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十兩八兩

泥土之下。駱寬一動未動，他繼續憋住氣，慢慢聆聽著外界的動靜。

從無塵的刀才架到他的脖頸上開始，他已經在不停思考著對策。

十多年地獄般的生存環境，早已經讓人駱寬養成了睡覺時永遠保持著驚醒的習慣。因為在惡魔島上，睡夢中被給一刀捅了的，已經太多太多。惡魔島上那些用鋒利石片磨就的石刀，不遜精鋼。

面對著突然出現的危險。委曲求全自然是上上策。只憑刀口都已經被架在脖子上才驚醒過來這點，駱寬已經明白，別說對方還有幫手，就算就一個，厲害程度是自己萬萬不可及的。

於是駱寬完全放棄了掙扎，全力配合對方，甚至裝出一付很驚恐的表情。他可不想因為言語中的一絲得罪，就讓人把自己腦袋給搬了家。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這裡，絕對不想第一天就沒了性命。

惡魔島上各種惡人云集，駱寬自然知道各種江湖**上的行事方法。通常來說，劫財不奪命，是強盜們的標準手法。只是駱寬還是沒有料到，對方比普通的強盜更為兇猛，竟然在搶去這枚玉佩后。不但繼續下了黑手，而且把自己給活活生埋了。

無塵給他的一擊並不算重，只是造成他的暫時暈撅而已。泥土掩埋到他的頭部時，由於口鼻受到刺激，駱寬已經醒了。但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氣，就一動也不動地繼續裝死，任土掩埋了自己。

能力越強的人越自負，自然也就更容易在小地方上犯錯誤。這一次，對方犯的錯誤，是只看見那個挖好的大坑，而忘記了手中的刀。在無塵的思維方式里，根本沒有駱寬可能生還這一可能。否則一刀兩斷之下，不管駱寬再有何等的好運，也絕對不會再有任何做人的機會。

駱寬絕對不想浪費這個最後的機會。所以他儘管已經醒來，卻仍繼續一動不動，任憑泥土完全掩埋了他。

若不是駱寬天生的體質群，這一埋，已經要了他的命。長年依造卓西來的方法呼吸調氣，又習慣潛入深海縱游的他，閉氣的能力已經遠非常人可比。

所以駱寬不急，他聆聽著地上的動靜，直到肯定了兩人已經離開。他才開始一點一點的掙扎逃脫。

他全身被困壓在沙土裡，整個身子完全不能動彈，一點力也借不上，唯一能倚靠的，就是手指尖的輕輕擺動。

這次深埋他的泥土，若有人在上面壓得再硬實一點，駱寬就再也爬不出來的。

不管再普通的人，只要能長大，其實都充滿了無數奇迹。無塵和月隱自然不會想到，這個已經被他們打暈而且埋在沙泥中的人，竟然還會活轉過來。

所以駱寬身上的沙石，自然是鬆軟的。駱寬一點點的挪動著壓土，在耗盡了所有力氣之後。終於把頭伸出了地面。他深深吸了一口失而復得的新鮮空氣。半個身子仍埋在土中，不停地喘著粗氣。

四處觀察，兩個強盜已經早已經不見蹤影。奇怪的是，就連胡道士和樓玉官的屍身，都跟著不翼而飛。駱寬被埋入土中后，已經沒法聽清二人的對話。更想像不到其實那兩個強盜的其中一個就是胡道士變化而成。

胡道士不在了倒不是奇怪事兒，為何樓玉官的屍體也不見了呢？駱寬想了半天，不得其果，也就懶得再費腦筋去想。在被埋了這麼長時候后，他整個人早因長時間無法呼吸而有些神智不清。

遭遇這麼一番驚險大難，駱寬卻一點劫後餘生的幸運感也沒有。他只是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對他這種相當然於死了十八年的人來說，人活著，本來也就是僅僅比死去好上那麼一點。何況現在除了手中原本就不屬於他的那塊玉佩被拿走，他其實什麼損失也沒有。自然用不著埋怨人生不公。

樹林中，仍然和先前一樣草木成蔭。時而有鳥鳴和蟲叫聲叫傳來。非常的悅耳。剛剛逃難的駱寬，很快就心情愉悅起來。這倒不是因為他天性樂觀，而是無論對誰而言，在聽了十八年的濤聲，又被火山灰給我嗆了十八年之後，都一定會享受這種平靜的。

只是在稍作停留後，沒有什麼猶豫，駱寬已經踏向了去鳳陵城的路。他對中土的世界，是完全陌生的。要來這做什麼，要去幹什麼，他沒有任何的打算。

他所以想去鳳陵城走一遭，只是因為他知道，樓師妤在那裡。在海上孤舟里，和樓玉官相依為命的短短數日，樓玉官已經把許多許多人事告訴了他。

不過所有的一切，對駱寬來說，是絲毫沒有興趣的。能讓他為之動心的只有一點。就是那個讓駱寬一見傾心的女子。

江南府，鳳陵城。

不管在什麼時代，江南，永遠是最文青的所在。煙雨樓台，細柳佳人，春風吹皺了的池水，夕陽映紅了的青山。

此去鳳陵，卻還有八百里地。以常人步行計，至少一月方達。

「還要走這麼久？」駱寬有些訝然。

「這是當然。」被駱寬攔住問路的一個年輕漢子道。這漢子剛剛才從妓院中嫖耍出來，打著哈欠，一身的虛，正想著回家睡覺，卻被駱寬迎而攔住問道，一臉的不樂意。

「有沒別的法子？」

這年輕漢子看著滿身是泥的乞丐模樣，只怕身上連半個子兒也摸不出的樣子，不由有些愛理不理地冷笑道：「想快，騎馬呀！要不租條船順運河走也成。不過嘛……你有得起這錢嗎？」

「我沒有。」駱寬很誠實，再認真地問道：「要多少錢才夠？」

年輕漢子似乎覺得遇上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哈哈笑道：「沒有你還問。起碼也得十兩八兩銀子啦。」

「那你有十兩八兩銀子嗎？」駱寬再問。

年輕漢子皺眉冷笑道：「大爺有的是錢，不過有也不關你事呀。你以為我還能借你不成？」

有人所以太張揚，往往都是因為遇見了太多善類。然而遇得人多了，遲早也有遇上賊的一天。

「啪！」他的臉上已經挨了駱寬狠狠一拳！這一拳的力道非常大。年輕漢子連慘叫聲都未及出，已經被狠揍在了地上。滿嘴的血。

駱寬連搶錢兩字也懶得說，直接動手了。

「你幹什麼！」漢子掙扎著欲爬起來逃跑。邊跑連大聲嚷嚷：「搶人啦，有人搶人了。」然而他還沒跟出數丈，後頸一涼。已經被駱寬給一把捏回。

駱寬根本沒有多餘的廢話。只是狠狠地道：「你要不就找匹馬給我，要不就把你的十兩八兩全拿出來。」