿啦,剛才湯喝多了,得找個地方解決下!」駱寬完全無避諱地就隨口說將了出來。

「啊!」樓師妤本已經很紅的臉,更是完全紅透了。完全沒想到駱寬說出的竟然是這麼一句話。

「你……那你走遠一點!」樓師妤,心中都不知該是急是氣的好。差點沒鬱悶死,

駱寬無語,走開幾步,道:「怕什麼,你又看不見。」

樓師妤幾乎崩潰了。急道:「可是你能看見我!再說……再說我能聽……」

她其實並不是個這麼容易被氣急的女子。樓文定的三個女兒中,她其實算是異類,不但秀外慧中,而且心性堅韌,敢行敢當,並不似一般的大家閨秀般柔弱。甚至樓文定動過要把家業讓她來繼承的念頭。

但縱是如此脾氣的樓師妤,從遇到駱寬開始,只覺得什麼都處處受制,這人簡直是不可思喻,說話做事都直接到了極點。

「那來的這麼多忌諱。」駱寬皺皺眉頭,他雖得司馬孤教誨過,也知道男女有別,但畢竟從小的生長環境中,幾無異性存在。那裡會真講究這些。

當下搖了搖頭,自行走開了去。

樓師妤靜坐在黑暗中,怕聽到駱寬撒尿的聲音,趕緊捂起了雙耳。然而如此坐得一會,只覺一片黑暗中,一點聲音也無,連駱寬容易走開了多遠也不知道。但是忽然間,覺得黑暗中似有冷風涌動,一下毛骨竦立。簡直連魂都嚇飛了,趕緊叫道:「你……你在哪!」

然而駱寬這次再也沒有回答。樓師妤心中憷,急道:「喂!喂!你在哪,你別嚇我,快說話呀!」

「我不叫喂,我叫駱寬!」駱寬手拿著一疊紙。冷不丁地已經出現在她身邊。

「哇!」樓師妤渾沒想到駱寬已經站在她的身邊,乍聽到他開口說話,驚得幾乎連心都從胸口裡砰出來。

「你怎麼能這樣,走路都沒聲的!」撫著胸口,樓師妤花容失色。

駱寬繼續拿著這疊紙看著,隨口回道:「我早回來了,你自己捂著耳朵,能聽到才怪。」

樓師妤這才想起剛才自己一直捂著耳朵,心下有點難堪,不由嗔怪道:「誰知道你……那個這麼快!」話才出口,差點沒想打自己一把掌。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竟然就這麼短短相處這麼一會,居然就開始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了。

再想想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但顯然所有表情都被駱寬看在眼裡,更是急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然而駱寬根本就沒注意到樓師妤在這片刻間的表情變化,他只是拿著一大疊紙看著,慢慢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大易什麼鈔。什麼票取官銀一千兩正。這是什麼東西?」

樓師妤雖然看不見,但只聽他一念,已經心知,奇道:「大易寶鈔,憑票取,你從哪兒找來的銀票!」

駱寬道:「就東西就是銀票?」說著把手中那疊紙塞入樓師妤手中,道:「這桌上擺著的。」他曾經聽人說過銀票的用處,但出生到現在,別說銀票,就連紙張都只是數天前才剛剛在李鼎的私塾中見過。

樓師妤出身大富之家,雖然看不見,但只憑手一摸紙張觸感,已經心知是銀票無異。當下輕聲道:「想是我爹……或者我家祖上留在這的。以備有不測時使用。」

樓師妤猜的並沒錯。樓家祖上建築此道時,在這出門處專門放置了許多銀票,以待後人如果真有危機存亡的關頭,逃亡時連細軟也來不及收拾時取來備用。

「你看看旁邊還有什麼?」樓師妤這時候已經漸漸從羞澀和驚懼慢慢淡去。與家人離別的思緒和對未來的未知恐懼卻湧上心頭,心中倒清醒了些。聽到駱寬說有大疊銀票,倒好奇起來,想知道祖上還留了什麼東西在這秘道之中。

「有個鐵箱子,我看看裡面有什麼!」

駱寬走到角落處一個大鐵箱旁邊。這箱並沒有上鎖,但因年代的久遠有些銹黏,縱然駱寬神力,也拉扯了幾下才打開來。

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若是樓師妤等普通人來開箱,聞到這股味道,只怕掩鼻都來不及。但駱寬卻一感覺也沒有。朝裡面的物事的翻找了下,道:「幾件衣服,都爛光了,應該穿不了。還有幾個瓶子。」

「金什麼葯來著,又不認識這個字。」駱寬拿起一個瓶子道。他記心雖好,但畢竟從沒認真念過書,向來都是在牆壁沙石上習字的,有些字還是不識。

「想來應該是金創葯。治刀劍傷的。」樓師妤道。

駱寬點頭,微笑道:「你有學問,你說是,那肯定便是了。」

樓師妤「撲哧」笑了,道:「這也是極常見的字,哪裡是什麼學問了。」

駱寬見到她竟然露出笑魘,倒愣住了,看著她道:「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笑,你笑起來真好看。」

樓師妤猛地低下頭去,心中亦覺得有些不對,此情此景之下,自己居然還真的笑了出來。「怎麼會這樣子,我怎麼能對他笑的。」心念處,樓師妤趕緊收住笑顏,插開話道:「還沒別的沒?」

「有個壺,看樣子是裝水用的,不過早已經幹了。」駱寬搖了搖那水壺。慢慢搜索道:「有好些硬東西,似乎是乾糧。」

「那肯定也是吃不得的。時間太久了。」不知何時開始,樓師妤也覺得自己與駱寬的對話越來越多。她很想收住口不說話,但卻覺得如果什麼話也不說,心中更是尷尬。

「唷,有柄刀!」駱寬駱寬從一堆舊衣底下找到了一柄匕。只聽「唰」一聲金吟,是他拔刀出鞘的聲音。

「當!」又是一聲清脆的清響,駱寬以刀擊向鐵箱壁。本是想試試這刀的鋒銳程度,卻見火花閃現。

長久的黑暗后,樓師妤乍見火花閃現,一時喜道:「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生火的東西。」

「有呀!」駱寬這才道:「火石,火鐮,火絨都有的。」這火石本就是火山島上的尋常之物,駱寬一看便知。生火的技巧他從小就純熟無比,只是一直吃慣了魚生,還真不習慣這幾天以來的熟食。

「那你怎麼不早說。」樓師妤氣道。

駱寬納悶道:「我又不是看不見,要生火幹嘛。」

樓師妤幾乎氣結。急道:「你能看見,可是我……」氣息之下,再懶得理駱寬,只哼哼道:「也不知道你什麼鬼地方生出來的,明明一點光也沒有,居然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駱寬沒有立刻回答,倒說不上刺痛,但樓師妤這句無心的話,還是讓他忽然間閃過那些少年的艱苦歲月。

「喂,你怎麼不說話了!」樓師妤似乎也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只怕駱寬又忽然消失,趕緊追問。

駱寬沉吟了許久,方才慢悠悠地說道:「你若從小就呆在最黑暗的地方,那所有其它的地方,其實都是光明。」

樓師妤一下怔住了。就在這漆黑的秘道中,她忽然強烈地感覺到,這個行為舉止都無比怪異的陌生男子,其實有著一段別人根本無法去猜測的悲慘過往。

因為他說這話時的語氣中,有難以形容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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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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